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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该绝

    “花梦惊凉,月痕怯瘦,画楼静掩黄昏。软红十丈,何处漾纤尘?”

    幽幽诗号穿透了风雪,一抹妖艳殷红由远及近,步履飘忽不定,一息间,已是来到了剑者身后。

    一袭红罗大袍,帻冠下的容貌雌雄难辨,妖邪冶艳,右眼的泪痣更添三分风情。

    “多年不见,玉衡君倒是风采依旧。”

    那人朱唇轻启,细语软糯,素手轻抬,似是要替剑者拂去冠上白雪。

    玉衡君稍退半步,波澜不惊的说道:“此地怨气冲天,绝非一时形成,然天机混淆,加之结界阻隔,若非碰巧经过,恐怕我也难察觉,敢问丹魁……”

    说到这,玉衡君忽然顿了顿,随即继续道:“你可知此件发生何事?”

    “丹魁?好久没听人这么叫过我了,你是在求我吗?若我说,我与你一样,也只是顺道经过罢了,你信吗?”丹魁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剑者。

    玉衡君没有理会丹魁的调笑,他抬头望着那阴沉的天幕,沉声道:“除了这对兄妹之外,这方圆百里再无半个活人,死者异变成鬼,生者食人肉,亦化作鬼,这些鬼身上皆有咒印,一直被汲取血气和精气,凶性更甚。”

    玉衡君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眉头微蹙,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却让丹魁下意识退了半步,甚至不自觉的抬袖挡在了身前。

    反应过来后,丹魁又放下手,朝前走了一步,雌雄难辨的妖冶面容终于敛了笑意:“对方如此极端做法,不为天地所容,纵然是邪魔之辈,亦要思量三分,若我猜测不差的话,它恐怕是受了致命之伤,不得已才行此事。”

    “可惜我来晚了,已无法寻到对方的踪迹,想来它伤势有所恢复,早已离开多时,只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我对这种邪法了解不多,故而想请教丹魁,可知此法出处?”

    “几年不见,玉衡君竟还学会了拐着弯骂人。”

    丹魁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他走到近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萧念雪和萧忆情,道:“此法应属鬼道旁支一脉,只可惜,这两人身上死气缠绕,气神已经散了大半,若强行帮其化去鬼气,这两人顷刻便死,这是此法最为歹毒的地方。”

    玉衡君闭目思索了片刻,忽然笑道“莫非这世上还有鬼医治不了的邪术妖法?我是不信。”

    听到这番话,丹魁神色忽然变得冷淡起来:“鬼医自然能治,但鬼医治病的规矩,玉衡君不会不懂吧?”

    “你要如何?”

    “你我再赌一次。”

    “如何赌?”

    “云台论道,便赌此二人胜负,若你胜了,当年一事我不再追究,可若是我胜了,你需替我给天权君带一句话,告诉他,丹魁不自量,想请天权君共赴云台仙眼,论个对错。”

    对错二字一出口,丹魁脸上笑意尽敛,眼中唯有肃冷杀意,玉衡君默然不语,心中叹了口气,此事因果纠葛太深,他纵有心劝阻,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丹魁见他沉默不言,冷笑道:“既然不愿便算了,你自留此处吧,待这两人彻底化作鬼,斩了便是,就像你刚才杀那个鬼一样,这不正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一贯的做法吗?”

    说罢,丹魁红袖一挥,转身便要离去。

    “好,我答应你。”

    丹魁停下脚步,回眸笑道:“如此,便有劳了。”

    说罢,伸手一招,雪地中昏迷不醒的萧忆情忽然飞至他身前。

    他轻轻抱住萧忆情,偌大的宽袖将其冰冷瘦小的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指点在其眉心,殷红鲜血自指尖涌出,如丝如缕,逐渐没入萧忆情的额头。

    精血涌入其眉心,顷刻扩散,如蛛网般遍布萧忆情全身,片刻后又急剧收缩至一点,化作眉间一点朱砂,方才升腾的鬼气霎时消弭无踪,她急促且虚弱的呼吸逐渐平缓,苍白的小脸上亦多了三分血色。

    “这女孩我带走。”

    丹魁说罢,屈指一弹,又是一滴精血自指尖飞出,没入萧念雪眉心,一股暖意瞬间驱散了入骨寒气,萧念雪只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泡在热水中,登时沉沉睡去。

    “此法只封鬼气三年,三年内他若不能自行化去鬼气,必死无疑,届时便算你败了,你没意见吧?”

    “好,依你所言。”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怪自己对鬼道邪术了解的太少,而丹魁也是一副全在预料之中的样子,笑吟吟地瞥了眼玉衡君看似平静,实则吃瘪的模样。

    “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再……”玉衡君欲言又止。

    “修行之人,最忌惮的就是因果二字,此事需有个了结,他自是不在乎,可与我而言,却是束缚缠身,心境有阻,若不了断,我该如何自处?”

    丹魁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当我是纠缠不休?可命数如此,因果既定,我又如何摆脱?”

    命数已定?

    玉衡君闻言不禁眉头微蹙,正要再问些什么,可面前哪里还有丹魁的人影,唯有寒风凛冽,白雪纷飞,天地间,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了他玉衡君一人。

    玉衡君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幕,心中五味杂陈,人都已经死光了,纵然破了结界又能如何,这世间有太多的妖魔邪祟,斩不尽,杀不绝,便如这漫天落雪,止的了一时,却止不了一世,循环往复,终是没有尽头。

    丹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玉衡君独自静立在风雪中,闭目沉思了许久后取下剑匣,俯身将萧念雪背在背上,手捻剑诀,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于北方天际。

    ……

    阿娘……阿爹……

    梦境中,萧念雪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站在爹娘的尸体前,一斧头一斧头的劈下,血肉横飞,他看到自己就像个厉鬼,手中抓着肉块,大口大口的啃咬,满脸鲜血,狰狞可怖。

    不……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

    “啊!”

    赫然惊醒,映入眼帘的却陌生的屋顶,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浑身冷汗淋漓,四下环顾,屋内一个人也没有,萧念雪呆坐在床上,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哪?

    “洗漱一下,随我去见师尊。”

    正当他茫然无措之时,门被打开了,一个道童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这童子年纪不大,却玉冠束发,面容清秀稚嫩,不过衣领后却插着拂尘,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这是哪?你是谁?我死了吗?”

    “停停停,你别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

    小道童放下手中的热水,整了整衣冠,咳嗽了两声道:“此处乃是终南山岳,丹霞之境,谓之太虚,至于我嘛,乃是玉衡君座下弟子陆含光,虽还未赐道号,但修行也三载有余了,你可唤我一声陆师兄。”

    “我没死吗?”

    萧念雪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一阵剧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他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拽住道童的衣领,急切的问道“小妹呢?我小妹在哪?”

    “你急什么……先松手,跟我去见师尊,师尊自会告之与你。”

    陆含光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可谁知萧念雪脚下不稳,竟是被带的摔倒在地,这回是真的把他给吓到了,连忙上前将其搀扶回了床上。

    其实就这么摔一跤换做旁人顶多也就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萧念雪不行,这一摔差点让他又昏过去了,浑身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似得,别说站起来了,坐着都十分吃力。

    “都说了别急,没事吧?”

    陆含光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所以才会如此紧张,萧念雪此刻就像个易碎的瓷器,碰不得,也摔不得。

    “小妹……小妹在哪?”

    萧念雪顾不上浑身酸痛,上前一把抓着陆含光的衣领,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妹之外他再没有第二个亲人了,又如何能不急?

    “你这人怎得听不进劝呢,我都告诉你了,先于我去见师尊,他自会将一切告知与你,若你不信,便继续抓着好了。”

    陆含光双手负背,任由萧念雪抓着自己的衣领,也不反抗,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萧念雪沉默了良久才松开了手,陆含光如蒙大赦,他掸了掸有些褶皱的道袍,道:“你先洗漱一下,衣服我放在桌上了,我去外面等你。”

    “你师尊……他为什么要救我?我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他。”

    陆含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萧念雪的肩膀道:“你活着本身就是最好的报答了,走吧,随我去见师尊。”

    踏出屋门,一阵山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屋子竟是立于陡峭山崖之间,下方由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台支撑。

    石台左右两侧布设着狭窄的栈道,远处云海翻腾,山峰若隐若现,怪石林立,仿若仙境一般,立身栈道之上,足下便是千丈深渊,风一吹,真教人头晕目眩。

    “师尊清修静室在千丈五百处,还需往上再走三百丈,你若是累了便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