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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道法自然有辩才

    吕洞宾毕竟老于世故,心中虽惊讶,面上却并不带出半分,打了个稽首,口中颂道:“无量天尊,没想到凌施主对道门如此熟悉,贫道深感荣幸。道法自然,物无贵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万民,道门自然一视平等,并无富贵贫贱之分。只是施主青春韶华,满腹才学,正是报效国家、下拯黎民,一展胸中所学之时,如今却操商贾之事,贫道深为可惜。”

    其实吕洞宾话中固然在规劝凌綯,但也隐含讨好郭仲文之意,毕竟旁边坐的郭仲文是正经的官宦人家,若然真真都“万民平等”了,那当官的还有什么权威可言?所以吕洞宾虽然一再强调道法平等,却也试图规劝凌綯走上仕途。

    实际上,宗教并不是天然高高在上,一副凛然不可亲近的模样。更多的时候宗教是在向俗世中的财富和权力讨好,因为他们需要拥有财富和权力的人们相信它,从而影响更多的信众来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从古到今,虽然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都高居深山之巅、远处大泽之畔,但往来结交,却非富即贵,而那些僧道也都频频出入于王侯将相之家、周旋在豪门大户之中,口中说的是远离红尘的话,做的却是极尽媚俗之事。

    见吕洞宾还在嘴硬,凌綯心中只是冷笑,其实他于经商或入仕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一切都随遇而安罢了。而且作为从后世穿越来的人,他对商人没有任何成见,因为在后世经商挣钱是大部分年轻人的选择,他只是对吕洞宾心中这瞧不起商人的态度有所不忿而已。

    想到此,凌綯抱拳道:“道长金玉良言,在下获益匪浅,感佩莫名,只是一事不解,想请教道长以解心中疑惑。”听凌綯这么说,吕洞宾面有得色,以为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终于打动了这少年,遂含笑道:“有何不明白之处,施主尽可言讲,贫道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綯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徐徐道:“听闻道长宝历元年便高中进士,后蒙拔擢,奔走于朝堂之上,正应舒展平生之志,上报君恩,下安黎庶,况彼时外有吐蕃祸乱边庭,内有河北三镇暗藏异心,奈何一旦弃官而去,归隐深山,视朝廷爵禄如敝履,此情在下实不可解,望道长教我。”一番话把吕洞宾的老底揭了出来,再看吕洞宾的脸色已变成了猪肝色,呆坐在原地,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凌綯这番话实在是诛心之论,你吕洞宾劝人要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却跑深山当起了道士,无论如何也是没有说服力的。实际上吕洞宾劝凌綯的话也就是随口一说,主要是因为他年纪轻心中不重视,便以长辈教训后辈的口吻说了出来,而凌綯虽然年纪幼小,但是毕竟穿越而来,有着千年的阅历,因此焉肯服他。

    见两人斗嘴,郭仲文一开始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着。到了后来,见两人言辞之间越来越激烈,郭仲文怕有伤和气,正想出言解劝,忽见郭芙蓉跑了进来,口中还嚷嚷道:“吕老道,饭菜做好没,姑娘我可饿坏了。”

    郭芙蓉跑进云房来,却见三人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尴尬,不禁奇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

    那吕洞宾不愧有一代宗师的风范,短暂的尴尬过后,迅速恢复常态,朗声大笑,起身对凌綯做了个长揖,然后道:“承蒙施主赐教,如今看来确是小道道法不精,尚未堪透世态三味,实在惭愧惭愧。凌施主所言句句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小道自以为学道十数年,已略窥道法门径,实则是所知万中无一、万中无一啊。”

    其实遇到这种情况,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辩无可辩,及时认错才是最高明的处理方法。认错不丢人,能让人感觉到“此人有气量,胸怀宽阔”,同时也能收获一波尊敬;而明知是错,却固执己见,一错到底,或者气急败坏,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让人更加鄙夷。总得来说,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这种的认错犹如“及时止损”,利大于弊。

    凌綯见吕洞宾服软,便也就坡下驴,起身拱手道:“小子出言无状,顶撞了道长,还望道长勿怪。”二人相视大笑。

    见郭芙蓉进来,吕洞宾笑道:“我们光顾着坐而论道,却把郭大小姐给饿坏了,让贫道如何担待得起啊。”赶紧让道童上酒菜。

    片时,酒菜齐备,四人围坐席前。吕洞宾举起酒杯来,说道:“这第一杯酒先祝郭姑娘福泽深厚、德运绵长,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昨日之事虽知郭姑娘定会无恙归来,却也让老道着实捏了一把汗。”说完一饮而尽,郭仲文和凌綯也端起来一起干了,只郭芙蓉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下。

    那吕洞宾又端起来第二杯酒,对郭仲文道:“这第二杯酒祝贺二位才俊义结金兰,实在可喜可贺......”正待往下说,却听郭芙蓉打断道:“吕老道,你说什么,他们俩拜把子了?”说着用手一指两人。

    郭仲文道:“妹子,我与凌兄弟一见如故,已经结为异性兄弟,今后就是一家人。他比你大上两岁,今后你见了凌綯可要喊一声‘兄长’,千万记得莫失了礼数。”

    谁知那郭芙蓉听了这番话,却把嘴一撅道:“哼,我才不要叫他兄长,我偏要叫他凌綯,凌綯。”忽然眼前一亮,转脸对凌綯说,“你叫凌綯,我以后就叫你桃子好不好。”其实在郭芙蓉这颗少女的心中,此时却有一种对凌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她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凌綯作自己的哥哥。

    凌綯只有苦笑,摸着鼻子道:“我这可是鲜桃,你可别叫成烂桃了就行。”

    郭仲文知道自己的妹子素来顽皮,见他跟凌綯玩笑却也没放在心上。众人这才把第二杯酒一起饮了。

    吕洞宾此时又举起第三杯酒来,道:“这第三杯酒敬凌施主,多谢凌施主当头棒喝,点醒贫道,还望凌施主今后多来观中盘桓,贫道定扫榻以待。”说完自己先把酒干了,他心中对凌綯的轻慢早已荡然无存,却已有了两分佩服。

    凌綯赶忙站起来,道:“道长此话小子可愧不敢当,小子一得之见蒙道长夸奖,实在心中不安。”说着赶忙把杯中酒饮了。

    郭芙蓉也接话道:“是啊,吕老道,我怎么没看出来这桃子有多么厉害呢。”众人一起大笑。

    觥筹交错间,除了郭芙蓉,三人都已有了几分酒意。吕洞宾对凌綯说道:“凌兄弟,听你所言,对我道门也是颇为熟悉,不知可有何教我。”不知不觉间,吕洞宾已经改了对凌綯的称呼。

    趁着酒意,凌綯对伺候的道童道:“取纸笔来。”小童依言在旁边的案上将纸笔墨砚准备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