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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立愿

    山峰巍峨陡峭,常年不登高的人,初来此处,大多会被吓得不敢动弹,陆含光本有心调侃一番,也好涨涨自己将来作为大师兄的面子,可哪曾想萧念雪竟面色如常,全然没有害怕的意思。

    萧念雪自是不会怕高,从八岁起他便于阿爹一块上山打猎了,虽不比这终南山岳来得高,却也有七八百丈,什么陡峭悬崖,山峰怪石没见过。

    二人沿着栈道朝山顶而去,虽说只有三百丈,可这栈道盘旋曲折,真要实际去量怕是远远不止。

    萧念雪自持体魄不错,紧紧跟在陆含光身后,可不出五分钟,他便已经气喘如牛,两条腿似是灌了铅般沉重,虚汗一个劲的往外冒。

    反观陆含光,脚步依旧轻快如飞,这曲折栈道对他而言竟是如履平地,没有半点吃力的迹象。

    “要休息会吗?”

    “不必。”

    萧念雪深深呼了口气,强撑着一股劲,再度跟了上去,陆含光回身继续往上,嘴角微微扬起,眼中也多了些许赞赏之色,他可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师弟是个意志薄弱的懦夫,如此甚好。

    虽是强撑,可力气终归会耗尽,步履越来越慢,好在陆含光也相应放慢的速度,莫约二刻钟的光景,两人总算来到了另一处石台。

    引入眼帘的是一间竹屋,一颗青松,待两人迈上石台,方才还有些寒凉的山风,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一阵阵幽香弥漫在空气中,淡雅,深沉,宁静且内敛,虽不浓郁却令人沉醉其中,原本心情烦躁的萧念雪,也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进来吧。”

    竹屋内,一个声音传出,陆含光再次整了整衣冠,正打算往里走,却被萧念雪一把拽住了,他不解道:“干嘛?师尊唤我们进去呢。”

    “你确定不把这东西拿下来吗?”萧念雪指了指他那插在脑后的拂尘。

    陆含光伸手一摸脑门后,三魂六魄飞顿时走了一半,就差那么一点又要被师尊责罚了,他急忙取下拂尘,一脸感激的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多谢,差点就忘了,这要是被师尊看到了,又得罚我不可,今日恩情,来日师兄定当涌泉相报。”

    又……

    说到这,含光不由得苦笑了两声,师尊游历归来不过两日,何曾罚过自己?

    许是被天权师叔给罚怕了吧……

    “含光,何事私语?不妨进来说与为师一听如何?”

    “啊,没什么事师尊,闲谈而已。”陆含光擦了擦额头冷汗,转而对萧念雪道“走,进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竹屋内,陆含光当即弯身行礼,喊了声:“师尊。”

    竹屋内可谓简洁至极,除了一张蒲团,一鼎香炉外便再无他物,蒲团之上坐着一名男子,其身着白衣,衣上绣着玄黒云纹,长发披肩散落,俊秀清雅至极,单从容貌来看,至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是你救了我?我小妹呢?”

    萧念雪自然也不懂什么礼数,更不晓得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只想知道,是不是对方救了自己,小妹又在哪?

    “邪祟作乱,我碰巧路过便救下了你,你小妹亦是无恙,不过,眼下她人不在此处,你毋须担心,自会有你们相见的一天。”玉衡君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邪祟作乱?

    不是天灾吗?

    听到小妹无恙后,萧念雪总算平静了下来,他现在脑子里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一时间又不知从何问起,玉衡君见他没有开口,便继续道:“我知你心中疑惑颇多,莫急,一件一件问,我自会告之与你。”

    “你……是神仙?”

    萧念雪实在想象不出来,除了神仙之外还有谁能在那种环境下救人?

    别说人了,牛马都被冻死了,正常人走不出半里地就得变成冰雕,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壮实,甚至可以用文弱来形容,若他不是神仙的话,如何能救得了自己?

    “嘿……咳咳。”

    陆含光听到这个问题直接笑出了声,不过碍于师尊,他只得咳嗽了两声,敛去嬉笑。

    玉衡君也是愣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仙者超然,乃与道合真之境,同于自然,长生久视,早已超脱尘世凡俗,逍遥自在,而我身处凡尘,因果不断,万般拘束缠身,非是神仙。”

    “不是神仙,难不成你是……妖怪?”萧念雪试探性的问道。

    “不得无礼!”陆含光厉声喝道。

    玉衡君却也不恼,他瞥了一眼陆含光:“所谓精灵妖怪亦是天地灵气所生,并不比我们低劣,莫要心存偏见。”

    陆含光当即噤声,低头。

    玉衡君继续解释道:“你无需害怕,我不是妖怪,只是一名凡人修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你愿意的话,将来亦能与我一样成为修士。”

    “小妹在哪?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她?”

    关于修士的话题,萧念雪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小妹的下落。

    诚然,小时候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能偶遇神仙,习得一身仙术,朝游北海暮苍梧,逍遥自在,了无牵挂,亦或是当一名江湖侠客,一人一剑,独自浪迹天涯,也是自在。

    可幻想终归只是幻想,这个梦碎了,永远的被埋在了那片积雪之下,自他举起斧头劈向爹娘尸体的那一刻起,少年的意气也已死去了,眼下站在玉衡君面前的人是萧忆情的兄长,仅此而已。

    玉衡君将当时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唯独隐瞒了与丹魁对赌之事,萧念雪听罢,久久没有言语,他愣怔怔的盯着地面,思绪一片混乱。

    “含光,你且先回去吧,今日功课莫要忘了。”

    “是。”

    陆含光神色复杂的看了萧念雪一眼,再度对玉衡君行了个礼,随即退出了竹屋,并将竹门轻轻带上。

    离开竹屋后,陆含光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山峰,心中可谓郁结至极,对萧念雪的同情,对鬼道邪魔的痛恨,交织在一起,他深深呼了口气,冷声道:“终有一日,我定要杀绝你们这群邪魔,还世间一个太平。”

    ……

    “我不强迫与你,若你无心修行,我便让含光送你下山去,予你些银两,大抵也够你生活三年,不过自此以后,你的生死便再与我太虚宗无关,但你也再见不到你的小妹了。”

    修行清苦,非常人所能忍受,若萧念雪没有耐性,没有悟性的话,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恐怕也未必能真正入门,届时鬼气消不掉,平白受三年的苦,又是何必呢?

    但萧念雪毫不犹豫的一头磕了在地上,道:“小子愿拜您为师。”

    这个反应自然也在玉衡君预料之中,毕竟这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而且他对小妹的执念深种,绝不会就此放弃。

    这本是好事,可玉衡君却是眉头微蹙,这么多年他只收了陆含光一个弟子,对于挑选弟子可谓严苛非常,他不在乎天赋如何,根骨如何,他唯一在乎的是,品性。

    而方才萧念雪磕头之时,眼中满是凶戾之色,虽说情有可原,但如此心境一旦立下,恐怕将来难免行差踏错……

    “念雪,既入吾门,自当立愿,日后你的修行也将以此为根,是初心,本心亦是道心,告诉为师,你为何修行?”玉衡君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萧念雪沉默半晌后,缓缓道:“保护小妹,仅此而已。”

    “这本就是你身为兄长的应尽之责,何以称之为愿?”玉衡君反问道。

    “若立愿只是自欺欺人,那其意义何在?弟子想报仇,也想活下去,可师尊不想听这些弟子便不说,弟子也可以立愿,斩妖除魔,悟道修行,可这有违本心,如此立愿可是师尊想听的?”萧念雪不卑不亢的说道。

    玉衡君不由自嘲一笑,他想起了当年自己立愿时的场景。

    “少卿,告诉为师,你为何修行?”

    “弟子立愿,为斩妖修行,为除魔悟道,为苍生拔剑。”

    少年初入道门,心比天高,桀骜不逊,如今在这小子嘴里,反倒成了自欺欺人,幼稚之言,实在让他感慨万千。

    “好,今日立愿,为师替你记下了,走,随为师去点魂灯。”

    玉衡君起身上前抓住了萧念雪的手腕,快步朝竹屋外走去,萧念雪本以为师尊会和陆含光一样,沿着栈道走,可哪知玉衡君竟是拽着他直接纵身跃下了栈道,不,与其说是跃下,倒不如说是飞了出去……

    栈道上,陆含光抬头望着那抹朝远处山峰疾驰而去的遁光,不由得面露笑意,拂尘一摆,摇头晃脑的说道:“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正所谓德不孤,必有邻……”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脖子后面凉气直冒,不等他转身,密密麻麻的白色细丝已经将他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转眼便被倒吊在了栈道外侧的树枝上。

    “什么吾道不孤,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说!少卿师兄他又干什么去了?一走就是三十年毫无音讯,若非魂灯尚明,我都以为他……快说,为什么我一来他就走了,他又去干嘛了?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一袭白衣罗裙,清丽脸庞极为秀美,真仿若那出尘仙子,只可惜这性子实在让人头痛,陆含光一见是她,当即头一歪,闭上眼,屏住呼吸,开始了日常装死。

    山风呼啸,陆含光整个人无处借力,被吊在树枝上晃来晃去,只觉得头晕眼花,直犯恶心,虽说不惧高,可就这么倒吊着也实在有点吃不消。

    “行,那我走了,你师尊也不知何时回来,你便先委屈一会吧。”

    说罢,女子耸了耸肩,回身掐诀,便欲化光离去,陆含光见状只得连连讨饶道:“苏师叔你先放我下来……我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