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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友達(朋友)

    张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消亡、普通,而不缺乏微笑。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可以显得如此恶心,真想杀了自己,在涛涛的河流中为自己送葬。对,就是这样,消亡。

    也对,就是这样的,每天吃完饭蹬着自行车上学,却过着对自己百般无意义的生活。是的,普通。

    可是,怎么能看看街上随意一个笨蛋耷拉着脸愁着苦、自我求慰、无病呻吟呢?

    是啊,然后再微笑。就是这样。

    这几天,我去见了西宫。这是我死前的仪式,如果、如果我从桥上跳下去,从河里蒸发掉,那或许一切与西宫的再见就都化为子虚乌有了呢?如、如果我去死……

    是的,我就应该死,那种活该被体恤民情的“底层人”。

    禁得起这等颓唐吗?哪怕是死,也甘为一切吗?

    那个女人呢?

    活下去啊,活下去……难道再去见西宫一次?

    永远都只会在迷宫中盘旋,在这些问题中周旋。去死啊,去死……

    会面只会让一切更加复杂,西宫的妈妈是绝对不允许我这种人渣践踏西宫的。

    是啊,是的,践踏……

    活着,去死,践踏……

    到了学校,我把所有问题都抛到了脑后。我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就好了,我不想捧着一副脸去看满那一贯贯好奇还满为虚伪的同学的脸。

    吃午饭,他们都在看球赛。什么嘛,明明就是几个人互相始计竞争,以争夺那高高在上的胜利姿态,然后有优越感。

    “吧唧吧唧……”

    ——啊,啊?那家伙……也是一个人吗?

    一头绿油油的圆盖头,胖得如皮球般吃饭还哼唧嘴的人,他也是一个人吗?

    嚼着食堂做的腊肠,我滋想……

    ——我想起来了,那家伙在我的座位后面来着,好像叫……永束来着?

    抬头看看周围,那里的球赛仍然在竞争激烈。

    我和那家伙可不一样,我才不想被认为是什么朋友……

    朋友?我和西宫在后来,真的会成为朋友吗?

    我把自行车一手扶走,去见西宫,是在星期二吧?可是,真的不会怎么样吗……

    或许我需要做点诚意?

    不不不,或许假装偶然碰面?那只好是被西宫妈妈……

    我走着走着到了停车的地方。就在我打算寻出一处空位将自行车窜进去时,一阵声音阻乱了我的思绪……

    “你能把自行车借给我吗?”一位橙头男生正朝着刚刚那位绿盖头要自行车。

    “诶?为什么要借给你?”

    “我想去买午饭。”橙头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走吧,或许没什么可看的……我塞完车子后,踏步着打算离开……

    “有谁,啊啊……有谁来帮忙啊!啊啊啊!呜……”

    我不由得转向那一边,绿油头正在朝着我看,仿佛也在朝着我靠,摆出一副乞求的模样,大嘴庞张,眼角里还些许掺杂着沙泪。

    不好了,眼神对上了!我不安地想。

    ——啊啊啊啊啊……我的脑海里再一次隐约浮现出西宫,是吗,我这一次,必须改变了吧……

    我踌躇不安,但还是忐忑走过去,满怀差意而尴尬地指着我自行车那边,尬笑着说:“要不,我的可以借给你……”

    “是吗……”橙头男生的脸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你真是天使啊。”

    他仿佛还短存着笑意。

    不出我料,这波折笑意,仅仅持续了一会儿——自行车果然没还我。

    恰好今天是星期二,自行车还是那个女人的,难道我今天真的不应该去见她吗……

    她的身影,又再次呼应而出……

    ——是这样吗?

    “面包店新开张,有优惠哦。”一位销售员戴着帽子朝人来人往间递每一张,也为我挤出一张来。

    是、是这样吗,难道我今天见不到她的理由,是得到这个东西吗……愣愣地痴着眼前的这张优惠票,我好像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我踏着步买来了面包,然后步行去手语学校。一切东西都能找回来的,即使我缓存着些许希望,然后再眨巴着眼那么盼望……

    紧绷的手颤抖着,我极为难地尝试问访西宫,可是我见到她,又会发生什么呢……像上次那样吗……我仅存着害怕与迟疑。

    “咚,咚……”我敲响了门。

    不久,门霎时“吱吱”地擦出一道音口。

    门里似捧出一位小男孩,然后木木地观着我。

    我屏着气,然后笑述道:“那个……西宫在吗,我是她的朋……友,我想见他一面,我叫石田。”

    我再挤出一丝笑意,我知道它很违和。

    “诶?”他转为一种异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不述。

    “啊啊,虽说是找西宫,但不是找她妈妈哦,话说她母亲现在不在吧?”

    “啊,这个面包……这个长筒面包是打算给西宫同学的,有个很不错的家伙碰巧买到了这样好的面包,打算给我我想着也很不错就打算拿给执于喂鲤鱼的西宫作饲料怎么样……”

    男生用着一股不祥和的目光持与我,我不由得害怕回想着自己说错了什么……

    可恶,理由明明想得很充分的。

    他张嘴吐话,让我的面包掉起于地上……

    “不在。”

    “啊啊,不在……诶,她在吧?”我陪笑着指了指室内。

    “不在。西宫硝子不在。很抱歉,再插上一句,请问你真的是硝子的朋友吗?不是,请回吧。”她一把横关上室外门。

    是吗,是这样子吗……

    我在这里,在这里感受到荡荡的空虚。如一株麦芽,顽而成长,却骤下淤泥。弥漫而上的,则是万里的迷茫相送。

    “朋友……”这个词对上了这么久学的我固然不陌生,但又想起来,又有些许生疏。

    “你真的是硝子的朋友吗?”悉悉的回响让我杂乱,又狼狈。

    什么,是朋友呢……

    我沉思着,撮了口买来的长筒面包,渺茫间觉得这很遥远,那片我过去永远到达不了的路口,在与之相望。即使这很接近,即使光芒涂抹得很清楚。

    杂碎的记忆,又要唤醒了吗?

    “石田君……!”

    我错愕地回头过去,肮脏的我、虚假的我、与人不融的我,第一次听见招呼声,是高中以来的第一次。

    绿盖头……他怎么牵着我的自行车?

    “啊,你回来了!”绿盖头愣嘻嘻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还好上面写了地址呢,你明天要用的吧?”

    “你、你从哪里找到我的自行车?”

    “被丢在田里了呢,我可是找了很久了呢。太好啊,物归原主了呢。”

    我怔一下,陌生而否决的叉号,却在我的人生中,第一次被解开了。

    而随即揭现的,是那张张开眉头的笑容。

    “诶,谢谢你啊。话说,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用手指擦了擦头皮,尬笑着问道。

    “啊!我不是一直在你座位后面吗!你忘了我吗,我叫永束!”他像吃了大惊似的,挺着肚腩不可思议地张口说道。

    “是啊,是啊……”我不禁再次尬笑起来。

    ——“话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啊,因为你今天帮了我啊!话说你为什么要提着面包?”“买的。很不错的面包,你要吃吗?”

    到头来,没有机会和西宫谈上话,却与这家伙碰上面了……

    名字叫永束友宏,帮我找回了失去的自行车。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或许就是友情的萌芽了吧……昨晚我也想了很多,想了很多关于朋友的定义的事,以前的也好,将来的也罢。所以,我到底能不能和永束成为朋友呢……

    “啊,对了,既然我们成为朋友了,不如回去时一起出去玩吧?”永束在我后座摊开双手问道。

    我斜着眼往这后面看了看永束,他正笑着对着我。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这完全可能是我人生中对朋友的定义的解开的一项转折点。甚至是见到西宫的资格。可能这就是朋友征服了朋友吧……

    话说,这家伙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快点,石田!电影快要开始了!”他温热的笑容满面,煞是让我感到奇异。这种感觉……

    啊,也没什么不好。

    “呀,真有趣呢石田君!”他鼓了鼓双手,“搞得我也想拍一部电影了!”

    “额,嗯……不如,试,一试?”我尬笑地插进去,这或许是我强行融和进来的一种方式。

    但他并没有为此感到奇怪,第一次,同学没有拿异样的眼光目着我……

    “嗯,你要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话,那我就拍喽?”

    我听了之后,露出了放开心扉的微笑。

    好久没有过了呢,这种感觉……

    像是去旅行一般,我们在这一小块地逛了个遍。恍惚间,一种莫名而来的感受总是扑袭而至。我在与永束在一块时总是体验着这微妙的感受,然后再慢慢地过渡过去。

    是啊,我仿佛再次看到了六年级的我们……

    唔,我的笑容也刹时骤停。

    “咦,怎么了,石田君?”永束愣愣地看着我。

    我再次转为强行融和的尬笑。“没什么……”

    “那个……永束君,你明白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吗……”

    永束撩起一条薯条,然后似抽烟一样含在嘴里,一种观察的目光嚓地过来。

    “那种东西,需要定义吗……”

    我也愣了一下,然后再以缓解气氛为由尬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

    “不,不过啊。”我低着头笑道,“我觉得选择朋友,还是有要考虑资格的情况的……”

    “比如说,一个小孩对另一个小孩经常干些恶作剧的事情,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然后因为某些原因另一个小孩原谅了这个小孩,但另一个小孩的母亲并没有原谅这个小孩。然后这个小孩也不知道是否有和另一个小孩和好的资格……”

    “把这份心情传递过去就好。然后等待回答。”永束说道,“但是啊,我觉得友情这东西啊,有着超越语言和理由的地方……”

    我于此再次想起了西宫的那回手势——“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