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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争地

    时间转眼过了大半个月,这些时日军户们用常人难以想象的热情辛勤的构筑他们的家园,短短一段时间就在荒原与废墟之上建起一片片生机勃勃的村落。

    窝棚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尚有些低矮简陋的茅草屋。

    厚重密实的茅草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风一吹,竟发出金属般的声响。

    刚刚砌成的黄泥墙散发着新鲜的气息,最大的那一座位于新村子的中央,众人自发的为它挑出最好的、最有韧性的茅草建造屋顶。

    因为,它将是孩子们的学堂。

    每个村庄都将建有一座学堂,军户的孩子们不需要交束脩,每天都要上半天的课。

    学堂的先生都是梁三找来的,大部分是一些不第的老童生或是一些混得特别差的穷秀才。

    这些人有的甚至靠拆字、写信维生。一听梁钰轩要招塾师,立刻蜂拥而至,要知道这年头当个塾师在乡野也是份体面工作。

    现在学堂已经开课,每天上午都会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水井正在挖掘,磨坊即将建成。

    开春在即,人们紧锣密鼓的丈量土地,清点户口,并且发放耕牛、种子与农具。

    所有军户都满怀希望的等待着播下种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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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有人高兴就会有人不高兴。

    枣阳的士绅们都憋着火,他们肉没吃到不说,连几口汤都要分着喝,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些天在枣阳发生的械斗可不少,因此死伤的人也不少。

    这天就在县城旁的一处庄子上,一大群人正分作两厢,各自手里端着家伙。

    老少两个女人趴在地上,对着面前一具尸体嚎啕大哭,周围还有些头破血流的人,正在旁人帮助下止血,数百军户人头汹涌,嘈杂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另外大一群数百名的是本地民户,流贼过境时侥幸躲过一劫。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手执各种各样的农具,并陆续有人不断赶来,这些人中间有些衣服齐整的人大声鼓噪,不少年轻民户在人群中跃跃欲试。

    这群人为首的乃是几名戴着方巾,穿绸裹锻的秀才老爷。这几人到背着双手,鼻孔朝天,身后跟着十几个短衣襟打扮的人,看着像打行的打手。

    军户们也不甘示弱,有些人还把家里祖传的刀枪和铁照甲搬了出来,那铁甲锈迹斑斑甚至带着窟窿,让人生出好似手指稍稍用力就能将它洞穿的错觉。

    还有几个人举着火门枪,那火枪枪柄都烂掉了,枪管中粘着着不知什么年月留下的药渣。响是肯定打不响,估计还不如扫把好使,但举着能吓唬人不是。

    两方人火气十足,纷纷大骂不绝,军户们放弃世代定居的军户所,大冬天跑了那么远来不就是为了有一块能够耕种的土地么,方才他们中竟然有人在丈量田地时被这几个秀才带来的人打死。

    而民户们大多是几个秀才的佃户,在几个秀才的鼓动下纷纷认为军户们侵占了他们的赖以维生的家园,因此赶来闹事。

    几个秀才指手画脚,对着军户们就是一阵辱骂,军户们握紧了武器,瞪大了双眼,却敢怒不敢言。

    秀才公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那是打不得骂不得的,打了天上的星宿,阎王就要拿去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这都是那些博学的斋公们说的,已经成了乡野平民们的朴素认知,因此面对几个秀才的谩骂一点也不敢还口。

    再说大家也听不太懂这几个秀才说什么,只是觉得对方叫的挺凶,应该是骂了自己。

    这时,军户群中一阵骚乱,一个满脸横肉的肥婆摇摇摆摆,一身大红大绿的绫罗绸缎,满头珠花,在一群老娘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那一老一少两个跪着的两个妇人似乎见到了主心骨,扑上去抱着那婆子的腿喊道:“大娘子给俺们做主啊,”接着嚎得声嘶力竭,“俺家男人是被他们用生生打死的,日后咱们一家可怎么过啊,求大娘子给我们讨回公道啊。”

    那肥婆子脸上肥肉颤了颤,走到了几个秀才前,插起腰,一支胡萝卜粗的手指点着那秀才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骂的东西都是粗俗不堪入耳,口水四射,声音把秀才身上的飘带都吹飞了。

    那几个秀才被喷了一脸口水,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只能一边抹着脸上的口水一边狼狈的后退。

    由于那婆子骂的太难听,民户们一阵骚动,有人也开口骂了起来,谁料那婆子吼声如雷,一边骂一边指,谁出声她逮着谁骂,骂的那个难听,声音传出几里地,反正意思是那人祖宗十八代亲戚邻居和各种小动物都发生那啥了。

    那婆子神威凛凛,孤身一人在敌阵前叫骂,几百人被她骂的不敢还口,一丝声儿也出不得,正所谓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古之孔明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

    这婆子便是王咬刚老婆。

    本来这婆子还不是那么胖,但自从王咬刚跟了梁三,当上了军官,短短半年,这婆子又涨了八十斤,已经快要三百斤。

    家里头有了钱,发了地,仆从奴婢都齐了,这脾气也一天大过一天,因此蛮横霸道,无人敢惹,成了十里八村土霸王。

    让王咬刚老婆这顿骂,几百民户的祖坟都快炸了,于是民户们忍无可忍,那几个秀才也恼羞成怒,双方火气蹭蹭上涨,眼瞅要大干一场,这时马踏銮铃,蹄声响起。

    只见远远的二三十骑泼剌剌赶来,卷起一阵烟尘。

    当先一骑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八尺白马,明眸皓齿,唇若点漆,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袍,身侧还有一位蓝衣女子,一身飒爽的猎装,乌发飘扬,娇颜如雪,玲珑的身段在披风下若隐若现。一队精甲骑士簇拥着他们来到众人之前。

    众人为之一滞。

    军户们都似看见了救星,民户们都是一惊,纷纷低声骚动。

    王咬刚的老婆“噗”的一声就趴在了梁钰轩马前,浑然不顾一身绫罗绸缎,嚎着嗓子就喊主子。

    “小主子您可算来了,再晚一会儿老婆子就被他们打死了啦,您得为我们做主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三百多斤再地上打滚,弄得满地烟尘。

    梁钰轩摆摆手,两个骑士吃力的才把她拉起来,梁文宪一张笑脸菊花一般,来到两帮人中间,向两边拱手笑道:“大家都把东西放下,有话好好说,我们少爷来了,事情一定解决,让大家都满意,大家伙散一散啊~”

    那几个秀才这次趾气高扬的走出人群,背着手道:“你们正主儿可算来了,整天缩着头,让一个无知蠢妇出头骂街,也不怕被人笑话下三滥。”

    梁文宪依旧摆着笑脸,“众位都在说什么,有矛盾就要好好商量着解决,争斗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梁家从不干那骂人打人跌份儿的事,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为首的姓王的秀才冷笑一声,“解决矛盾?就是你们造出的麻烦,占了我们家五百亩地,要解决容易,把地还回来我立马掉头就走,事就算完!”

    “这地我看着可都是荒地,”梁文宪眯着眼捻着胡子,“这位相公家里的地都是荒地么。”

    王秀才哼了一声,“荒地不荒地的你管的着么?我有地契在此,白纸黑字朱砂印,这地就是我的!”说着扬着手中的一踏纸。

    梁文宪接过来装模做样的看了看,闻了一下,又用手一抹,道:“相公这地契怎么新的很,怎么倒像是刚写不久似的?哎,这地契真的假的我也说不清,还是得到知府衙门辨一辨去。”

    那几个秀才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说人话不办人事,胡扯八道,这地契是几年前写的,怎么能是新的!”

    梁文宪依旧摇头,“我看不准,不像旧的。”

    正吵吵间,梁钰轩策着马,不仅不慢的来到这几个秀才身前,居高临下,一脸睥睨,拿着眼角瞅他们。身侧围着几名披坚执锐的甲士,黑色的甲胄闪着寒光,手按刀剑,一脸杀气的盯着他们。

    这几个人被看得胆寒,但还是开口:“这田——”

    没等他说出什么,梁钰轩一扬马鞭,冷冷道:“人是谁打死的?”

    那几个秀才口气为之一滞,身侧的打手们对上了梁钰轩冷冷的眸子,心中发毛,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那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哭喊着指着那群打手:“是那群天杀的!”

    梁三声若寒冰,双目如电,盯着那群人道:“杀人偿命!”一声令下,仓啷仓啷的拔刀声不绝,骑士们策马冲向那群打手,打手们心惊胆寒,有的吓得呆了,有的转身就跑,哪能跑得了?

    咔嚓咔嚓全被砍了头。

    十几颗人头血丝糊拉,滚了一地。那几个秀才和民户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腿如筛糠,一个秀才裤子都湿了。

    梁钰轩来都那王秀才面前,王秀才身子都软了,动弹不得。

    梁钰轩冷笑一声:“什么地契不地契的?拿来我看看。”

    梁文宪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踏纸。

    梁三看也不看,嘴里喝道:“假的!”说着咔哧咔哧撕了个满天飘。

    然后一伸手,身旁的谷文谨立刻递上了纸和笔。梁三笔走龙蛇,在马被上就写,一张大宣纸上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就占满了俩字儿:地契。

    “看好了,这才是TM的地契!”说着,“啪”的一声拍在了王秀才脸上,那王秀才一个屁股蹲儿跌在地上,满脸墨汁儿,张着嘴呆愣在地——人都傻了。

    梁钰轩哈哈大笑,英儿也吃吃笑了起来,一旁的甲士们也张开嘴大笑,都大喊道:“都看清没,那TM才是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