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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少年令器(二)

    回到不易宮,已是戌時。家人大多熟睡。

    易無憂醉眼朦朧,誤打誤撞,走進一處叫‘香霧清輝’的院子。

    ‘香霧清輝’,沒有她院子‘銀樹霜花’的冰雕。滿園盡是耐寒的花木,常年花香襲人,也是一處精緻所在。此間主人,正是與赤湖顧氏訂婚的易太安。

    易無憂發覺走錯路,正想折回,突然瞥到園中涼亭仍有燈光。只見妹妹易太安站在亭內,凝視著那裡的石桌。

    她好奇心起,走近一看,發現易太安正在作畫。

    畫中,一位紅衣美人,獨立一株鮮豔欲滴的紅梅之下,摩挲把玩一手花蕊。

    易太安專心作畫,沒注意易無憂的到來。她突然放下畫筆,輕嘆一聲。

    ‘畫中人為何如此落寞?’聲音從身後傳來。易太安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囁囁嚅嚅地道:‘瑤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醉迷糊,走錯園子了。虹妹妹,這麼晚了,你,你畫的是哪位姐姐啊?’易無憂打著嗝,道。

    易太安窘道:‘我隨手畫畫,並非某人。’她把還未乾的畫卷起,藏到身後:‘瑤姐姐,你快回去休息吧,免得耽擱明早的鹿都之行。’

    易無憂聽到‘鹿都’二字,果然不再追究畫作,忙告辭離開。

    待人離開院子,易太安連忙將畫卷放回桌上,攤平,鬆了一口氣。慶幸上面的硃砂並未模糊。她摸了摸畫上那抹紅影,默默落下淚珠。

    自古幽思最碾人,滿腔哀素告無門。孤燈夜半丹青亂,空谷伊人見淚痕!

    *

    古州,羅明城郊,鶴亭島。

    圓月西斜,靜水泥灘。數百白鶴,單足而立,成群安睡。

    突然,一股怪風在不遠的鶴亭島,沖天而起,周圍空氣為之一滯!白鶴被驚醒,紛紛把缩起的腳放下,緊張地引頸而望。

    少時,怪風再次出現!島上的樹木被刮得呼啦作響!白鶴開始振翅,呼叫同伴,準備離開!

    第三道怪風,很快出現!‘轟隆’一聲,某樣龐然大物在島上轟然而倒!激起的氣流散開,白鶴嘶鳴,噗嗤噗嗤地飛上雲霄!

    怪風最後一發,接踵而來!這次,洪水猛獸,盛勢而出!其勁道,如利刃,竟正中起飛的鶴群!一時間,半空中哀嚎乍起,血羽飄揚!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正快速靠近!

    看身形,是一壯年男子,且輕功不俗!只見他繞開慌不擇路的白鶴,掠入島上密林。

    島上已恢復片刻前的靜謐。男子踱步,來到‘天驕府’顧映雪和子夜公主的舊居前,放眼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昔日的高牆碧瓦,只剩斷壁殘垣!

    月光下,塵霧四起,孤燈搖曳。一抹紅色身影,矗立廢墟當中,不知是人是鬼!

    男子並不害怕,徑直上前:‘師弟,好好的園子,何必毀了?還有那些白鶴.....’說話的,正是紫策八軍之一,怒水軍的主帥,危波將軍,司馬安仁。

    紅色人影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五官在身旁的燈籠上映出俊俏輪廓。一片狼藉中,他華服曳地,卻不沾半粒灰土。

    少年正凝視手中的一截殘刀:‘安仁師兄,我的刀裂了。’

    少年正是顧瑾(字宗義)。顧氏家主,戶部侍郎顧映雪的幼子。他與司馬安仁一起跟隨太尉,夏侯長靈學習刀法。當年拜師的他只有八歲,幾月內便學會靖海八刀,從此不斷鑽研其它刀法,力求精進。司馬安仁悟行不足,將勤補拙,浸淫多年,武力也不容小覷。

    往日,兩人旗鼓相當。可近來,尤其梅花宴後,司馬安仁總有跟不上這位小師弟的感覺。

    ‘你的刀裂了?’司馬安仁驚道:‘你的佩刀,不都是精鋼所製的嗎?’

    ‘師兄,天下最厲害的刀在哪?’顧宗義扔掉手中殘刀。

    司馬安仁想了想,道:‘雖然我很想說,是師父手上那把,用深海寒鐵煉造的‘海嘯’。可世人公認的,恐怕是南宮家的黃泉刀!據我所知,如今世上有三把黃泉:皇帝有一把,冥靈侯南宮夢蓮有一把,最後一把在一名叫‘青鳥蠻’的刀客手上。青鳥蠻已退隱,和她手上的黃泉刀一樣,不知所蹤。’

    ‘黃泉為何如此厲害?’顧宗義饒有興致地道。

    ‘鐵!黃泉是用不知名山的玄鐵,淬煉百日而成。長三尺三,窄二指半,重十五斤,厚脊薄刃,直身環柄。雖樸素無華,但煞氣凌厲,鬼神莫近,被譽為天下第一兵!當年‘天驕府’和南宮夢蓮比刀,輸了半招,就是因為對方用的刀,是黃泉!’司馬安仁說起神刀,雙眼發光。

    顧宗義聽到,連天驕府也曾敗於此刀,不由沉吟:‘大伯也贏不了黃泉?不知名山在何處?’

    ‘師弟想要黃泉,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南宮家的人。不知名山就藏在機關城中!’

    ‘湯池鐵池的機關城啊......’顧宗義明眸閃爍,不知在思量什麼。半日,忽然記起什麼,道:‘船廠的事宜結束。師兄不是已回黎州,為何去而復返?’

    司馬安仁臉色一訕,囁嚅道:‘聽說明日你要到鹿都赴考。師弟到了百里巷,你我不知何年再見。師兄今晚趕來,除了道別,就是想請教,你在品梅大會展露的幾招......’

    司馬安仁進入正題,顧宗義心下洞然:‘師兄有心了。這是我近日悟出的刀式,望師兄點撥指教!’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布,遞與司馬安仁。

    司馬安仁如獲至寶,喜道:‘師兄弟之間,自然要多多切磋!這叫什麼刀法啊?’說著,迫不及待地翻開絹書。

    ‘只有四式。名字嘛......’顧宗義嘀咕著,瞄到幾片梅花瓣,從書中掉落,突有感觸,低眉淺笑:‘就叫‘梅’!’

    *

    梁州,子規城,機關城。

    宅中東北角,有一座比周圍建築都寬大的樓房。看上去平平無奇,可有一個響亮的名字-

    五行機關府。

    這裡是機關城的禁地,危地!

    為了不讓人誤闖,它的名稱用紅墨寫在巨大匾額上,高懸前門。所有門窗,皆拴三道鐵鎖,且終年緊閉。

    平日冷清的五行機關府,今日卻異常熱鬧!

    寅時,天未亮。南宮家的二小姐,南宮惜柳帶著一眾僕人,提著燈籠,來到五行機關府。僕人將門窗的鐵鎖一一打開。一行人徑直進入。

    五行機關府的大廳空蕩蕩的,北面並排三道不同顏色的門。從左到右,依次是紅,黑,綠。

    僕人往地上灑水,開始打掃。南宮惜柳獨自走入三門之一的黑門,直到卯時末方出來。這時,封鎖已久的大廳已是一塵不染。天已大明,陽光透窗而來,趕走最後的陰霾。

    大廳外,此時人聲雜沓。

    南宮惜柳踱出門外,只見門前聚集了十來位,年紀不過二十的少年。

    眾人看到南宮惜柳,立刻垂手噤聲。

    那些少年,有男有女,朝氣蓬勃,眼神比身上的陽光還明亮。

    南宮惜柳見狀,心情也明朗起來,高聲道:‘今日闖五行機關府者,分成三人一隊,抽籤決定闖關的順序。內裡有三道門。甲隊入紅門,乙隊入黑門,丙隊入綠門,丁隊復入紅門,以此類推。進入同門的隊伍,要隔開半柱香。闖關規則簡單。從一門進入,設法從另一門離開。不過,整隊通過,方算過關。受傷或放棄者,只需拉動裡面的銅鈴,便會有人前來接應。過關者,可留下,學習機關術。諸君切記,闖關要訣.....’她頓了頓,鄭重道:-

    ‘天有五行,相生相剋,缺一不可!’

    原來,機關城偶爾會對外收徒。學成者,會成為機關師;佼佼者,會加入勝澤軍。不過要學有所成,長久艱辛。所以來報名的,以平民子弟居多。

    每隊少年,被分發一竹片。他們在上面寫自己的名字,放入一布袋。入關的順序,就依竹片被抽出的順序而定。

    南宮惜柳的目光掃過人群時,忽然一愣。納悶琦兒此刻在列,意欲何為?但她看到南宮化羽身旁站著的兩人,心中釋然。

    南宮化羽提筆,問道:‘小蝦,你叫什麼名字?’

    一旁的小蝦乍聽,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應了句:‘什麼?’

    ‘你的大名!’南宮化羽無奈道。民間迷信,小兒病痛乃招惹鬼神所致,所以習慣給自家孩子起‘賤命’,希望鬼神惡之,遠之,幼兒得以成長。因為如此,小蝦黃狗的大名,連他們自己的家人都很少用。南宮化羽才有此一問。

    ‘哦,阿母說過,她給我起的,徐傾傾,傾城的傾!’

    此語一落,南宮化羽和黃狗哈哈大笑。

    看著小蝦逐漸變黑的臉,南宮化羽忙道:‘你長得跟這名字,實在…...不過,既然是阿母起的名字,自然是好名字。黃狗,你呢?’

    ‘俺大名叫范雷,雷公的雷。’黃狗答道。

    南宮化羽將三人的名字寫上竹片,放入布袋。

    ‘老大。’小蝦突然一表正經地道:‘你就要離開子規城了,現在還來陪我們闖關。這份情義,小蝦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黃狗也是一臉真誠:‘是啊,老大真夠義氣!知道以我們的資質,很難成為機關師的,所以才來幫我們過關!俺以後定要報答老大!’

    一向胡鬧的同伴,發出肺腑之言,南宮化羽有點不知所措:‘沒有!是我好奇五行機關府的內裡乾坤,才來的,才不是為了你們!’

    小蝦,黃狗不拆穿,心裡一陣感動。

    一柱香後,三人從黑門,進入五行機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