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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搬尸人

    豫州,安阳郡,栖霞山。

    陈到一行三人吸取了来时的教训,归京时选择了昼伏夜出,奔走了一夜才停下,眼前还是来时路过的栖霞山,却是不一样的景象。这回陈到一行三人紧赶慢赶,慌不择路,竟来到了栖霞山的谷底,只是没想到这深谷之中还有一大湖,湖色一片碧绿。与山下周围不同,这里杂草丛生,并无山下赤地千里的衰败迹象,也许这天下大旱的八个月间,是这蒸腾的水汽孕育了谷底的生命。

    见湖水还算干净,陈到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陈到说道:“今天就在此休息吧,我下湖去洗洗。”

    “遵命!”

    这些天高远的伤情渐转,但心里的疙瘩却始终没有落地。

    陈到说道:“两位高兄还是一起洗吧,你们身上这一股子马尿味,隔着一里外都能闻到。”

    高致说道:“远,咱们可有些日子没沐浴了,别到时候回了京城,你那相好的不搭理你,当下四处无人,你跟小陈大人下去洗,我帮你们放风。”

    陈到插话道:“哟,想不到你高远在太师府尽忠职守之余,还弄了个相好,不错嘛高兄,忙里偷闲啊!”

    高远大急道:“哥,我哪有什么相好的,这事要传出去了我还怎么见人?”

    别看高远已经二十好几的年纪,可在这方面,心智却如孩童一般。

    高致严肃道:“好了,你也不小了,这父母不在,长兄为父,这事得听我的,回头我给你安排个屁股翘些的姑娘,择个良辰吉日,就成亲了吧,也好为咱高家留个后!”

    高远摇头道:“哥,你跟嫂子都还没留后呢,怎么还把这差事交给我了?”

    高致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我也不是没努力啊,怎料你嫂子的肚皮一直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咱高家不是还有你吗?要是嫌弃哥给你挑的不好,回头我跟老太师说说,定包你满意!”

    高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哥,我看太平城西市卖豆腐的小娘子就不错,要不你去试试?”说这话时,高远的眼睛里似乎流着哈喇子。

    只见高致冷不丁一个飞踹,高远便落在了水中。

    高致怒斥道:“那豆腐怎么卖的我会不知道?别想了,咱高家丢不起这人!”

    陈到一边脱衣服,一边嬉皮笑脸地故意打趣道:“本官自打上回吃了永昌王家的豆腐,甚是有些想念那味道,这小娘子既以卖豆腐为生,想必是有一番绝佳的手段,到时候回京城的时候,买上三碗豆腐脑,顺便看看未来的嫂子。”

    高致一脸疑惑地说道:“小陈大人,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陈到喃喃道:“天下哪有这么些个门当户对,要都是鸳配鸯,凤配凰,这世间也惹不出这么些个事情来,只要彼此和睦,便是晴天!”

    陈到的话让高致多有不解,只是还没来得及等到陈到解释,水里就传来了高远的大叫:

    “小陈大人,湖里有东西!”

    陈到一股脑向前走了几步,钻进了水里查看,竟发现了不计其数的尸体,一瞬间毛骨悚然,吓得赶紧跑了上岸:“这,这怎么有这么多的尸体?”

    高致一听,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也脱了外衣一跃进了水里。

    只见至少有上千具官差、衙役、禁军般打扮的尸体被绑上了大石头,沉在湖底!从湖周围一直延伸到湖心,大部分已认不清长相,一群群的鱼虾游过,啃食着尸体上的腐肉。

    此时,高致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上来换了口气,拉上了高远,将一具死尸弄上了岸。

    那尸体早已被泡发得不像个人了,便是陈到曾有那验尸的经历,也被吓得赶紧跑向了远处。

    高致吩咐高远保护陈到,自己则是开始打量起这具来路不明的死尸。

    尸体已被泡发得很严重,全身浮肿,根本辨别不了身形样貌,可通过服饰不难发现,这正是太平城大鸢禁军五品都尉,具体姓名,高致不得而知,可想想,这两月之前的运粮官——户部侍郎胡清风不正是带着众多大鸢禁军和衙役差使进的这豫州吗?不好,有人截粮!

    高致大喊道:“小陈大人,有人截粮!”

    “什么,截粮?”陈到虽然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可一听说事关身家性命的截粮一事,便不管害不害怕,慌忙来到了尸体旁!

    陈到问道:“这人怎么死的?”

    高远答道:“这个不好说,只知道这都尉在落水前就死了,这全身上下也没个伤口,不好判断了!诶,这不是小陈大人你在这里吗?现成的神探!”

    陈到说道:“这《房公解案》上面的溺水一章里只说了七日以内的尸体,依我推断,这尸体至少泡了有一个月以上了!”

    此时的高致将尸体上绑着的大石头解了下来,似乎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高致惊讶道:“死前手脚便全断了,杀死这都尉的绝非等闲之辈,小陈大人,我看我们还是应当速速离开,若是遇上了杀死这人的凶手,怕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够招架得住的!”

    陈到感慨道:“这截粮之人好生了得,竟连你们二人都招架不住!”

    高致说道:“小陈大人,这些人应该是两月之前随户部侍郎胡清风押送的粮,跟我们这次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高远补充道:“是啊,这底下少说有数千人,全是官差、衙役和禁军的打扮,不知我等是否要告知官府?”

    陈到说道:“不必了,这我朝大案向来都是东西二厂在负责,西厂管京城之内,东厂管京城之外,我等既有皇命在身,还是莫要招惹是非,速速离去的为好!”

    高远大惊:“不好,既然有第一次截粮,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截粮,我等应当速速告知京城加派人马来押送!”

    陈到自信地说道:“这倒不怕,当初老太师派我来做钦差大臣的时候,我就已想到会被截粮,于是才有了这各城令府自行运粮的计策,一方面,可分摊责任,不至于一出事就一起连坐;另一方面,分散开运粮恰恰可以避免被集中截粮。从时间上来算,我估摸着大部分粮食应该已经运到各个郡的城令府上了。再说了,这截粮之人哪怕再厉害,也不能把数万辆几乎是同时出动,而且分散开至少数十里的粮车,一股脑给全截了,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死士,最多也就截上一、两个城的粮食,其余还是能按时运达的。”

    高远说道:“原来如此,小陈大人高见!”

    陈到吩咐道:“你们哥俩还是先把尸体弄回水里吧!按原样绑好石头,沉下去,能作下如此大案的,绝非等闲之辈,单凭我们三人,是万万破不了案的,哪怕是侥幸查到了,也不能一网打尽,咱们这趟归京,责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连累老太师,这破案之事还是回京报给东厂的人处理吧!”

    就在高致高远两兄弟搬动尸体之际,一人飞身从崖边缓缓而下,那身形缥缈,犹如一片极轻的鸿毛。

    只见那人不可一世地说道:“何须东厂来办,交给我西厂便好!”

    那声音响彻山谷,来人头戴黑色宦官帽,身着华贵大白绸蟒袍,脚穿素锦靴,玉面无须,双手如雪,长得十分秀气,只一眼便能看出是西厂厂督王保。

    高氏兄弟放下了尸体,朝王保施了个抱拳礼。

    高远说道:“以前总听老太师说王公公喜欢独来独往,武艺超群,办事牢靠,看来此事果真不假!”

    王保望向了湖面,冷哼一声:“那是自然,瞧好了!”

    只见王保并未稍作停留,起身一跃,朝着湖里伸了伸手,便又有一具尸体上了岸!

    隔!空!取!物!

    陈到本以为王保的轻功已是登峰造极,可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手绝技!瞪大了眼珠子,张大了嘴巴,万万没想到这说书人口中的隔空取物竟是真事!

    只不过这却瞒不过小时候经常随父亲高百尺游历江湖的高致,那两条绑尸体的细丝,可是传说中的游龙丝,细如发丝,通体透明,而且韧性极佳,不是一般的眼力就能够轻易发现的。

    但高致却没有说破王保的伎俩,只是赞叹道:“想不到今天竟有幸见到了这传说中的搬山功!”

    陈到哪里见过这场面,又是惊奇,又是害怕,愕然道:“下官陈到参见王公公!以前总听人都说西厂厂公武功卓绝,天下第一,今日得见,方知什么叫做绝世高手!”

    “这当今武功天下第一算不算得上,咱家不知道,只是这些年待在宫中日久,好久没遇上几个像样的对手了。”王保也是个耿直性子,并没有被陈到的马屁拍倒,继续吩咐道:“你等三人还是先回京复命吧,咱家此番出京,便是为这胡清风一案而来,这查案的事,交给我西厂便好,我等都是为陛下办事。这一路上的粥厂咱家见了,弄得不错,你小子还算有点意思!”

    陈到抱拳恭敬道:“那就托王公公吉言了!”陈到借坡下驴,拜谢王保,赶紧拉上高氏兄弟二人撤退。

    “等等!”王保的这两个字直接让刚刚脱离苦海的三人又陷入恐慌。

    陈到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挑起了眉毛,露出了一丝苦笑,问道:“不知王公公还有何吩咐?”

    王保把衣服丢还给了三人,继续朝岸边隔空搬尸。

    陈到接过衣服,赶忙谢道:“多谢王公公,望王公公早日查得真相,下官告辞!”

    但见陈到:

    三步并作两步走,

    数载英名一旦休。

    只盼劣马生双翼,

    一跃飞到俱芦洲。

    王保专心地打捞尸体,并没有理睬这个所谓的钦差大人,不一会儿便将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只是突然记起来似乎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回头,已不见陈到三人的踪影。心想道:没想到这小钦差胆子不大,跑得倒还挺快,这功夫莫不是跟前朝孙行者学的?

    。。

    。。

    陈到纵马狂奔,一股脑跑了三十几里,高氏兄弟二人跟在后面拼命追,总算是追上了这个胆小如鼠的钦差大人。

    陈到见马慢了下来,已不愿再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马嘀咕道:“没想到这王保武功这么高!我看那赵破虏一行人,再绑上你俩,还有永昌王身边的高手侍卫,加起来也不是王保一人的对手!”

    高远并没有丝毫的不服气,王保的武艺与自己相比,自然是技高一筹,肯定道:“那是,这王公公平日里可是保护皇上的!小陈大人有所不知,这太平城地处天下中心,四通八达,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太平城之内,行刺之人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多数都被拦在了皇城之外,还有的即便侥幸进了皇城,也死在了诸如王公公之类的大内高手上了。依我看,这王公公的实力也只是在贯通境左右,不过是朝廷明面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只起到震慑作用,背后指不定还有多少隐藏的绝世高手和数不尽的朝廷鹰犬。毕竟那可是皇城啊,事关天下安危,不可不慎!”

    陈到听着,又开始担心起来:只是贯通境?想不到这王保还不是天下第一,那这大千世界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陈到问道:“那这天下第一又是谁?”

    高远反问道:“小陈大人不会是想找天下第一去拜师吧?”

    陈到继续问道:“我正有此意,高兄能否为我引荐一番?”

    高远看向了高致,高致淡淡地说道:“死了!”

    陈到听到了这两个字,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还是继续问道:“那第二呢?第一不行,第二也可以。”

    高致说道:“第二不知所踪,怕是没人能找到他了,只不过就算找到了也是于事无补,因为按年纪算,此人最少已到了耄耋之年!”

    好奇心作祟的陈到继续问道:“那第三到第十呢?”

    高致喃喃道:“第三是贺楼香,是个用毒的高手,不过此人是个大蟒人,想必大人是没什么机会了!第四是个妖僧,传说人在西域,第五是玉皇山顶的凌霄剑圣,脾气古怪,从不轻易收徒,第六鬼王、第七夜叉,先别说这二人收不收徒弟,就大人这胆子,怕是还没上山,就已经吓得跑回来了,第八是个账房先生,脾气倒是好,只是失踪了已有好多年了,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并无真实考证,前十之间甚至少有交集。我只知道我俩爹当年排在第九,倒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贯通境,只可惜多年前与人比武死了,现在连杀父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至于第十则是朝廷里的一位公公。”

    陈到问道:“不会就是王保吧?”

    高致不假思索地说道:“应该不是,这排行榜最少过了二十年了,那王保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天下第十?”

    此时的陈到不由产生了一种只恨自己生得太晚的心理:要是早生几年,说不定能遇上几个天下前十的高手做师傅,也就没人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哪怕真遇上了对手,也可从容地脱身,不至于每天提醒吊胆,担惊受怕。

    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件好事,毕竟天下前十老的老,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占山为王的占山为王,便跟自己少有瓜葛了,就算想要自个儿小命的不止左丞相王启一人,可身旁的高氏兄弟毕竟是天下第九的儿子,哪怕遇上了跟王保一样手段厉害的角色,拼死一搏,总还是能保护自己逃出生天的。

    陈到想着想着,似乎并没有那么害怕了,骑上了马,继续赶路。

    高远大喊道:“小陈大人慢些走,这马毕竟不是什么好马,老拼命赶路,怕是会受不了!”

    可话音刚落,没走几步,陈到的马便再也不听使唤了,任凭陈到如何驱赶,这马就是不走。

    高远说道:“这马不行了,得让它休息会儿,若是走官道,三十里左右便有驿站可换马,哪怕全是次等的马,也能在一天内赶回京城。”

    高致补充道:“我朝一般紧急公务都是六百里加急,不是说这行程总共六百里,而是日行六百里的意思,驿卒都是些体魄强壮、精挑细选的健卒,若是六百里往上,一般都是校尉以上的长官亲自送了,此中辛苦,非常人能及,纵有千里马,怕也是难以办到。”

    陈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还是下马休息片刻,过一阵子我们再回官道便好!”说着,陈到便下了马,将马拴在路旁的一棵树下。

    陈到本想着趁着休息的机会,继续向高致讨教武功境界,可有人却不想让三人休息。

    说时迟,那时快,密林之中突然射出了阵阵羽箭,陈到三人猝不及防,一匹马被射成了刺猬,轰然倒地,鲜血直流,若不是高致用铁扇帮陈到挡上了一箭,恐怕此时陈到已和身边的这匹马没什么两样了。

    高远吼道:“来者可报姓名,胆敢擅杀钦差大臣,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只听见密林之中传来一声更为震耳欲聋的怒吼:“老子杀的就是钦差!放!”

    随即又是一阵阵密集的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