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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涅槃

    我从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醒来。

    没有人、时间、规则一切概念。

    我是自由的,我是放松的,我是无所谓的。

    只是……很害怕,恐惧这空白的一切,对于自己是什么也含糊不清。

    我在不是我的地方看着自己,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既不欢悦,也不悲哀,我只是随着自己的本意喊出了那个名字:“无。”

    我终于不再漂浮,这个世界也终于有了支撑点,我只能站在这片辽阔的空中,依然做不了多少。

    在这无序中,我看见了别的自己。

    他们是别人眼中不同形状的我,是我最不喜的自己。

    我在不知名中也演化出各种形状与事物,那是我所认定的现实的样子。

    我再次看向自己,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层线条。

    于是这事件的一切都变得立体,时间的概念出现。

    或许是孤独的原因,我又创造了各种各样和我一样的东西,并且一次次将他们摧毁。

    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好像感觉这个世界有些单调,便让纯白与纯黑覆盖这片区域。

    但是它们覆盖的太广,我不由又创造了一片能限制它们的东西——天。

    水与土同时蔓延,使这个世界出现除黑白外的其他色彩。

    为了区别这一切的变化,我为自己创造了白色的亮点在天上,于是时间便诞生了。

    那些其他形状的我变为了其他生灵,他们是自由的,所以我便也不再那么厌恶他们了。

    最后,我将我自己融入了土地与水中,却发现还是少了什么。

    我看见那些生灵的无序变化,便意识到该使这一切变得充满秩序起来。

    于是他们定格成不变的样子,我恢复成原来的形状。

    我再也不具有任何能力,只是慢慢睡去。我想我已经做够了。

    ……

    吴岷睁开了眼,眼前不过一片漆黑。

    周围暖暖的,给人安心与信赖。

    他不愿离去,不愿思考,也不愿移动。

    吴岷记得自己还有些事情去做,此时却又想不起来了。

    身体与灵魂仿佛融入一团,似乎周围又变得有些湿润。

    眼睛缓缓闭上,他便看到了自己。

    世界变得空洞与无趣,秩序与命运变为锁链捆住自己的自语。

    欢乐、金钱、王权,那些人类所创造的一切都变为了逃脱装置,诱导着吴岷一直睡下去。

    “醒来。”一个不知名的声音从他脑海中响起。

    “再睡一会儿就好。”吴岷也回道。

    “你逃不掉,醒来后的一切还得面对。”另一个声音道。

    “你以为我还会逃避?”吴岷嗤笑道。

    “所以你已经醒了。”那个声音欣慰道。

    “醒来。”吴岷自己道。

    ……

    巨大的球体外,一个老人不知在等着什么。

    一条胳膊将球体开了一个洞。

    橙黄色的如羊水般的液体涌了出来。

    吴岷慢慢爬出来,并且试着站起。

    “您醒了。”老人笑着道。

    “你……”吴岷无表情道。

    “一个没什么用的老人,您还无法站起来吧,我先送您回房间。”老人拜拜手道。

    吴岷没有反抗,他信任着眼前这个老人,似乎他们已经认识太久。

    “麻烦了。”吴岷回道。

    老人将一个担架拿出,不知从哪里叫了两个人过来将吴岷抬起,直至运到一个房间后才停下。

    一个女子站在床边,吴岷死死看着她。

    “萧瞬还是被你们夺去了,对吧。”吴岷开口说道。

    “不,是你赢了,boss不打算要回她,我们现在只是接着密党那边照顾你罢了。”沃德玛尔没有回头,或许说她也不大想回头。

    吴岷被抬到床上,老人与两个人离去。

    吴岷望了他们一眼,接着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密党要是想要萧瞬的尸体随时都可以拿到,为何偏偏派我和她们去送死,然后又请你们照顾我?”

    “他们确实想你死了,这样他们家族利益就不会有威胁,反正只需要给你们按上“英雄”的名号就行了。”大叔走进来,他还是不肯将她的上半脸露出来,仅仅能看见他的胡茬。

    “但是我们好心救了你,而且还帮你的两个队友一并救了回来。”沃德玛尔语气带着一丝狡黠。

    “实际上是昂热校长额外交易的,他那么爱人类,绝不会让任何一把好用的剑丢失。”大叔拆穿对方的话,毫不在意的对吴岷道。

    “你这今天就在这里休整好,明天昂热的人来接你。”大叔笑道。

    随后,沃德玛尔转过身来,头也不回的飞快走出门。

    吴岷终于知道她为何不撤过头来——恶心两个字在她脸上印着。

    等所有人走了,吴岷看向了角落旁的那个身影。

    “无,你是不是早就意料到了。”

    “我亲爱的弟弟,别那么难过与痛恨,最少你赢了,要不我给你补偿,亲自唱歌给你?”

    不等吴岷回答,无就哼起来:“难道我可以扭转宿命,

    重遇你一次,

    难道故事终结早已注定,没法制止,

    其实我不理一切,挑战拼命试,

    攀险峰千次万次……

    即使伤过无数次,仍会愿意……”

    吴岷无言,良久道:“你这是嘲讽我吗?”

    “我只是在赞颂你,我们亲爱的西西弗斯。”无笑道。

    ……

    没过多久,吴岷听见门开的声音,他看见大叔一个人拿着轮椅推了进来。

    “昂热不放心我们,准备提前让你回去。”大叔耸肩道,随即他又拿出一杯罐装啤酒道:“心里还难受吧,喝一瓶大概会好点。”

    吴岷躺在床上,努力扭动头部表示自己不用。

    “是吗?不过你也还未成年就是了。”大叔喃喃道,将吴岷抬到了轮椅上。

    “你认识我,或者说“无”对吧。”吴岷问道。

    “两者都有。”大叔有些好笑的回答。

    吴岷不说话了,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花丛,周围有风在吹拂,只是天空被遮盖。

    就在一刹那间,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辆客机停在旁边,曼施坦因教授和楚子航两人在旁边等待着什么。

    “诸位久等了,我将小吴运过来多花了一点时间,两位要验货吗?”大叔开心的大笑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楚子航举起手枪瞄准大叔,曼施坦因教授后退一步看向他。

    “将吴岷放下,您还是先离开把。”曼施坦因教授道。

    大叔配合的举起手,朝后方一跳消散不见。

    “吴岷,你大体没有什么问题吧?”楚子航放下枪,忽然问道。

    “没事的。”吴岷低下头去,不敢看曼施坦因教授的眼睛。

    “谢谢你。”曼施坦因教授却忽然将手搭在吴岷肩上道。

    “您不恨我吗?”

    “奢望已经变为过去,我最骄傲的你却不能再离去了。”曼施坦因教授用一种自作坚强的语气安慰道。

    “……”吴岷沉默,曼施坦因教授将他推到飞机上道:“明天就是她的葬礼,你想去哪里看看?”

    “不做康复训练吗?”楚子航疑问道。

    “不了,他也没有干别的事情的意愿。”曼施坦因教授笃定道。

    ……

    他们来到了吴岷家,这自然是吴岷的要求。

    曼施坦因教授与楚子航没有多做停留,互相看了一眼道:“那么我们明天早上接你,你还有很多话对你父亲说吧。”

    吴岷点头,同时示意自己可以动手将轮椅推动。

    “再见。”曼施坦因教授挥手与楚子航离开。

    吴岷看向禁闭的门,深呼一口气敲响。

    “谁呀?”一个女声传来,想必她就是学校请的保姆了。

    “吴岷,吴晓峰的儿子。”他如此说道。

    对面沉默片刻,将门打开。

    “请进。”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打开了门,不知为何,吴岷感觉对方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的一个嘴臭的家伙也长这样。

    吴岷走进门,看见焕然一新的房间,父亲还在浇着他从未养过的花,或许他以前是爱养的,只是因为生活而放弃。

    “吴先生,下班时间到了,我就先走了。”保姆朝吴岷父亲道。

    “好,辛苦了。”吴晓峰笑着道。

    吴岷看着父亲,发现他看向自己没有多少惊讶,便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父亲,你是不是要走了?”吴岷生硬的问道。

    “是呀,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吴晓峰还是带着笑意道。

    “您从一早就知道卡塞尔学院吧,只是连昂热校长都被你蒙在鼓里。”吴岷将轮椅推到吴晓峰旁边。

    “说对一半,你成长了不少。”吴晓峰拍了拍吴岷肩膀,给他递过去一杯牛奶。

    吴岷接过,发现还是热的,慢慢啜饮。

    “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吴岷忽然问道。

    吴晓峰停下浇花的手,有些叹息的坐下,认真地看着吴岷道:“你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吴岷点头说道:“我知道您很在意她,于是在记事那天起就没有提过她。”

    吴晓峰“哈哈”笑着,然后又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的水壶,倒在嘴里缓缓道:“她呀……是个傻得可怜的人,天真烂漫,可是从我遇见她那天开始,我的心就再也没了别的归宿。”

    吴岷静静听着,空气中弥漫着着廉价白酒的味道。

    “可是后来她去世了,我的挚友们也去世了,本来我也该死的。”吴晓峰顿了顿,从角落翻出来一台唱片机。

    吴岷记得它,那是母亲的遗物。

    唱片机并没有多少灰,大概是吴晓峰经常打理的原因。

    “FlyMetotheMoon,你母亲最喜欢的歌,有时我也在想,这世界有弗兰克,有徐觉,有威士忌,也许活着还不赖。”

    吴岷看着父亲道:“所以您恨我占用了母亲的爱?”

    吴晓峰不笑了,以一种愧疚的语气道:“是的,我甚至认为是你害死了她。”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探险然后死了的老套故事,只是因为你的诞生导致我了解了更多的事。”

    吴岷盯着吴晓峰,叹气道:“大多数时候你我都是这样,寻找一个安全距离,以不想伤害别人为前提对话。”

    吴晓峰苦笑道:“豪猪伤害了同类,也用刺保护了自己。从各种意义来说,我作为父亲都算是混蛋的,这么多年从未对你有过任何实质性关心。”

    “不,您作为父亲供我读书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吴岷退后一步。

    吴晓峰站起来,他那腿残本就是伪装。

    “可实际学费有一半以上都是靠你自己,小学和幼儿园则是邻居们的资助。”

    “您在这个家就已经很好了。”

    “你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从很早起你就察觉到我对你的恨意,只是你还是表现出一个爱着父亲的孩子。”

    “……”

    吴岷沉默,他感觉和吴晓峰对话简直就是一个错误,两个人都将对方内心最不愿面对的东西摊出来,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你很像萨特的默尔索,只是你更狡猾更刁顽。”吴晓峰继续紧逼着。

    “父亲不也是如此吗?只是你更外向更聪明,你已经擅长与习惯以那张面具示人,而我也只是成为您和大家心中的样子。”吴岷再次后退半步。

    吴晓峰久久没有再开口,他将手放在了吴岷肩上。

    “我曾经认为你是我的惩罚,而逃避你则是我内心真正的赎罪。”

    吴晓峰单膝跪下,抱紧了吴岷,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与后退。

    “对不起…吴岷”吴晓峰有些呜咽。

    “父亲,你从来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吴岷抱紧吴晓峰。

    “虽然有些打扰你们父子和解,但是老吴,该走了。”保姆,或者说利赫特打开房门,招呼吴晓峰。

    “好,就再稍微等一下就走。”吴晓峰站起来,去到自己房间将一个盒子拿了出来。

    “这是你母亲的照片,她不爱拍照,留下的照片也比较少。”

    吴岷接过盒子,打开后看见了那张照片。

    那个人定格在照片中,留下她最美的时候。

    隐约间,吴岷感觉到熟悉,但是又说不出来那里见过。

    吴晓峰最终还以微笑告别了。

    吴岷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这个小小的房子,一下变得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