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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日渐霜阳

    此前沈庐主便特意叮嘱过周老执事要小心提防着有人在大会上生事,那荆云二虎两兄弟瞧着便绝非善类,老者并不知那两兄弟究竟为何突然转性竟帮起了庐中弟子,也不清楚其究竟安了什么心,为小心起见,仍是在两兄弟离开后命弟子取来了新酒。

    将新酒奉来后,周老执事挨个将酒杯斟满,主桌未开宴其余宴桌的客人也只能干等着,以示对身在主桌客人尊崇地位的敬意,可惜今日主桌上座坐着的是两名稚童,既不饮酒也不懂客宴的门道,见状一旁的戚楼主只好率先起身举起酒碗邀大家同饮此酒,主桌上的满座宾客共同起身,顾长风和阮秋两人虽不饮酒亦不敢饮酒,却同样跟随起身举起桌上茶杯。

    先是邻近宴桌的客人,再是更远处的客人,这些人虽未必听得见戚楼主说了什么,却也知是开宴了,纷纷跟随着起身举起酒碗,随着戚楼主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其余在座之人在向着主桌所在方向遥敬一番过后纷纷仰头豪饮。

    饮完此酒戚楼主再邀众人落座,整座白玉广场之上顿现人潮起伏的壮观场面,这虽已不是顾长风第一次来参加这请剑大会,此刻深处其中情绪仍是不由受到感染,心情十分激动,但理智尚在,虽然端起了茶杯,却也只是装装样子并未饮下一口,阮秋同样如此,其中有两人从不饮酒的缘故,而昨夜所见一幕也至今历历在目,此刻两人仍是惴惴不安,多小心些不是坏事。

    那许多黑衣人绝不会只是毫无来由地只是到剑庐山庄中闲逛,且一路上皆未遭到丝毫阻拦亦不会就此甘心无功而返,一定是别有目的,且应当是做成了一些事。

    江湖险恶,尤其这些人敢惹上无论地位还是实力皆在江湖中排名颇为靠前的剑庐,想必自身实力不会差到哪去,万一生出意外到时帮不帮得上忙尚在其次,至少要时刻提防着以免搭上自身性命。

    按照剑庐往年的传统,整个请剑大会共有四项仪式,其一为焚香拜祭,其二为请剑出炉,其三为试锋炼剑,其四为请剑入窟。

    而就在众人大快朵颐客人之间有说有笑之时,不远处的仙兵窟中走出十数名与沈致大长老一般身着白衣的老者,这些人同样上了年纪,为首的两人瞧着甚至比已过了古稀之年的沈大长老还要年长许多。

    两人脸上满覆着有如沟壑一般的皱纹,形容枯槁,但双目极为有神,脚下亦健步如飞,修为定不会差到哪去,想来或应是剑庐中的太上长老,纵是大长老沈致见了或也要喊一声师叔。

    从仙兵窟中走出的白衣老者共有十一人,在这十一人走出后,身后又有四名剑庐弟子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座石台,其上满是岁月的古老痕迹。

    其后更有数名弟子手持香烛焚炉、瓜果等贡品,在这些白衣老者的带领下走至两座符阵之前不远,几名弟子小心将石台放好,又将香烛焚炉放在石台正中,再置瓜果等贡品,随后离开。

    十数名白衣长老亦就此退去石台左右两侧,随后只见身为剑庐庐主的沈继亦紧接着从仙兵窟中快步走出,身后亦跟随而来四名壮汉,四人皆赤裸着上身,浑身皮肤黝黑,像是常年被炉火烘烤所致,想来或会是庐中平日里负责铸剑的弟子。

    这四名弟子的修为也应当不低,合力抬着一只巨大的破旧铁炉从仙兵窟中走出,迈出的步伐虽小却异常沉稳。

    铁炉形制大致与那座新制炼剑炉相当,炉身张贴有数道金黄纸符,各张纸符之间不时泛起金光,各自交相辉映,只是比之地上新设的两座符阵已是大有不如。

    更不知是否因被剑气侵蚀的原因,炉外一层层铁皮曲卷而起,那数道纸符也似将要剥落一般,其上原本开辟出的孔洞也已变作千奇百怪,铭纹更加模糊不清。

    炉内仍能看到火光,但火光外附着的一层金光已经彻底暗淡下去,只是不时泛起点点金芒,仍旧维持着符力。

    四名壮汉走至符阵之前便即停步,并未将铁炉放置在那正燃起巨焰的符阵之中,而是放置在距符阵仅一步之遥的空地上,随后四人同样退下。

    而原本正负责招待客人的剑庐少庐主和沈致大长老两人则一同走至前来,庐主沈继见状走至那座已残破不堪的炼剑炉旁,抬起一手虚握,将那铁炉顺势抬起轻放在那烈火轰燃的符阵之上。

    在积聚的太阳真火加持下,炉身上的残符亦经受不主如此高的温度,数息过后便被炽烈的焰头点燃。

    没有了符箓的加持,炉身的铭纹也已消磨得不成样子,效用微乎其微,铁炉内原本聚藏的火焰终于摆脱了束缚,十数枚上品残符也被引燃后也释放出其中蕴藏着的巨大能量。

    在爆发出一声巨大轰响过后,火焰变得愈发狂暴炽烈,火浪在符阵遮罩的金光之下猛烈翻飞,光罩亦在瞬间鼓胀而起,共同耀起的光芒几欲刺瞎人眼。

    好在庐主沈继并未从旁坐观,在火浪掀起的前一瞬便已抬手掐指诵诀,在其控制之下,那足足用了十数枚上品符箓充当阵眼的符阵也在此刻发挥出其该有的效力,焰头瞬时往回收束,眨眼间光罩又再次缩回了原来大小,原本的巨大铁炉早已化成铁水不见了踪影,又在焚燃了数息过后,那柄闻名天下的半仙兵也终于显露部分真容。

    虽然因着火焰的干扰,只能见到一个黑乌的大致剑身轮廓,难观剑身之上的细节,但仅是这样仍旧能令人望之心生肃畏之感。

    一股冷冽到极致的真实触感亦随之而来,这柄半仙剑此刻虽被炽烈到不知几何的火焰包裹,但其身剑气却似仍无所扰,玄青色的剑气毫无滞碍地四处逸散开来,暖黄的日光也似被森寒的剑气点染。

    此刻正值正午时分,身处此片天地之中,再观那空中高悬着的烈日,竟也亦微微泛作青色,此即为江湖百晓生曾评开剑炉之时的四盛景之一。

    日渐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