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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暗箭

    八个多月又过去了,寒冬之后又迎来了酷暑,四十多人的合力修整,内部大厅的钟乳石即将清理完毕,开始往三个方向开凿侧室。

    这段时间里,孟宇已经完全掌握了他们的语言。语言这种东西,有的人觉得很难,有些人却精通几个语系,一个语系里面会有几种甚至几十种语言,而方言更是不计其数。孟宇跟老汉学习的是一种算是官方的语言,作为南方人的他,将方言的精髓抓住,事半功倍之下能很快学会。又或许孟宇是被逼出来的学习效率,毕竟要能听懂话才能掌握情报啊。在学习中,孟宇也对吉他们的过往有所了解。

    老汉的名字叫豁,的确是村里的医生,女孩是他的孙女,名字其实是当地的一种红色野果,类似蛇莓,发音为吉。女孩的父母父母很早就不在了,这里头有一段故事。

    传说,村庄已经建立很久了,中途有过一次迁址。一开始建立是在楚王通时期,战争所迫,一些士兵往南走,和一支濮人结合,共同建设了村庄,因此,村庄是用楚字说楚话,后来识字的人去世了,也就回归到什么事都只能口口相传的文盲时代。

    几十年前,有人发现了远处的一个山涧,那里野果丰盛,四季都能结出不同的果实供人裹腹,所以村民把那膜拜为神山,山中那个祭祀的洞窟便是村里人为了让山神歇息而故意雕琢的,人们为了回报山神,也会经常取些采集到的果实置于洞中石台上。

    后来有一年,山洪爆发,山涧处的泥石流绵延十多里地,直逼村庄,最后流入了村庄旧址的河中才平息下来,大家见泥石流来了,纷纷到高处躲避,而老汉的儿子因为躲避不及,被活生生的冲走,那年吉两岁。

    山洪之后,村庄一片狼藉,众人就原理河道,重新建造村子,那便是后面孟宇所见的村庄。雨过天晴,旱灾来袭,连续三个月滴水未降,在村里人饱受折磨之时,一个长者提出祭祀山神,平息天灾。长者认为,是村里人无止境的掠夺山涧的物资,才导致山神的愤怒,村民见言之有理,就纷纷赞同。

    在众人想着怎么解决这事的时候,老人的儿媳不知何故,突然独自前往山涧,留下了牙牙学语的小儿。有人看到她进入了树林,便跟上去,最后,目击者说她进入山涧就消失了,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那之后几天便出现了神迹,天空下起了雨。

    经历了这些事,村庄决定每年夏季都进贡一名女子去山涧里祭祀山神,并且定下规矩,一般人不得踏入山涧,只能在林中收集果实和狩猎。洪灾和旱情把村子原本上百人的规模缩减到了五十多人。

    原本一年一度的祭祀就要到来,大家还在甄选妇女去进贡山神的时候,孟宇出现了,还直接就到了吉的家里。豁本以为孟宇就是山神,化作凡人来人间的,于是将此事和长老商量,商讨结果是暂不惊动山神,把孙女派去伺候,如果山神得看上,就让其带走,并许愿保村庄平安。吉可能也对孟宇一见倾心,不多协商即答应了下来,可当晚孟宇却自顾自的跑了,长老听后吓得不轻,要豁不论如何也得将孙女交给山神,大家也一致同意,就发生了后面的村民聚集在那开会的情景。

    因为以往有进贡者中途逃跑,或者进贡之后又自行回去,所以不得不使用毒果将人麻痹了再进贡。长老表示,祭品需要捆绑住,山神能看上的必然会带走,山神看不上的只能在那自生自灭,所以往后进贡的村民见到骷髅也不再大惊小怪。

    后面的事情,也就是孟宇刚来的场景了,孟宇把这些事情梳理之后,对那长老也有那么一点恨意,为了博人眼球而说出自以为是的言论,却害死了这么多人,自以为是的家伙。

    长老一开始也被楚军所俘虏,但年岁已高,这么一折腾,出了村不久就病逝了,尸体早被草草掩埋。这也算是正义所致了吧,毕竟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洞穴工头大家都叫他“方子”,此人说话笑里藏刀,对每个人都显得关爱有加,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大家便尊称他为“子”。

    方子一开始就对大家说,听着命令干活,干完了,大家就回郢都,带着老婆孩子一同在郢都附近重建村落,而他们现在只是在城里暂住,要大家不必担心。这样一碗满满的甜鸡汤灌来,还时不时给大家吃看得见的大餐,众人也就无比认真的卖力工作着,只求早日家人团聚,有处安家。

    一间毛糙的石室被打磨平整,两侧的侧室也开出了方正的模样,一切都很顺利,孟宇在帐篷的地面所记录的天数也接近三年了,期间他一直想跑,可是外面洞口永远有两个佩刀带箭的卫兵站岗看守,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就在众人在那抛光侧室之时,方子以大厅打磨完成为由,请众人吃了一顿更好的食物,酒肉管饱那种。劳工们以为任务完成了,兴奋不已,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唯有孟宇和豁没有喝醉。豁是劳工里面年纪最大的,他酒量已经不行了,平时工作,官兵们看他慢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个年代也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孟宇没醉当然是对那黄褐色的液体不敢恭维了。

    当晚,全部人都睡熟后,孟宇爬出帐篷,洞口边上的两个官兵正坐在篝火前打盹。上下山洞所用的麻绳,是直接绑在洞穴中间的一根天然石柱上的,麻绳泡过油,不易腐烂断裂。一般情况,方子是不允许工人踏出洞穴半步的,但是为了离开,孟宇不得不挺而走险。

    一直在这做劳工也不是办法的,这里一旦竣工,方子必然杀了所有的人,这种高端陵墓的地理位置,岂能公之于众?还是先行离开为妙,陈星云所言的一段时间,至今都已经三年了,还不如自救,有机会就逃跑才是最实际的。

    孟宇落到地面上,决定先出河滩再寻路,踩着干燥的鹅卵石,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轻轻的“咔咔”声。夜色下,一个亮着火光的洞穴居然就在来时的路上,洞穴相当隐蔽,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孟宇远远的看见洞穴里的人在熔炼着什么东西,看来这段时间弄坏的工具就是在这里重铸的。孟宇绕过熔炼洞穴,在黑暗继续处悄悄前进着。

    出去之后,说自己是楚国的游学者,再想办法知道如今的年份,回顾历史上学过的知识,列出大事或者即将发生的大事,适当给一些大家族建议,说不定就能做出成绩来了。孟宇正想着未来的事情,突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伴随着危险涌上心头,他刚下意识往侧面一躲,一只箭刚好洞穿左胸。

    孟宇感觉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胸口极度沉闷,低头看到箭矢的位置,他自知没救了,倒下前看了一眼天空。那是陈星云的脸,以及傻傻跟了自己十多天的小萝莉,他轻轻说了句:

    “对不起。”

    孟宇彻底失去了意识,只见一名慌张的弓箭手在暗处走出,飞奔过来,此人非常年轻,看起来十五岁左右,身着楚军标志的黄衣,他扶起孟宇就往熔炼山洞走,一边走一边说:

    “我不是故意的,坚持住。”

    熔炼洞穴里面空间极小,基本没有修饰过的痕迹,好多个熔炉放在一个大坪上,劳工们来来往往的在浇筑着器具,门口有两名士兵把守着,见此情形,其中一人问道:

    “怎么回事?”

    年轻士兵依旧惊魂未定,冲着两人说道:

    “我不小心射到人了,快帮忙!”

    把守士兵上来扶了一把,看了下孟宇的伤势,说道:

    “这样估计没救了,先带进去,我给你拿药。”

    一个小帐篷里,见守备士兵拿来了药,年轻士兵把箭折断,一前一后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这哪是救人,分明是在谋杀啊。

    “我给他捂住,你把药倒到布条里给裹上。”

    一瓶子药一股脑全倒在一块麻布条之中,然后猛的覆盖在孟宇伤口上,两只手一前一后的捂住伤口,另一人则将布条拉紧打结。

    这么一轮胡乱的操作,伤口似乎止血了,年轻士兵探了一下孟宇的气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轻轻把他放到帐篷内的草榻上。

    忐忑的一夜过去了,年轻士兵跑进帐篷查看孟宇的气息,他居然还活着,就激动的想要给他换药。解开麻布条时惊呆了,孟宇的伤口竟然痊愈了,连疤痕都没留下来,除了一身的血污和满地的血迹之外,根本看不出他昨天还是个濒死的伤者。他赶紧喊来门外站岗的士兵,对方同样也大为惊讶:

    “这种伤害也能活下来啊?我之前在前线打仗,像这种位置受伤了就只能等死了。”

    “那现在怎么办?”

    “我看他这穿着,应该就是那些干活的濮人,生面孔,估计那边天顶洞的人。我们就说他摔了下来,因为有禁令不能上去,所以带回这里修养。”

    “那他一身血啊!”

    “赶紧换啊,你给他擦干净,我去找衣服。”

    这老道的士兵说完,眼珠子一转就要走出帐篷,又突然回过头来,说道:

    “昨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你还是用点钱来摆平吧。”

    “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天快亮了,赶紧做啊。”

    年轻士兵显然着急了,毛手毛脚的给麻布沾上水,用力的给孟宇搓着身上的血迹。待另一人回来,孟宇已经光溜溜的躺在那了。两人配合着给孟宇穿好麻布衣裳,乘无人注意,将带血的抹布与衣服还有草榻运出,然后一股脑丢进熔炉之下,看着这些物品化成了灰烬,年轻士兵才定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