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科幻灵异 » 陈鸢昭雪 » 第八章 远行人

第八章 远行人

    皇宫,开来宫,桑梓斋。

    话说陈到自打昨夜归来,便酝酿了一晚上,这张本初一案,错综复杂,曲折离奇,足可编成一部新书,而这首当其冲的忠实听众,便是四皇子曹鹕了。

    这不,今日一大早,陈到便叫了开来宫的小太监童和、宫女小蝴蝶还有小蜻蜓,让他们把桌椅、板凳都搬到了院中,并在周围挂上了大红灯笼,准备在曹鹕回来的时候,来上一段新书。不仅如此,陈到还跟鸳鸯门校尉李敢当、学宫大祭酒任道远、司天监的范老神仙、御膳房、太医院也都说了声,总之,除了姑父皇帝、姑姑陈贵妃还有自个儿养的那些阿猫阿狗,陈到恨不得把能叫的都给叫上。

    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干起活也就来劲些。

    忙完了以后,陈到还不忘叫上三位开来宫的宫女、太监仔细筹划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假传四皇子的命令请来了宫里的乐师,这一传不要紧,大锣、小鼓、胡琴、羌笛都给搬来了,更是足足来了十几名御用的乐师。

    到了晚上,除了范老神仙说身体有恙没能过来,差不多都到齐了。

    桑梓斋前,鼓乐齐鸣,八仙桌上,陈到开场。

    随着陈到手中两片铙钹一合,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刺入大家的耳中,陈到嚷道:“各位看官,今天我就跟众位来讲一讲这《陈公解案之荒村之谜》!有道是:

    天降陈公生大鸢,

    能开天眼辨忠奸。

    帮扶苍生出劫难,

    解救黎民于倒悬。

    出华府,进山巅,

    一路远行不得闲。

    抽丝剥茧云雾散,

    荒村从此显青天。”

    “好!”院中传来了阵阵掌声。

    陈到继续说道:“话说这陈公身高八尺,道骨仙风,一张阴阳脸,阳面为喜,专对老弱,阴面为怒,专对奸邪,天眼一开,哇呀呀呀,呀,呀,呀,任你是穷凶极恶的歹人,还是大伪似真的奸人,都无所遁形!”

    鼓乐又起,掌声和乐声混成了一片。

    。。

    。。

    宾客散去,陈到便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怎料一推开门,就看见房间里端坐着一位老人,老人随手拿了把紫砂,正喝着,一旁的侍卫高大威猛,正是老太师和高远。

    只是没等陈到在惊愕之余忘了行礼,老太师便先说道:“臭小子,终于回来了,书讲得不错,回头朝廷哪天开宴,老夫定让你在文武百官面前说上这么一遭,不过现在,老夫还有有件事要拜托你啊!”

    陈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先生有事但请吩咐,只要是我陈到能办的,一定能办就办,不能办的,绞尽脑汁也要想办法办到!老太师深夜来访,必是有那不决之事,陈到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太师问道:“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你小子可曾听说那朝廷赈灾一事?”

    陈到今日其实去学宫大祭酒任道远那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此事,却还是明知故问道:“先生不会是要将那赈灾一事交给在下吧?”

    老太师笑道:“果然聪明,陈到听旨!”老人说罢,便从袖中抽出来一张镶着金丝的淡黄色圣旨,陈到见状顺势跪地。

    老太师正色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命定北王曹浣之子,四皇子伴读陈到为钦差大臣,御赐大鸢金令一块,京州诸吏与永、豫二州官、兵一律听从其调度,如遇不遵令者,可便宜行事。”

    陈到拜谢道:“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到接过了圣旨,心里沉甸甸的,转而问道:“先生,你怎知陈到有赈粮方略?若是陈到此去不堪重任,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苦心?”

    老太师笑道:“陈到啊,老夫今年七十有九,纵横官场数十年,别的本事没有,可这识人之明还是有的,你陈到小儿虽年幼,可一遇到事情,那小肚子里面的鬼点子还是有一大堆的嘛!”

    陈到再拜谢道:“谢老太师栽培,陈到心中已有良策,其一,那永、豫二州灾民虽有数十万之巨,但。。。。。。”

    陈到正准备开始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将那满腹鬼点子如竹筒倒豆子般和盘托出,却被老太师打断:“停,老夫还要休息,你也该睡了,这是大鸢金令,收好!”

    老太师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拿出了一大块金灿灿的令牌,一看就很重。见陈到一手接过,差点没把令牌摔在地上。慌忙嘱咐道:“小心,别摔坏了,这可是御赐令牌,见此令如同陛下亲临,要是磕坏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陈到双手捧起令牌,颤颤巍巍,而后老太师指了指身旁的高远,说道:“高远和高致俩兄弟此次随你一起办事,一明一暗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这高远的哥哥高致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陈到不禁好奇地问道:“那高致人呢?”

    突然间,窗前出现了一道黑影,陈到快步打开窗子,那黑影又不见了,反复试了几次,皆是如此,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暗棋,好武艺!”而后三人便相互告辞,准备休息。

    天空中,一缕流星坠落,陈到眯着眼,浮想着这些年枯燥的质子生涯,在这诺大的皇宫里,除了曹鹕和鸳鸯门校尉李敢当少有玩伴,除了去那万象学宫,便是去那司天监,听那范老神仙叨叨叨,还有。。。。。。陈到合上眼没多久,便鼾声如雷。

    。。

    。。

    一觉醒来,已是日照三竿,高远早已在屋外等候多时。

    高远问道:“睡醒了吗?”

    陈到答道:“嗯。”

    高远继续说道:“那咱们出发吧!”

    陈到嚷道:“急什么,我还未曾洗漱呢,待我收拾完,咱们再出发也不迟。”陈到说着然后转念一想:话说今天怎么如此安静,那童和小太监还有小蝴蝶、小蜻蜓呢,怎么今天没来叫我起床?

    陈到正想着,高远便说道:“有个小太监天没亮时已来过,我已吩咐下去你回定北王府省亲去了,过了中秋便回来。”

    “好吧。”

    不一会儿,一个黑帽黑衣黑裤黑靴黑面巾的黑人便走出了房间,说道:“我们走吧!”

    高远笑道:“你这是要扮杀手吗?为何要穿得如此神秘?咱们这趟虽是微服私访,却也不是见不得光,没必要吧,就照你这个穿法,还没走出皇城便被当做刺客给抓起来了。”

    陈到扯下了面巾,问道:“那这样呢?”

    高远转身,做了一个食指扣在大拇指上的手势表示同意。

    陈到不知从哪里拖出了一个大包袱,高远便识趣地捡起来,背在身上,然后陈到跑回房间,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说道:“还有这个,给你,你先帮我拿着,太重了。”

    高远接过了令牌,藏于腰间,而后两人便朝皇宫的东门走去。

    一座巍峨的城墙下拴着两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陈到问道:“咱们骑马去吗?”

    高远答道:“难不成我们走着去?此去千里迢迢,要走你走。”

    陈到小声地说道:“可是我不会骑马。”不知怎的,陈到此时有点难为情,要说那六经、农学、法、道、释、阴阳、天文历法、杂学这些,陈到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唯独这驾车骑马,拉弓射箭,恰恰是万象学宫的祭酒、先生们不曾教过的——陈到的软肋。

    高远问道:“看见这缰绳了吗?”

    陈到答道:“嗯。”

    高远吩咐道:“抓好。”此时的高远就像个万象学宫的先生一样。

    “哦。”此时的陈到乖巧得像刚去万象学宫的时候一样。

    只见高远像拎小鸡似的抓起陈到,一把扔在马背上,然后一掌拍在肥厚的马屁股上,一溜烟,满大街皆是一个男孩的尖叫。真可谓是:

    黑衣出皇城,

    一鸣天下知。

    若问哪里痛?

    唯见屁股湿。

    京州,京东郡,留下城。

    两骑穿梭在络绎不绝的闹市中,但见:

    千门万户,金银玉器满目,三街六坊,绸缎胭脂琳琅。

    有卖唱的,卖把式的,卖汤药的,卖茶叶的,卖力气的。。。。。。金皮彩挂,数不胜数,热闹非凡。

    陈到一边瞧着热闹,一边抱怨道:“唉,高远,咱们能换个马车吗?这凉州大马神气是神气,可我这屁股实在是受不了了!”

    高远答道:“回禀小陈大人,关于这个问题,此前在太平城的时候我也想过,那马车虽舒服,在京州之内尚可,但出了京州,已非王城管辖之地,保不齐会有盗贼马匪之流,若是像那户部侍郎胡清风胡大人似的,鸣锣开道,大张旗鼓地去赈灾,难保有命出去没命回,那可就麻烦了。”

    陈到鼓起腮帮,嘴里嘟囔着:“可是,我们也没带钱呀!大不了把皇上御赐的大鸢金令给他们,谅他们也不敢拿去。”

    高远笑道:“小陈大人没带钱,可是我带了啊!只怕到时候,那些盗贼马匪见了大鸢金令,更是要把小陈大人当成太平城某位大官的世子给绑了去,好多索要些金银。”

    陈到怒从心中来,喝道:“好你个高远,难不成那盗贼马匪一来,你还能丢下我,独自跑了不成?”

    高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禀小陈大人,那时,在下定不会丢下大人,非要护着大人离开,只是这赈粮之事,事关重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莫要大张旗鼓地坐马车会比较稳妥。”

    陈到悻悻然,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高远啊,你这一路上一口一个小陈大人,是怕别人不知道我家有人做大官吗?本官的身份早就被你公之于众了!”

    高远双手抱拳行礼,说道:“还请小陈大人见谅!”

    陈到说道:“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叫你高兄,你叫我陈弟,现在我饿了,正好前面不远处,像是有家饭馆,装饰得也喜庆,咱们去吃些饭食再走。”

    高远回道:“回禀小陈大人,高某遵命!”

    “嗯?”陈到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朝向高远。

    “是,陈弟。”高远笑着拿出了一把匕首挠了挠头,接着说道:“这不是说顺嘴了嘛!”

    走了没一会儿,陈到被高远抱下马,一抬头,二楼,三楼皆是俊俏小娘子趴在栏上舞动着各色各样的手绢,上书三字“醉香楼”。

    陈到不禁感叹:“不错,不错,好香,好香,好字,好字!”

    “来客啦!”这尖锐的声音听着怎么如此耳熟,只是还没等陈到反应过来,一个满身银饰,涂脂抹粉的贵妇便走了出来,眉笑颜开地朝着陈到说道:“哟,这位小公子真是前途无量啊,这么小就来我们醉香楼了,长大了定会成为那先帝时的状元郎。”

    此时,高远用拳捂住了嘴上的笑意,轻轻咳嗽了声。

    据说那孝武帝时的状元郎金銮熊,那可是‘十个才子九风流,还有一个是下流’中最下流的那一个,自打金銮熊当上了那吏部侍郎之后,稍有空便从吏部溜去逛青楼。后来,金銮熊俸禄不济,为此,没少给那新开青楼题匾,当红花魁作赋,最后也是死在了那青楼花魁的肚皮上,为人诟病。

    而不知所云的陈到此时竟还想着肚皮里的那点小事,一本正经地问道:“店家可有饭食?”

    那贵妇一脸自豪,说道:“有,本月新来一老厨,据说之前在御膳房待过,什么鲍参翅肚,象鼻熊掌,猴脑虎鞭,那可是样样都能信手拈来!还有那上好的陈年秋露白和武陵春酿,不知客官要来几壶?”

    陈到一脸不屑,说道:“这些东西我早都吃腻歪了,可有熟羊肉?有的话给我来两斤,再炒两碟拿手小菜,酒就不必了,有好茶可以给我沏上一壶,茶里再给我加点新鲜牛奶和糖那就更好了。”

    那贵妇说道:“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饮茶的行家,实不相瞒,本店正有地道奶茶,是那上等南州大红袍配以凉州牦牛奶制成,甘甜爽滑,给小公子来上一壶,不知可否?”

    陈到满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好咧!二位客官里面请!”那贵妇说罢,便安排了底下人办事,然后自己又去其他桌上忙去了。

    走进小院,里头可是热闹得紧,一点也比外面大街上人少,只不过男的大多醉意熏熏,而女的大多柔媚娇嗔,搔首弄姿,好看的紧,只见陈到看得那叫一个意乱神迷。

    两人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不一会儿,两个扭着屁股的水灵小娘子便端着一盘豆腐,一盘熟羊肉,一盘青菜和一壶奶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顺势一屁股坐在了两人身旁,媚眼如丝。

    陈到害怕地挪了挪座位,而高远则是呵斥道:“滚!”

    陈到躬身行礼,客气地说道:“两位姐姐,我大哥脾气不好,你们见谅,下次我一个人回来再吃上一顿,给你们赔礼!”

    两位小娘子边下楼边小声呢喃道:“这来青楼不沾花的男人倒是头一回遇到,倒是这位小公子,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不知怎的,“青楼”二字如针刺般扎入耳中,陈到瞬间反应过来,嘴里立马反复嘟囔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夫子保佑,土地保佑,佛祖保佑,老君保佑,小人一时之过,莫怪,莫怪。”

    高远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道:“这地儿是陈弟找的,菜也是陈弟点的,账还得我来付的,陈弟到底还吃不吃?再说陈弟你这信仰也够丰富的,到底是信哪一个?”

    “哼,我不吃了!”陈到说着,气冲冲站起望着外面的街头,又怒道:“好你个高远,你明知是青楼还带我进来,真是不知羞耻,卑贱下作,丧尽天良,狗改不了吃屎!”陈到一时气愤,竟把这些年跟童和小太监学的脏话都给一股脑骂了出来。

    高远被陈到胡乱骂了一通,竟是不怒反喜,喃喃道:“陈弟,你可是还答应过刚才的两位小娘子下次还要来的啊,我读书不多,你给说说,这圣人是不是曾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来着?”

    谁料陈到立马转怒为喜,拍着高远的肩头笑道:“诶!高兄,肯定是你记错了!我吃饭还不行吗?还是吃饱了赶路要紧!”

    陈到此时肠子都悔青了,只好不管不顾,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管那高远心里还是脸上笑得有多开心了。

    窗外,忽传来一片驼铃之声,陈到放下筷子,往窗外看了看,灵机一动,说道:“我有办法了!”

    于是乎,一群驼队东出留下城,而驼队之中,便多了一大一小两个胡人打扮的远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