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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春光難得

    紫華庭,上華苑。

    春日明朗,和風飄香。

    雲鬢宮衣的少艾們在玩鞦韆,在賞花,在放風箏。桃紅柳綠間,屏幃錦傘下,珠翠羅綺,粉妝玉琢,活色生香。

    皇妃素儀與一群命婦坐在畫廊下,吃著應節的青團粥餳,觀賞湖光春色。

    子美從百里巷回來,先去椒房宮,探望皇后,才趕來上華苑。他走進廊下,向素儀請安行禮。

    見到兒子,素儀心花怒放,叫他坐到身旁,拉著他的手:‘皇后娘娘如何?’

    子美聞言,一臉惻怛:‘氣虛無神,床榻不下,飯食不進。幸虧有娘娘你做的糖果子,偶爾勉強可吃幾粒。黃太醫監說了,恐怕熬不過......’

    素儀見他突然緘默,心中領會,戚然道:‘那你父皇還在椒房宮了?’

    ‘父皇說,一會兒便來,叫娘娘不必等待。’

    素儀強笑道:‘我就知道,所以早已開宴。好了,今日不是普通的日子,你吃過節食,去外面走走吧!’雖然想將兒子留在身旁,但她知道,今日關乎兒子的終生大事,不得貪圖一時歡聚。

    ‘是。’

    用過青團以及甜粥,子美在老寺人阿央的陪同下,在苑中倘佯。

    ‘殿下為何悶悶不樂?’阿央原本在小聲介紹,一路上碰到的少女,覷見主人的臉色,不禁道:‘小姐們都在偷看你呢!’

    春光明媚,值得流連,子美卻心不在焉。母后病重,學業繁重,尤其自從‘小五傑’出走,百里巷顯得死氣沉沉。連好友神秀,都離開了鹿都。最近的他,連彈琴都提不起勁。今日進宮,本以為在椒房宮能見到令他心情變好的人,卻也見不到。他嘆了口氣,把手搭在阿央的雙肩:‘阿央,你可知孤獨的滋味?’

    阿央一愣,還未答話,前方有人笑道:‘小小年紀,竟也孤獨?’

    子美一愣,抬頭瞧見一位宮人,群侍環繞,立於綠蔭下,指捻紅蕊,媚眼斜傾,淚痣若鈿,透著慵懶的艷麗,不可方物。

    ‘原來姑姑也來了。’子美朝子夜公主,行禮。‘姑姑的病體好轉,可喜可賀!’

    子夜舉起手中鮮花,笑道:‘上華苑的花開了,不來採幾朵,豈非辜負了這大好春色?再說,我也好奇,我侄兒未來的妻子是長什麼樣的。’

    ‘呵呵,那姑姑可得幫侄兒好好看看!’

    兩人退下侍從,一邊閒聊,一邊散步。

    *

    天空裡,紙鷂越飛越高,細線緊繃。

    喝彩聲中,司馬螢生仰著頭,小心翼翼地扯線軸。風中忽來亂流,紙鷂劇烈搖擺了三五下,轉眼掙脫桎梏,飄向天際!

    司馬螢生不顧身後少女們的叫喚,邁步追向紙鷂,往它掉落的方向。

    少時,來到苑中的楓林,看著紙鷂輕輕落在一座高塔的簷鈴上。

    高塔凌雲。她愣了愣,隨即迅速地瞄了四週一眼,見四下無人,便雙手抓起重重紈裙,縱身一躍,三兩下踏上塔身!

    她俯身撿起掛在銅鈴上的紙鷂,正要再次憑著輕功下塔,抬眸剎那,卻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吸引。腳下重簷碧瓦,瑤臺銀闕,連綿之勢,卻止於一道高高的青牆之前。

    那是紫華庭的宮門。她盯著那道城牆,默默發呆.......

    ‘螢生,你在上面幹什麼?’

    塔下傳來一聲呼叫。司馬螢生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是三皇子誓王。她往下一跳,不顧下面的驚呼。回到地面,才看到子美身後,還有一位她不認識的女子。她把風箏藏進袖中,對著子美盈盈施禮,又看了一眼那女子:‘這位姐姐是?’

    子美道:‘這是我姑姑,子夜公主。’

    天驕府的妻子?司馬螢生微微一詫,連忙斂衽,對子夜公主恭敬行禮。宮禮端正,與方才飛簷走壁的模樣宛若兩人。

    子夜聽到司馬螢生的自報姓名,莞爾一笑:‘原來是鎮國公的愛孫。你姓司馬,可是危波將軍司馬安仁的宗親?’

    ‘不錯。妾父,正是出自黎州司馬家。’

    ‘將門之後,難怪身手不凡!’子夜客氣道。

    司馬螢生曾聞天驕府和子夜公主的伉儷情深,見到故事中的人物,不由偷偷注目。

    子夜似乎毫不在意,盯著司馬螢生:‘婷婷玉立,說的就是你吧!子美,你選的好。’見子美登時臉紅耳赤,她抿嘴一笑:‘好了,你們玩耍去吧,我要去採花了。’說著,轉身離開。

    ‘恭送姑姑。’

    ‘恭送公主。’

    待子夜走遠,子美搓著手,顯得有幾分侷促:‘我剛才在椒房宮,沒有見到你,還以為你有差事,不知去哪了......’

    ‘皇后娘娘今日一早便把妾叫去思純宮,幫素儀娘娘備筵。’司馬螢生斂手道:‘誓王殿下尋妾,有何要事?’

    ‘沒,沒什麼要事......’司馬螢生的語氣讓子美愈發緊張:‘就是......想見見你。’

    ‘.......’司馬螢若有若無地抬了抬眉,靜靜站著,似乎在等待子美的吩咐。

    ‘額......你在椒房宮,可還習慣?’子美只好隨便找話題:‘對了,你剛才在上面,玩什麼呢?’

    ‘風箏。’司馬螢生從袖子中拿出紙鷂,一臉可惜:‘和今日進宮的姐姐們一起製的,妾手工不好,已經壞了。’

    ‘原來你喜歡風箏啊!’子美臉上的酒窩一現:‘不怕,我給你做個新的!’

    ‘謝殿下。不過妾覺得,看著親手做的紙鷂,一隻比一隻飛得更高更遠,才有趣。’

    ‘哦.....’子美一時不知如何聊下去,見司馬螢生不時瞄向旁邊的石塔,便道:‘這是凌霄塔。它的塔頂,可是紫華庭最高的地方!’

    ‘凌霄塔......塔內有何物,需如此重鎖?’

    子美見司馬螢生起了興頭,積極道:‘裡面破舊不堪,只有些霉木殘石。皇祖父在時就這樣。因為耗費頗巨,一直未修葺。它搖搖欲墜,鎖著,是為避免生人誤闖,失足跌傷。’

    ‘原來如此。’司馬螢生來紫華庭許久,一直有種莫名的感覺,覺得哪裡不對。此時才想明白:紫華庭雖貴為一國宮殿,但除了房子大些,用度環境,卻處處顯示拮据。連所在的上華苑,景色也比師弟顧宗義的家,也就是赤湖,遜色幾分。

    錢,都被數代的樂氏用在沈湎武功,沽名釣譽上吧?她心下冷笑,口中嘆息道:‘真可惜,上面的風景還真不錯。’

    *

    夜州,滄城,太守府。

    易無待端著一碗藥,緩緩在床邊坐下,輕聲喚道:‘子燕,吃藥。’

    床榻上的人騰的坐起,爽朗一笑:‘我自己來,豈敢讓你奉湯?’

    看著榻上的謝子燕雖然一臉笑意,動作看似利索,卻難掩容光清減,整個人乾瘦不少,易無待怏怏不樂:‘若不是我,你也不至於此。’

    謝子燕皺著眉頭,喝完藥:‘與你無關,是我不慎。’說著,看向手背上的一道傷痕:‘誰知道,小小傷口,竟害人不淺!’

    易無待知道好友所指,悽然道:‘那日,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

    ‘那位抓傷你的大娘。她也染了病。被埋在城外亂葬崗時,手裡還拿著那團布......’

    謝子燕聞言一怔:‘原來她,也走了......這場瘟疫來的猛,去的快,谷堂主統籌全局,功不可沒。我若不是得他照料,也不會好轉的如此快。’

    ‘是啊,他說過,他答應谷太守,無論如何都要保你我平安。他做到了,只可惜......’易無待目光黯淡,頭低的更低了。

    謝子燕長嘆一聲,瞥向窗外:‘你在城外等了我那麼久,一定很無聊。無待,我們回鹿都吧,順便踏個青,好好看看這難得的春光。我,想騎馬了......’

    ‘好!’易無待欣然道。

    *

    數日後,易,謝兩人在城郊小丘上,與谷添丁告別。

    長贏像的陰影下,雲石城樓旁,一隊隊發引的送葬人,源源而出。迂迴數里,白幡飄揚,親友搥胸頓足,號哭不絕於耳。

    山丘的三人,遙望這一切,知曉所見皆是瘟疫死者,齊齊不語。

    良久,一身素服的谷添丁,收拾心情,拱手道:‘兩位公子義薄雲天,是流沙幫的好友。日後若遭江湖人騷擾,報上本幫,或谷某‘七步螣蛇’的名號,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在夜州還是挺有用的。谷某今日回樂山郡,兩位回鹿都,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谷堂主,西征過後,我們再上霧山,尋找天湯,把酒言歡?’易無待忍不住道。

    谷添丁的疤痕臉一皺,勉強擠出一抹笑意,眼眶水光一閃,道了聲請,揚起響鞭,策馬下山。

    易無待,謝子看著他和手下消失在西面的官道上,心中除卻一絲揮之不去的苦澀,欽佩莫名。就在此時,山下傳來人聲。以為是踏青遊客的喧囂,兩人沒去留意,正要轉身下山,卻見一人手舞足蹈地朝自己跑來。那人一邊跑,一邊歡叫:‘哥哥!子燕哥哥!是我啊!’

    熟悉的聲音,兩人望向來人,登時驚喜得說不出話!

    只見易無憂,顧宗義,南宮化羽,神秀一個個奔上小丘,眼中盡是雀躍。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數月未見,兩邊的人同時朝對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