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毕业
次日上午，丽晶酒店。
那座九楼的VIP餐吧里，路明非全家聚集在一起，叔叔正式的打着领带，西装遮盖他的啤酒肚，有些滑稽。
他一边教育路明非来这种高端场所要懂规矩一边也如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贪婪的看着那些框架上的酒。
婶婶四下环顾，一边赞叹着酒店的高级感，至于那是什么，路明非不是那么了解。
“路明非先生？绿茶还是黑茶？”一位侍者来到他们面前，对那个被夹在中间的身影道。
“都什么价位？”叔叔习惯性以那种“见过高档场所”的气派道。
“总统套房的都是免费提供茶饮。”侍者礼貌的回答。
“美国学校真是有钱。”婶婶感叹道。
电梯朝上升来，那个花白胡子的魁梧老人向靠窗桌子的三人走来。
“路明非！你好！你好！”古德里安教授用着流利的普通话道。
“您好……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有些紧张和结巴，“您的中文真是厉害。”
“有那么好？”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高兴的拍了拍路明非肩膀，“我们学校都普及中文的，我这种水平其实很一般的。”随后他又以一种诱导与拉拢的语气道：“加入我们，不需要英文，毕竟全校学生都会中文。”
路明非有些礼貌的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对方这句话的重量。
不用英文？路明非自问自己也就那份托福成绩单可以看了，这群人到底看中自己什么？
“你好，古教授，我是路明非叔叔。”叔叔有些不适应主权被夺，强行挤进两人对话。
他实在记不住这位与“闪电战”创始人同名的人，只好以古教授简称。
“贤叔侄长的还真不像啊！”古德里安教授不知是情商低还是故意道。
果不其然，叔叔脸上闪出一丝窘迫。
叶胜将古德里安教授拉了一下，示意四人用餐。
鲑鱼卷与鲜榨柠檬汁打散了所有人的尴尬，路明非大块朵颐的样子使古德里安教授笑了起来。
叶胜将文件拿了出来，婶婶在一旁赞叹。
他们聊到了奖学金，聊到了路明非的父母。
路明非看到了那张照片，一男一女在那个夏天的花园里散步。
他伸出手指触摸，觉得陌生又遥远，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哭。
他又看到那封母亲写的信。
“明非，你的父母其实很爱你。”古德里安教授深情道。
路明非站起来道：“我去趟洗手间。”
某个身影背靠着门上，静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其实没有什么好笑的，从这十八年来，几乎没有什么人关心他，也不会有人在乎他想什么，他是羡慕那些有着家长接的孩子的，但这份感情却又总是埋在心底。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路明非相信的，在纸上看到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可是从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说出来，他忽然就相信了。
“我爱你啊”这种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说出来和写在纸上不一样。尤其对一个很缺爱的蔫小孩。
“老路，你走错卫生间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路明非抬头，慢慢走到外面，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没对说什么。
“总会遇见叔叔他们的，我向你保证。”吴岷摸了摸路明非头。
“谢了。”路明非小声的说道，他有些哭的没力气。
“吴岷专员，初次见面。”一个漂亮的高个女孩走过来。
“嗯，陈墨瞳学姐好。”吴岷打了个招呼。
“这位进错厕所的是……”诺诺明知故问的道。
路明非的尴尬彻底僵持了。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回到餐桌，后面两人跟着他一起走。
“唉？诺诺，我们还以为你又在外面玩。”古德里安教授以一种看小孩的语气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二年级学生陈墨瞳，华裔，本来也是这次考官来着……”
路明非点点头，看向那个名字有些熟悉的漂亮女子。
“昨晚吃了大排档，肚子不舒服。”陈墨瞳幽幽道，随后坐到了酒德亚纪旁边。
“其实我们也可以去的，这种他国特产可是很勾人胃口的，上次错过还是墨西哥的“查普林”。”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你对异国他乡的“特色”理解一定有些问题。”
说罢，她那起了刀叉，自来熟的从叶胜那里拿走了最后一个鲑鱼卷。
“我的也给你吧。”酒德亚纪笑着道。
看得出来，三人之前就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
“两位那么配合，真像夫妻，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叫上我。”陈墨瞳嚼着鲑鱼卷，有些含糊不清的道。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无奈和尴尬。
女孩像是一下变为了主角，路明非则更像一个局外人。
路明非头一次见到头发天然带着一股红色的女孩，如同浓烈的葡萄酒般耀眼与抢占了路明非整个视野。
她即是骄傲的，有如同不在意细节般的公主。
叔叔在盯着她手上那块奥米茄表，婶婶则默不作声。
“你介不介意我吃掉你那份？”陈墨瞳盯着路明非盘子中那块鲑鱼卷道。
“诺诺，稍微注意一下礼貌，毕竟是新同学。”古德里安教授挠头说。
路明非点头，也没多和自己狡辩什么理由，他确实对眼前这个公主般的女孩充满好感与信任。
“他没胃口的，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连男女洗手间都有可能走错。”陈墨瞳不在意道。
“真的吗？明非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卡塞尔的入学机会可难得呀。”古德里安教授劝解道
“我……还是想再考虑一下……”路明非看了吴岷一眼，见对方只是对他微笑。
“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做到的你经管提。”古德里安教授拍着自己胸口保证。
“没……”路明非低声道。
“是初恋女友啦。”陈墨瞳有些带着调皮的转着叉子。
“我猜猜看……白色的……长发……温柔……安静……一米六五左右……的同伴女孩，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看向窗外，室内只剩下她的咀嚼声。
“诺诺，别闹。”酒德亚纪说。
“玩笑话，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是吗？”陈墨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明非不会早恋的，是吧明非？”婶婶有些欣慰，路明非没瞒着她偷偷去找女朋友，使她感觉自己的领袖地位依旧未动摇。
“谁要我啊？”路明非嘟囔道，插起一根芦苇嚼着。
“你在升三级基地。”陈墨瞳忽然道。
路明非愣住。
……
“夔门计划提前了，我们之后会去四川进行勘察工作。”
距离白天的对话已经过去很久，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人走到诺诺房间，对她通知道。
“够着急的，和那个“执行部新星”一样。”陈墨瞳吐槽。
“没有办法，等到你执行任务时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一小时一分钟都等不了。”叶胜叹气道。
“有些时候时间点错过一次，就好似错过一生。”
“你应该对亚纪说这句话的，然后就立马求婚。”陈墨瞳嘴欠道。
酒德亚纪少有的脸红了。
“执行任务前立这种致命flag可不好。”吴岷也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叶胜没了之前的拘谨，也是笑着道：“放心吧，我们参加的任务不多，活下来这种事大概还是办的到。”
“记住你的誓言，我给你们俩拍张照片。”吴岷按下快门，将两个毫无准备的人囧样拍了下来。
……
“毕业前文学社搞一次毕业聚会吧。”那个总是有人刷屏的QQ群里，陈雯雯发消息道。
大家在屏幕外欢呼，其中就有路明非。有时赵猛达开玩笑说陈雯雯就是文学社的刘备，不论用什么话语总是能吸引一众“人才”。
“我减肥，没兴趣。”苏大小姐率先表态。
她也算“屈尊降贵”加入文学社，学校社团邀请她的那么多，可惜她哪一个都瞧不上，厚着微薄的脸皮加入死对头的社团，无非是为了赵孟达。
路明非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她请女生吃饭时突然站起来，举着啤酒说自己就是喜欢赵孟达这件事。
“不聚餐也行，那我们包个电影院小厅看电影吧。”陈雯雯不在意的说。
路明非心里有些激动，心想到昨天晚上和诺诺聊天关于陈雯雯的事。
老天太给面子了！路明非这样想着，要不是他不信教，估计现在就沐浴更衣跪拜三响了。
“看什么？”有人问道。
“《机器人总动员》？”陈雯雯问道。
“可以，《Wall－E》在国外好评都挺高的。”赵孟达说道，他谈吐英文语气颇有路明非初中老师那股味道。
“果然，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路明非想着。
这部片的主角就是与自己一样不受待见的收垃圾的机器人，而爱上的雪白机器人EVE则和陈雯雯身份符合。
路明非有时也会热血上头一吧，对这些简单爱情感动。
“就让路明非和我一起去买票吧，要去的将钱转给路明非。”陈雯雯说道。
也无人反对，因为路明非的职务就是挨家挨户的收钱和跑腿。
他有些激动的出了门。
……
“古德里安教授明天就去BJ，要不要入学你最好今天晚上就决定。”陈墨瞳在电话那头嚼着鱿鱼干道。
“额……可以拒绝吗？”路明非尴尬道。
“陈雯雯长的也就那样，你入学有大把俊男靓女等着你。”陈墨瞳无所谓道。
“那也不会产生喜欢吧……”
“那就拉到，再见。”似是早就料到路明非会这么说，陈墨瞳罕见的没发火。
路明非有些沉默，然后哼了一小段不知名的曲子。
“我是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呐。”路.漏洞与现实之主.明妃那时如实说道。
……
那天他穿上了西装，学着韩剧里的男主配了一件白色衬衫，只是可惜没有什么黑领带。
路明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满意。
“三年又三年，我不想当什么好人，只是喜欢你很久。”路明非练习着对陈雯雯的告白，就着《无间道》里的台词，像是《漂洋过海来看你》里那句“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般做着准备。
音乐已经拜托好放映员大叔了，他甚至专门买了包烟贿赂他。
花、音乐、表白，那些从不来源于路明非的浪漫细胞像是回来了般，配合着诺诺的建议，他对着那个笑着的自己点头。
路明非迟疑着最后给吴岷和诺诺打了电话，可谁也没有回答。
他想，也许两人永远的离去了，只是与吴岷之间大概还会有联系。
已经没有退路了，表白，并且只能成功。
路明非走进了放映厅，小天女对着他嘲笑着，说他有些像猴子。
那些乌合之众也在嘲笑，只是路明非没有如往常一般不会在意。
他深深的充满自信和勇气，就如曾经他不曾记起的他人一样。
大家穿着西装，像是什么进入社会已久的成功人士。
徐岩岩与徐淼淼两兄弟也穿着西装朝路明非走来。
“你们也要致辞？”路明非有些好奇道。
“当群演的，有工资白不拿。”两人笑嘻嘻说着。
路明非有些茫然，看了陈雯雯那边一眼，看见对方朝自己点头微笑。
“一会儿你站在那个位置致辞。”赵孟达指着银幕中间说，“那里是唯一不挡屏幕的地方，到时候可是要放文学社照片的。”
路明非愣住，“文学社照片？”他疑惑的自语，要是只放照片，那他自己精剪的电影片段怎么办？
“放心，整个放映厅都是咋的地，没跑！准给你切进去。”放映厅大叔打了个响指骄傲的说道。
灯光慢慢暗了下去，舞台上白色复印纸明亮。
那是唯独属于他的舞台，是他唯一一次当主角的机会，拿下那个女孩！他心理不断呼唤道。
诺诺说男人要将一起都赌上，路明非觉得这是对的，于是准备这么大的一场豪赌。
强光将路明非闪的有些难受，全场发出了“嘘”的声音。
路明非皱眉，他什么也没说呀，怎么这么快就进入下个阶段了？
两兄弟像是保龄球一样坐在了他旁边。
“你们俩上来干什么？”路明非压低声音问。
“群众演员。”徐岩岩无辜的开口道。
台下嘘声不停，路明非看向了银幕不远处。
一行字，“陈雯雯，lveYu”
路明非感觉奇怪极了，本能感觉不太对。
“站回来！”徐岩岩小声道，“整个字母里就差你了！”
“字母？”路明非大脑一片空白，余光看见了赵孟达，那个意气奋发的主角正拿着一束玫瑰，在好兄弟的簇拥下跳上舞台。
路明非僵持住，或许是因为去采蒲公英而劳累的四肢，也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那句话。
俩兄弟形成了“o”，而自己僵直的站着，如同一个“i”。
这一开始就是赵孟达的表白戏，他用人写成了“iloveYou”。
路明非只是那个小小的小写“i”，这时候还有些自嘲浪漫细胞不够，想不出如赵学霸那样的人形告白。
陈雯雯看着赵孟达，赵孟达看着陈雯雯，那个最没人注意的“i”只是如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
灯光熄灭，随着那些路明非所有心思。
“回去啊！没你不成句子的，老陈要是看见这种语法错误会生气的！”台下有人大喊。
路明非默默退后，低下了头，带着忧郁和沮丧。
“今天是文学社聚会，不过我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赵孟达大笑着。
“我们马上就要离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春没有后悔，若是三年还不敢表达出来，那不就衰到家了吗？所以无论如何，陈雯雯，我喜欢你！”赵孟达做好完全准备，那些台下的拖都呼喊叫好。
“老大威武！”那些小弟道。
“女主角上台呀！”有人起哄道。
无数光灯打在陈雯雯身上，那身雪白的衣服被映得几近透明。
她磨磨蹭蹭，脸红透了上台。
“答应他！答应他！”所有人都大声道。
路明非没有再抬头，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是他多年看青春小说的经验。
“我也……喜欢你。”陈雯雯轻声道。
寂静被打破，她的话如惊鸿般打破黎明引来破晓，电光呼啸着。
嘈杂的喧闹中，又一声“唔”的哭声被掩盖，小天女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瞧，除了自己和苏晓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赵孟达喜欢陈雯雯，想来真是有些好笑。
“傻不傻呀？”路明非有些不甘心的揪了自己脸一下，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衰小孩也是想要安慰的。
音乐声忽然想起，Eve带着Wall－E出现在屏幕，那老套的爱情故事里，一个温柔的小姑娘凭借自己的力量拯救了衰仔。
那个遮着眼睛的路人放映员大叔给路明非打了个招呼，竖了个大拇指，似乎想说：“兄弟我搞定了吧！”
“大叔你一定是脑袋秀逗了。”路明非欲哭无泪。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那些和恶魔交易来的勇气被重新夺走，顺带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
路明非慢慢蹲下，靠着荧幕，将头埋在了膝里，企图找到温度。
一束光从他后面直射而来。
人生总会遇到门，而属于路明非的那扇门迟迟的开了。
两位天使走了进来，一位圣洁不染，一位淡然自若。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了外人，她的光芒压倒了所有人，而他的脱俗又令所有人自惭形秽。
“路明非，我们的时间不多。”吴岷一身西装，庄严而肃穆，仿佛他才是这番天地的主人般。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路明非肩膀，同时另一只手将路明非扶起来。
“放心。”吴岷平静的语气道。
路明非像是看着救世主一样看着吴岷，也许对方真的如降下福音的天使吧，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临。
“李嘉图，你还继续待在这里吗？”陈墨瞳笑道，酒红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淡紫的套裙与月白的衬衣，也许这才是这个公主真正的样子。
“我……嗯。”路明非呆住，他曾经妄想的似乎真的发生了，他真成为了那个站在山顶万众瞩目的人。
“是时候走了，还有你的穿衣品味该改改，不能因为节俭而穿这种打折衣服。”吴岷闭上一只眼，带这些玩味的说，这招还是在某只恶魔那里学的。
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上前，将路明非衣服脱下，并不知哪里拿出几套西装皮鞋搭配路明非。
诺诺拿出梳子给他梳理头发，路明非感觉对方如同他老娘或亲姐般。
“李嘉图.M.路，这才该是你的样子嘛。”诺诺拍打着路明非脸，用一种体贴至极的语气道。
路明非猜对方肯定很欣赏自己囧到家的衰样，但又有些不想去相信。
“那个姓孟的故意整你的，师弟。”陈墨瞳小声道。
“我知道。”路明非反而难得的云淡风轻回答，不知是呆了还是先前就已经做好准备。
“那么，诸位同学先玩着，李嘉图还有些事，我们先走了。”陈墨瞳用一种富家小姐的语气说话，露出的笑容又带着些不削与冷漠。
“李嘉图？”赵孟达皱眉。
“李嘉图.M.路，我们都那么叫他。”陈墨瞳继续笑道。
“那么就先别了，诸位。”吴岷学着陈墨瞳那样轻笑道别。
路明非麻木的走向门外，他甚至不大想回头看赵孟达那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一切过去从此刻起都会变为浮光掠影，仿佛那十八年的痛苦只是一个不大真实的肥皂泡般。
影院大门停着一辆车，路明非知道这个车型，但记不起来名字，只是很贵而已。
路明非被诺诺牵着上了那辆车。
“自然一点，那些不削你的人还在后面看着你。”陈墨瞳笑道。
路明非点头，坐上副驾驶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头看向了窗外。
吴岷上了后座，有调侃道：“走吧，还是说车上多出的我不大合适？”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幽幽道：“与执行部的“新星”同坐一辆车可是我的荣幸。”
吴岷笑笑没多说什么，知道对方是在报复昨天的事。
夜色寥寥，那辆赤红的法拉利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周围路灯极速逝去，路明非感觉好像是在做一个梦，如同一只未见光的蝴蝶，虽不如飞蛾般扑火，也渴望前路有个通向光芒的出口。
“真是……不敢置信。”路明非喃喃道，看着玻璃里的自己，不由想笑。
“不敢置信你被喜欢的女孩抛弃，然后孤零零的被当垃圾扔在一角？”
“是想自己在同学面前被开法拉利的辣妹和认识的老友接走啦。”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辣妹的法拉利没油了。”陈墨瞳骂道。
车速骤降，法拉利转入岔路，发动机也熄火了。
“忘加油了，只有等一下他们了。”陈墨瞳说道。
路明非看向了后面闭目养神的吴岷，点头同意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就因为我父母？”
“是‘我’对你好啦，学校他们只要人，才不管你你是谁。”陈墨瞳撇嘴道。
路明非点点头，看向了吴岷。
“老吴，你还醒着吧？”
“一直都在。”吴岷睁开眼，望着路明非。
“你现在一定很迷惑为什么学院会选择你，虽然我不能提前开香槟告诉你愿意，但是却可以告诉你，这个机会对选择不平凡的你是好事。”吴岷缓缓开口，也算体会一把当谜语人的乐趣。
“你看，我都为你付出那么多了，甚至为了给你举办个出场穿上最不喜欢的高更鞋，就凭这个你都得叫上我一句姐。”陈墨瞳翘着二郎腿，有些不满道。
“姐姐。”路明非一字一顿的说。
“这才对嘛，那就赶紧做出决定，来不来。”
路明非不知道做出选择和喊她姐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思考起来。
“老路，就将这个选择当做一次不能存档的游戏，你是少数打出隐藏选项的人，你选择了不平凡，那么只有这个选项可以打出goodend。”吴岷训训善诱道。
他还是决定凭借自己的私心行事，先让路明非感到害怕后让他自愿永久的退出危险。
他了解他，他的胆小与怯懦与自己是极为相似的，而人又都是趋利避害的，所以他也一定会被现实打破而逃避的。
“离开吧路明非，代替已经无法离开的我。”吴岷心中呼唤着。
“如果是老吴你会选择的……那么我会去尝试。”路明非打开了手机，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号码。
“明非我在BJ，你想好了么？”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比路明非还要紧张，似乎路明非是个绝代风华的美女，正考虑要下嫁他。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我想好了，我同意在文件上签字。”
诺诺在小街的石板上跳格子，看也不看路明非。
“确认么？”古德里安教授欣喜。
“确认。”路明非觉得自己这句话好比婚礼女孩说“ido”，这两个字将影响他的一生。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2月14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一个沉稳的女音响起在电话中。
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明非，声纹签字完成，剩下的事诺玛都会解决好，你等着邮件就行。你和诺诺他们在一起么？呆在那里不要动，我立刻就派交通工具去接你们，还有几个纸面的签字需要你落笔。”
电话挂断了，路明非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点懵。
“诺玛是学院的中央电脑，是个拟人电脑，什么事情交给她就好了，她绝对一流！”诺诺说。
路明非并不知道什么事情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刚才的一切只是开始，大量的数据包从那台名叫“诺玛”的超级计算机中涌出，正去向世界的不同角落，“路明非”这三个字出现在很多人的屏幕上，并被牢牢记住，数据锁解除，地球上数千个秘密网关对“路明非”开放。
卡塞尔学院对于新学生张开了怀抱。
巨大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中穿行，路明非抬起头来，看见低空飞行着逼近的巨大黑影。
“不会吧？”他喃喃地说。
“老家伙那么着急来接你啊？”诺诺仰起头，“直升飞机都派过来。”
吴岷看着那盘旋于黑暗的夜枭，于余光处看见了无的身影映照在了镜子中。
“老路……不，路明非，恭喜你，毕业。”吴岷开口道。
那座九楼的VIP餐吧里，路明非全家聚集在一起，叔叔正式的打着领带，西装遮盖他的啤酒肚，有些滑稽。
他一边教育路明非来这种高端场所要懂规矩一边也如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贪婪的看着那些框架上的酒。
婶婶四下环顾，一边赞叹着酒店的高级感，至于那是什么，路明非不是那么了解。
“路明非先生？绿茶还是黑茶？”一位侍者来到他们面前，对那个被夹在中间的身影道。
“都什么价位？”叔叔习惯性以那种“见过高档场所”的气派道。
“总统套房的都是免费提供茶饮。”侍者礼貌的回答。
“美国学校真是有钱。”婶婶感叹道。
电梯朝上升来，那个花白胡子的魁梧老人向靠窗桌子的三人走来。
“路明非！你好！你好！”古德里安教授用着流利的普通话道。
“您好……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有些紧张和结巴，“您的中文真是厉害。”
“有那么好？”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高兴的拍了拍路明非肩膀，“我们学校都普及中文的，我这种水平其实很一般的。”随后他又以一种诱导与拉拢的语气道：“加入我们，不需要英文，毕竟全校学生都会中文。”
路明非有些礼貌的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对方这句话的重量。
不用英文？路明非自问自己也就那份托福成绩单可以看了，这群人到底看中自己什么？
“你好，古教授，我是路明非叔叔。”叔叔有些不适应主权被夺，强行挤进两人对话。
他实在记不住这位与“闪电战”创始人同名的人，只好以古教授简称。
“贤叔侄长的还真不像啊！”古德里安教授不知是情商低还是故意道。
果不其然，叔叔脸上闪出一丝窘迫。
叶胜将古德里安教授拉了一下，示意四人用餐。
鲑鱼卷与鲜榨柠檬汁打散了所有人的尴尬，路明非大块朵颐的样子使古德里安教授笑了起来。
叶胜将文件拿了出来，婶婶在一旁赞叹。
他们聊到了奖学金，聊到了路明非的父母。
路明非看到了那张照片，一男一女在那个夏天的花园里散步。
他伸出手指触摸，觉得陌生又遥远，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哭。
他又看到那封母亲写的信。
“明非，你的父母其实很爱你。”古德里安教授深情道。
路明非站起来道：“我去趟洗手间。”
某个身影背靠着门上，静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其实没有什么好笑的，从这十八年来，几乎没有什么人关心他，也不会有人在乎他想什么，他是羡慕那些有着家长接的孩子的，但这份感情却又总是埋在心底。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路明非相信的，在纸上看到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可是从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说出来，他忽然就相信了。
“我爱你啊”这种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说出来和写在纸上不一样。尤其对一个很缺爱的蔫小孩。
“老路，你走错卫生间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路明非抬头，慢慢走到外面，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没对说什么。
“总会遇见叔叔他们的，我向你保证。”吴岷摸了摸路明非头。
“谢了。”路明非小声的说道，他有些哭的没力气。
“吴岷专员，初次见面。”一个漂亮的高个女孩走过来。
“嗯，陈墨瞳学姐好。”吴岷打了个招呼。
“这位进错厕所的是……”诺诺明知故问的道。
路明非的尴尬彻底僵持了。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回到餐桌，后面两人跟着他一起走。
“唉？诺诺，我们还以为你又在外面玩。”古德里安教授以一种看小孩的语气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二年级学生陈墨瞳，华裔，本来也是这次考官来着……”
路明非点点头，看向那个名字有些熟悉的漂亮女子。
“昨晚吃了大排档，肚子不舒服。”陈墨瞳幽幽道，随后坐到了酒德亚纪旁边。
“其实我们也可以去的，这种他国特产可是很勾人胃口的，上次错过还是墨西哥的“查普林”。”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你对异国他乡的“特色”理解一定有些问题。”
说罢，她那起了刀叉，自来熟的从叶胜那里拿走了最后一个鲑鱼卷。
“我的也给你吧。”酒德亚纪笑着道。
看得出来，三人之前就认识，并且关系还不错。
“两位那么配合，真像夫妻，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叫上我。”陈墨瞳嚼着鲑鱼卷，有些含糊不清的道。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无奈和尴尬。
女孩像是一下变为了主角，路明非则更像一个局外人。
路明非头一次见到头发天然带着一股红色的女孩，如同浓烈的葡萄酒般耀眼与抢占了路明非整个视野。
她即是骄傲的，有如同不在意细节般的公主。
叔叔在盯着她手上那块奥米茄表，婶婶则默不作声。
“你介不介意我吃掉你那份？”陈墨瞳盯着路明非盘子中那块鲑鱼卷道。
“诺诺，稍微注意一下礼貌，毕竟是新同学。”古德里安教授挠头说。
路明非点头，也没多和自己狡辩什么理由，他确实对眼前这个公主般的女孩充满好感与信任。
“他没胃口的，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连男女洗手间都有可能走错。”陈墨瞳不在意道。
“真的吗？明非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卡塞尔的入学机会可难得呀。”古德里安教授劝解道
“我……还是想再考虑一下……”路明非看了吴岷一眼，见对方只是对他微笑。
“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做到的你经管提。”古德里安教授拍着自己胸口保证。
“没……”路明非低声道。
“是初恋女友啦。”陈墨瞳有些带着调皮的转着叉子。
“我猜猜看……白色的……长发……温柔……安静……一米六五左右……的同伴女孩，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看向窗外，室内只剩下她的咀嚼声。
“诺诺，别闹。”酒德亚纪说。
“玩笑话，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是吗？”陈墨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明非不会早恋的，是吧明非？”婶婶有些欣慰，路明非没瞒着她偷偷去找女朋友，使她感觉自己的领袖地位依旧未动摇。
“谁要我啊？”路明非嘟囔道，插起一根芦苇嚼着。
“你在升三级基地。”陈墨瞳忽然道。
路明非愣住。
……
“夔门计划提前了，我们之后会去四川进行勘察工作。”
距离白天的对话已经过去很久，叶胜和酒德亚纪两人走到诺诺房间，对她通知道。
“够着急的，和那个“执行部新星”一样。”陈墨瞳吐槽。
“没有办法，等到你执行任务时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一小时一分钟都等不了。”叶胜叹气道。
“有些时候时间点错过一次，就好似错过一生。”
“你应该对亚纪说这句话的，然后就立马求婚。”陈墨瞳嘴欠道。
酒德亚纪少有的脸红了。
“执行任务前立这种致命flag可不好。”吴岷也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叶胜没了之前的拘谨，也是笑着道：“放心吧，我们参加的任务不多，活下来这种事大概还是办的到。”
“记住你的誓言，我给你们俩拍张照片。”吴岷按下快门，将两个毫无准备的人囧样拍了下来。
……
“毕业前文学社搞一次毕业聚会吧。”那个总是有人刷屏的QQ群里，陈雯雯发消息道。
大家在屏幕外欢呼，其中就有路明非。有时赵猛达开玩笑说陈雯雯就是文学社的刘备，不论用什么话语总是能吸引一众“人才”。
“我减肥，没兴趣。”苏大小姐率先表态。
她也算“屈尊降贵”加入文学社，学校社团邀请她的那么多，可惜她哪一个都瞧不上，厚着微薄的脸皮加入死对头的社团，无非是为了赵孟达。
路明非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她请女生吃饭时突然站起来，举着啤酒说自己就是喜欢赵孟达这件事。
“不聚餐也行，那我们包个电影院小厅看电影吧。”陈雯雯不在意的说。
路明非心里有些激动，心想到昨天晚上和诺诺聊天关于陈雯雯的事。
老天太给面子了！路明非这样想着，要不是他不信教，估计现在就沐浴更衣跪拜三响了。
“看什么？”有人问道。
“《机器人总动员》？”陈雯雯问道。
“可以，《Wall－E》在国外好评都挺高的。”赵孟达说道，他谈吐英文语气颇有路明非初中老师那股味道。
“果然，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路明非想着。
这部片的主角就是与自己一样不受待见的收垃圾的机器人，而爱上的雪白机器人EVE则和陈雯雯身份符合。
路明非有时也会热血上头一吧，对这些简单爱情感动。
“就让路明非和我一起去买票吧，要去的将钱转给路明非。”陈雯雯说道。
也无人反对，因为路明非的职务就是挨家挨户的收钱和跑腿。
他有些激动的出了门。
……
“古德里安教授明天就去BJ，要不要入学你最好今天晚上就决定。”陈墨瞳在电话那头嚼着鱿鱼干道。
“额……可以拒绝吗？”路明非尴尬道。
“陈雯雯长的也就那样，你入学有大把俊男靓女等着你。”陈墨瞳无所谓道。
“那也不会产生喜欢吧……”
“那就拉到，再见。”似是早就料到路明非会这么说，陈墨瞳罕见的没发火。
路明非有些沉默，然后哼了一小段不知名的曲子。
“我是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呐。”路.漏洞与现实之主.明妃那时如实说道。
……
那天他穿上了西装，学着韩剧里的男主配了一件白色衬衫，只是可惜没有什么黑领带。
路明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满意。
“三年又三年，我不想当什么好人，只是喜欢你很久。”路明非练习着对陈雯雯的告白，就着《无间道》里的台词，像是《漂洋过海来看你》里那句“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般做着准备。
音乐已经拜托好放映员大叔了，他甚至专门买了包烟贿赂他。
花、音乐、表白，那些从不来源于路明非的浪漫细胞像是回来了般，配合着诺诺的建议，他对着那个笑着的自己点头。
路明非迟疑着最后给吴岷和诺诺打了电话，可谁也没有回答。
他想，也许两人永远的离去了，只是与吴岷之间大概还会有联系。
已经没有退路了，表白，并且只能成功。
路明非走进了放映厅，小天女对着他嘲笑着，说他有些像猴子。
那些乌合之众也在嘲笑，只是路明非没有如往常一般不会在意。
他深深的充满自信和勇气，就如曾经他不曾记起的他人一样。
大家穿着西装，像是什么进入社会已久的成功人士。
徐岩岩与徐淼淼两兄弟也穿着西装朝路明非走来。
“你们也要致辞？”路明非有些好奇道。
“当群演的，有工资白不拿。”两人笑嘻嘻说着。
路明非有些茫然，看了陈雯雯那边一眼，看见对方朝自己点头微笑。
“一会儿你站在那个位置致辞。”赵孟达指着银幕中间说，“那里是唯一不挡屏幕的地方，到时候可是要放文学社照片的。”
路明非愣住，“文学社照片？”他疑惑的自语，要是只放照片，那他自己精剪的电影片段怎么办？
“放心，整个放映厅都是咋的地，没跑！准给你切进去。”放映厅大叔打了个响指骄傲的说道。
灯光慢慢暗了下去，舞台上白色复印纸明亮。
那是唯独属于他的舞台，是他唯一一次当主角的机会，拿下那个女孩！他心理不断呼唤道。
诺诺说男人要将一起都赌上，路明非觉得这是对的，于是准备这么大的一场豪赌。
强光将路明非闪的有些难受，全场发出了“嘘”的声音。
路明非皱眉，他什么也没说呀，怎么这么快就进入下个阶段了？
两兄弟像是保龄球一样坐在了他旁边。
“你们俩上来干什么？”路明非压低声音问。
“群众演员。”徐岩岩无辜的开口道。
台下嘘声不停，路明非看向了银幕不远处。
一行字，“陈雯雯，lveYu”
路明非感觉奇怪极了，本能感觉不太对。
“站回来！”徐岩岩小声道，“整个字母里就差你了！”
“字母？”路明非大脑一片空白，余光看见了赵孟达，那个意气奋发的主角正拿着一束玫瑰，在好兄弟的簇拥下跳上舞台。
路明非僵持住，或许是因为去采蒲公英而劳累的四肢，也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那句话。
俩兄弟形成了“o”，而自己僵直的站着，如同一个“i”。
这一开始就是赵孟达的表白戏，他用人写成了“iloveYou”。
路明非只是那个小小的小写“i”，这时候还有些自嘲浪漫细胞不够，想不出如赵学霸那样的人形告白。
陈雯雯看着赵孟达，赵孟达看着陈雯雯，那个最没人注意的“i”只是如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
灯光熄灭，随着那些路明非所有心思。
“回去啊！没你不成句子的，老陈要是看见这种语法错误会生气的！”台下有人大喊。
路明非默默退后，低下了头，带着忧郁和沮丧。
“今天是文学社聚会，不过我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赵孟达大笑着。
“我们马上就要离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春没有后悔，若是三年还不敢表达出来，那不就衰到家了吗？所以无论如何，陈雯雯，我喜欢你！”赵孟达做好完全准备，那些台下的拖都呼喊叫好。
“老大威武！”那些小弟道。
“女主角上台呀！”有人起哄道。
无数光灯打在陈雯雯身上，那身雪白的衣服被映得几近透明。
她磨磨蹭蹭，脸红透了上台。
“答应他！答应他！”所有人都大声道。
路明非没有再抬头，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是他多年看青春小说的经验。
“我也……喜欢你。”陈雯雯轻声道。
寂静被打破，她的话如惊鸿般打破黎明引来破晓，电光呼啸着。
嘈杂的喧闹中，又一声“唔”的哭声被掩盖，小天女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瞧，除了自己和苏晓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赵孟达喜欢陈雯雯，想来真是有些好笑。
“傻不傻呀？”路明非有些不甘心的揪了自己脸一下，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衰小孩也是想要安慰的。
音乐声忽然想起，Eve带着Wall－E出现在屏幕，那老套的爱情故事里，一个温柔的小姑娘凭借自己的力量拯救了衰仔。
那个遮着眼睛的路人放映员大叔给路明非打了个招呼，竖了个大拇指，似乎想说：“兄弟我搞定了吧！”
“大叔你一定是脑袋秀逗了。”路明非欲哭无泪。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那些和恶魔交易来的勇气被重新夺走，顺带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
路明非慢慢蹲下，靠着荧幕，将头埋在了膝里，企图找到温度。
一束光从他后面直射而来。
人生总会遇到门，而属于路明非的那扇门迟迟的开了。
两位天使走了进来，一位圣洁不染，一位淡然自若。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了外人，她的光芒压倒了所有人，而他的脱俗又令所有人自惭形秽。
“路明非，我们的时间不多。”吴岷一身西装，庄严而肃穆，仿佛他才是这番天地的主人般。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路明非肩膀，同时另一只手将路明非扶起来。
“放心。”吴岷平静的语气道。
路明非像是看着救世主一样看着吴岷，也许对方真的如降下福音的天使吧，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临。
“李嘉图，你还继续待在这里吗？”陈墨瞳笑道，酒红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淡紫的套裙与月白的衬衣，也许这才是这个公主真正的样子。
“我……嗯。”路明非呆住，他曾经妄想的似乎真的发生了，他真成为了那个站在山顶万众瞩目的人。
“是时候走了，还有你的穿衣品味该改改，不能因为节俭而穿这种打折衣服。”吴岷闭上一只眼，带这些玩味的说，这招还是在某只恶魔那里学的。
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上前，将路明非衣服脱下，并不知哪里拿出几套西装皮鞋搭配路明非。
诺诺拿出梳子给他梳理头发，路明非感觉对方如同他老娘或亲姐般。
“李嘉图.M.路，这才该是你的样子嘛。”诺诺拍打着路明非脸，用一种体贴至极的语气道。
路明非猜对方肯定很欣赏自己囧到家的衰样，但又有些不想去相信。
“那个姓孟的故意整你的，师弟。”陈墨瞳小声道。
“我知道。”路明非反而难得的云淡风轻回答，不知是呆了还是先前就已经做好准备。
“那么，诸位同学先玩着，李嘉图还有些事，我们先走了。”陈墨瞳用一种富家小姐的语气说话，露出的笑容又带着些不削与冷漠。
“李嘉图？”赵孟达皱眉。
“李嘉图.M.路，我们都那么叫他。”陈墨瞳继续笑道。
“那么就先别了，诸位。”吴岷学着陈墨瞳那样轻笑道别。
路明非麻木的走向门外，他甚至不大想回头看赵孟达那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一切过去从此刻起都会变为浮光掠影，仿佛那十八年的痛苦只是一个不大真实的肥皂泡般。
影院大门停着一辆车，路明非知道这个车型，但记不起来名字，只是很贵而已。
路明非被诺诺牵着上了那辆车。
“自然一点，那些不削你的人还在后面看着你。”陈墨瞳笑道。
路明非点头，坐上副驾驶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头看向了窗外。
吴岷上了后座，有调侃道：“走吧，还是说车上多出的我不大合适？”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幽幽道：“与执行部的“新星”同坐一辆车可是我的荣幸。”
吴岷笑笑没多说什么，知道对方是在报复昨天的事。
夜色寥寥，那辆赤红的法拉利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周围路灯极速逝去，路明非感觉好像是在做一个梦，如同一只未见光的蝴蝶，虽不如飞蛾般扑火，也渴望前路有个通向光芒的出口。
“真是……不敢置信。”路明非喃喃道，看着玻璃里的自己，不由想笑。
“不敢置信你被喜欢的女孩抛弃，然后孤零零的被当垃圾扔在一角？”
“是想自己在同学面前被开法拉利的辣妹和认识的老友接走啦。”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辣妹的法拉利没油了。”陈墨瞳骂道。
车速骤降，法拉利转入岔路，发动机也熄火了。
“忘加油了，只有等一下他们了。”陈墨瞳说道。
路明非看向了后面闭目养神的吴岷，点头同意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就因为我父母？”
“是‘我’对你好啦，学校他们只要人，才不管你你是谁。”陈墨瞳撇嘴道。
路明非点点头，看向了吴岷。
“老吴，你还醒着吧？”
“一直都在。”吴岷睁开眼，望着路明非。
“你现在一定很迷惑为什么学院会选择你，虽然我不能提前开香槟告诉你愿意，但是却可以告诉你，这个机会对选择不平凡的你是好事。”吴岷缓缓开口，也算体会一把当谜语人的乐趣。
“你看，我都为你付出那么多了，甚至为了给你举办个出场穿上最不喜欢的高更鞋，就凭这个你都得叫上我一句姐。”陈墨瞳翘着二郎腿，有些不满道。
“姐姐。”路明非一字一顿的说。
“这才对嘛，那就赶紧做出决定，来不来。”
路明非不知道做出选择和喊她姐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思考起来。
“老路，就将这个选择当做一次不能存档的游戏，你是少数打出隐藏选项的人，你选择了不平凡，那么只有这个选项可以打出goodend。”吴岷训训善诱道。
他还是决定凭借自己的私心行事，先让路明非感到害怕后让他自愿永久的退出危险。
他了解他，他的胆小与怯懦与自己是极为相似的，而人又都是趋利避害的，所以他也一定会被现实打破而逃避的。
“离开吧路明非，代替已经无法离开的我。”吴岷心中呼唤着。
“如果是老吴你会选择的……那么我会去尝试。”路明非打开了手机，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号码。
“明非我在BJ，你想好了么？”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比路明非还要紧张，似乎路明非是个绝代风华的美女，正考虑要下嫁他。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我想好了，我同意在文件上签字。”
诺诺在小街的石板上跳格子，看也不看路明非。
“确认么？”古德里安教授欣喜。
“确认。”路明非觉得自己这句话好比婚礼女孩说“ido”，这两个字将影响他的一生。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2月14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一个沉稳的女音响起在电话中。
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再次传来，“明非，声纹签字完成，剩下的事诺玛都会解决好，你等着邮件就行。你和诺诺他们在一起么？呆在那里不要动，我立刻就派交通工具去接你们，还有几个纸面的签字需要你落笔。”
电话挂断了，路明非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点懵。
“诺玛是学院的中央电脑，是个拟人电脑，什么事情交给她就好了，她绝对一流！”诺诺说。
路明非并不知道什么事情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刚才的一切只是开始，大量的数据包从那台名叫“诺玛”的超级计算机中涌出，正去向世界的不同角落，“路明非”这三个字出现在很多人的屏幕上，并被牢牢记住，数据锁解除，地球上数千个秘密网关对“路明非”开放。
卡塞尔学院对于新学生张开了怀抱。
巨大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中穿行，路明非抬起头来，看见低空飞行着逼近的巨大黑影。
“不会吧？”他喃喃地说。
“老家伙那么着急来接你啊？”诺诺仰起头，“直升飞机都派过来。”
吴岷看着那盘旋于黑暗的夜枭，于余光处看见了无的身影映照在了镜子中。
“老路……不，路明非，恭喜你，毕业。”吴岷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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