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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审律之命

    面向东海,真央之国的重镇东渊,每日来往的修士数之不尽,最多的还是各地前来述职的修士。

    又是新的一日到来,一行很是寻常的修士队伍缓缓地从天际落下,站在了东渊城的东门之外。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巨大城池,一行人纷纷出了口长气,三年迁刑已毕,之后去哪里都比乌海镇那儿要好,岂不是一阵欢快?

    不只是这些受刑者,司律方天瑜看着不远处的皇皇东渊,心中一阵波澜起伏。

    又回来了,就是不知大司律会不会给自己调个位子。

    乌海镇何其凶险,三天两头就要出海和那帮子走私的海外妖修,甚至是真央的胆大妄为之徒争斗,指不定哪一天就遇见不测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方天瑜苦笑一番,他如中年人一样的面孔下是活了两百岁的沧桑。

    如自己一样无望修行之人,又无大功,何德何能祈求一个更好的去处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站在大道上长嘘短叹着。

    “漫漫长修,怎见长生之日,历历苦途,难见待归之人……”

    “方司律又开始了……”

    同行两人纷纷从圆盘上走了下去,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老少各一人,同为归元。如方天瑜如今的作态,他们都见识了三年。

    看上去更老的修士偷偷向后退一步,对着年轻人嘀咕着,竟也不怕被听到。

    “没办法,幸好你我都完刑了,希望能把我俩换个地方吧,出海缉私也太凶险了,我上一次差点就……”

    两人窃窃私语着,说了许久的来日计划,现在更是有点激动难耐。

    又过了许久,方天瑜终于缓过了劲,继续领着两人前进。过东门,走向不远处的一处宏伟无比的高楼。

    那是一尊被八方法兽石像围绕的巨大的院落,每一尊法兽的面貌都不相同,或喜或悲,或怒或慈。石像手中更有一方石碑,拓印着《元真律》的古老书页,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森森威严。

    行程早已确定,三人各有去处,步入大厅,老少两人齐齐对着回头的方天瑜行了一礼,恭敬地告别。

    方天瑜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朝着楼上飞去,绕进一处颇为忙碌的巨大厅室。

    几十名行律来来往往地搬运着闪烁灵光的玉筒,又有几名司律跪坐在玉筒间取录着一个又一个的讯息,再将计算和结论输入玉筒之中。

    他想见之人也在此处,但不能擅如,得有人引见。

    “请问……”

    方天瑜对着一名擦肩而过的行律开口,而对方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也不恼,或者说是习惯,换了个人继续发问,还是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如此好几次,终于有一人停了下来,瞟他一眼,见是一名筑基司律,态度猛地好了许多,转过身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不知……这位司律您有何事啊?”

    “我是乌海镇的司律方天瑜,前来拜见大司律越大人。已有了约定,这是信物。”

    说着,他伸手亮出一个金色的玉筒,刻着越字。

    “原来如此,请方司律您稍候。”

    小行律行了一礼,接过令牌,方天瑜竟也回了一礼,站在原地默默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离开的行律终于回来,带着方天瑜直往最深处的房间去了。

    说不憋屈自然是假的,不过这是掌管司律任免的越千岭的地盘,自己想要换个好位置,也就不得不低声下气了,哪怕只是徒劳。

    房间后是连山填海的玉筒,一名宛如行商般打扮的男人正在一一检阅着今日递送而来的玉筒,似乎愁眉不展。

    闻听开门的声音,他扭头看了一眼,又像是没看见来人一样继续着忙碌。

    方天瑜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看轻倒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大司律,乌林镇驻守司律方天瑜求见。”

    “嗯,你出去吧。”

    “遵命。”

    房间只剩下两人,方天瑜赶忙上前两步,对着越千岭行礼问好。

    “司律方天瑜拜见大司律大人,三年不见,不知……”

    他还想说点什么问候的话语,可一声沉重的闷声响起,让他识趣地闭嘴不言。

    “方天瑜,你这三年还算是尽职尽责,没有大错,也没有大功,留你原任,你可有什么异议?”

    果然是这样……其实也不必自己开口,自己三年以来的一切都有记录,见自己只是一个流程,没有前途的修士也只能继续留职原处了。

    他想抱怨,可话到嘴边,也只能认命地称是。

    无大功,无大过,这几年确实是风平浪静,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对话似乎到此为止,方天瑜正要向门外走去,越千岭突然喝住了他。

    “回去之前,把这几年判的迁刑行律也给带走,你去找江司律,他会把这件事安排好的。”

    这可是件好差事啊!

    方天瑜眼中一亮,怏怏的双目中难得多了一丝修士应有的明亮,三步两步地朝门外去了。

    这种罪修的贴补自己可以明目张胆地克扣掉,要是人够多,三年够自己小发一笔横财了。

    少顷,方天瑜握着一枚记载有迁刑修士名字和画像的玉筒乐呵呵地走了。

    不多不少,玉筒中刻着三人,这其中,赫然就有岑真的姓名与画像。

    南城的法经院中,岑真突然觉得鼻尖一痒,屏息片刻,打了声颇为响亮的喷嚏。

    似乎有什么人在念叨着自己?

    他也不确定,只是有种不安,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来法经院又是三天了,他似乎完全地沉浸到这种安逸的生活中。

    午夜简单睡一觉,早上起来,他会沉入灵海吸纳灵气,将这些灵气注入灵池中。

    他也有听课,不仅是林河的课堂,他还听了另几节课,是关于符箓的知识。

    透过男人的记忆,他明白了什么是符箓,也了解了该怎么制作,只还没有开始罢了。

    岑真有股隐隐然的不安,只是不得其解。

    “难道是那个男人的原因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自己好像是听他说过,叫陆什么来着。”

    岑真不太确信,或许得再去看看才行。

    结束修行,如今他的身体里已有了足足二十六道灵气汇聚的灵力。

    对于归元一重的修士来说,他的灵力绝对说不上多,但已经不算太少了,可谓登堂入室。

    可想临二重的境界,需要在身体中再开辟一处灵池,如此总共九个,自己也就到了归元境界的极限了。

    岑真的意识轻车熟路地沉入灵海,少顷,他又见到了名为陆弘一的男人。

    三日不见,如今这个男人只剩下了一个脑袋还露在白光之外,恐怕明天就再见不到他了吧?

    岑真看了看几乎枯骨一样的男人的脑袋,靠近了些许,才发现那几乎闭上的双眼还是在看着自己的。

    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总不能还惦记着自己吧?

    男人一语不发,也确实是说不出一句话,两人对视一阵,岑真退出灵海,从静室中站起身来。

    昨天听林河说自己可以去经卷室选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虽然自己已有了《苍海诀》,可那毕竟是所谓的妖修邪法,自己可不敢说已有了可以修炼之法,只能称是。

    带着兴奋,他推开宿舍的房门,只看见了一道淡淡的火光停在门外,门一开,火光径直朝自己奔来。

    岑真没有惊慌,此物他层见过,是……传讯符?

    谁会给自己发讯息呢?

    将灵力蕴于指尖,岑真轻轻一点符箓。只听见了一道陌生话语中的一句话。

    “今日酉时,速到审律司正门外——乌海司律方天瑜。”

    审律司吗?岑真心头一突,来得还真是快啊,看来自己已无福在法经院多待了,在此之前,还是跟该告别的人告别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马上出发,如果还有时间的话,自己还想看看王宝儿那儿怎么样,明天就是法吏考试的日子了,明明一同前来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修士,他又会怎么样呢?

    岑真心头思绪烦乱,失落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深呼吸几口气,岑真强迫自己要冷静。无论如何,现在还有时间。

    捋完思绪,岑真快步朝楼上走去,学生宿舍的最上方,整一层楼都是所谓的经卷室,因此也只有一个房间而已。

    经卷室的大门敞开着,也空无一人。岑真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入眼就是一排排的书架,放着数之不尽的玉筒。

    难道没人看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一名貌似很是年轻的女修从书架深处缓缓地走来。

    这是……

    “刚突破境界的学子吗?”

    女修看了眼岑真的面孔,不慌不忙地将自己手中的玉筒放回原位,轻笑着问道:

    “你可有特定想学的功法?或已有了家承?”

    这可难倒了岑真,如果说有的话……那应该是和《苍海诀》相似的吧?如果日后暴露了也可以有个推脱。

    “不曾有,不知您能否让我自己挑选呢?”

    若是按林河所说,自己会如愿以偿的。

    果然,女修只是多看了他两眼,便从指尖摘下了一枚青绿如竹的戒指,轻轻地向岑真丢了过来。

    “慢慢看,要是找到自己中意的功法就带过来,交给我来解开。”

    岑真称是,稳稳地接住戒指,戴在手上,从最近的一处书架开始看起。

    时间还有许多,岑真也不急,用戴着戒指的手一一地触摸这些玉筒。

    戒指颇有奇妙之处,若是寻常,玉筒内涵的讯息必然如潮水一般袭来,却也只能看见其中大概。岑真一一地触摸过去,心中逐渐有了高低之分。

    没想到此间的功法全部按照修士日后所处所司进行了划分,若是司战,则自有战律功法可以修行;若是司律,那自然也有正法之功可以钻研。

    真央乃是修士之国,修行不仅是个人的追求,也是统治的依靠,相互配合,才能够无往而不利,这便是真央之于域外的最大之别。

    既然自己已经被审律司选中,那么自己就找一本审律司配合审律司使用的功法吧。

    如此想着,岑真走到了属于可以配合审律司同僚使用的书架旁。

    自始至终,那管理此地的女修都不曾观察岑真的举动,任由他徘徊在一个个书架旁。

    看着看着,岑真突然找到了一个似乎很适合自己的玉筒,其为《合林律》,一本主修山川林泽的功法,同样感悟自然。

    看似无关,稍一品读,岑真却有了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触,只不过如今的他只能窥见简要,真要修行,那只能交给选择此功了。

    岑真闭目深思,少顷,他走出书架,将《合林律》共同戒指,毕恭毕敬地交到了女修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