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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为见佳人待考时

    长安城,东市旁,平康坊。日暮时分,华灯初上。

    凌绹三人来到了平康坊中,只见坊中却很是热闹,虽谈不上人头攒动,却也是车水马龙。从马车的窗子看出去,大街两边的二层小楼都是灯火通明,门口高挂红灯。不断有客人从车马上下来被各色老鸨子簇拥着走进各个敞开的大门。

    这便是长安知名的红灯区了吧,凌绹心下思忖,估计自己的这肉身之前也经常在此流连忘返,辗转于一具具温香软玉之间。想到此,凌绹不禁咽了口唾沫。

    “少爷,到叠翠楼了。”外面传来常福的声音。

    三人下了车刚走进叠翠楼的大门,里面就传来一声娇呼,“凌公子、温公子、李公子,三位爷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玩了。”伴随着声音,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

    凌绹见那妇人约有三十几岁年纪,满头珠翠,身上环佩叮当,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在,眼见得年轻时也是一个美女,只是如今身体已渐发福,胸口也鼓鼓囊囊的,明显归于“中年妇女”之类了。

    那妇人上前一把抱住凌绹的胳膊,腻声道:“凌公子,今日可是来见苏苏姑娘的,可怜我家苏苏日里夜里念叨公子,公子却怎这般狠心,一去这些时日也不来。”一边唠叨,一边将众人向里面让。

    凌绹心中思忖,这应该就是叠翠楼的老鸨子了,只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她口中的苏苏姑娘应该就是自己这具身体之前的相好了。

    口中虚应着,凌绹正琢磨如何对付。旁边的温庭筠却开口道:“云妈妈,我们今天可是来找鱼幼薇鱼姑娘的,听说鱼姑娘才艺双绝,我等慕名已久,还请妈妈安排则个。”

    听温庭筠这么说,凌绹也道:“是啊,今日先见见鱼姑娘,苏苏姑娘改日再见罢。”

    那云妈妈正待开口,后边的常福却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直接举到她跟前,眼见得约有五十两的样子。这奴才倒是好眼力见,凌绹心想,不过看银子的份量,却不由一阵肉疼,三人见鱼幼薇不也才三十两吗,这杀才一给就是五十两。又想,这显然就是之前的凌大少的纨绔做派,下人跟久了,因此也养成了这毛病。

    那云妈妈见了两大锭银子,顿时眉花眼笑,一把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开口道:“见鱼姑娘自然是使得,只是今日候见鱼姑娘的客人也不少,再说鱼姑娘的规矩只怕公子们也知道,反倒不如找苏苏姑娘听曲吃酒便当,我这也是为公子们着想。”

    李商隐也在一旁接口道:“云妈妈不用多说,鱼姑娘的规矩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我们自有主意。”

    见三人这么说,云妈妈也不再多说,径直把三人带到最里面的大厅中,请三人坐下后,又吩咐丫鬟上茶,安排停当后便告辞出去。

    凌绹环顾四周,只见此时厅中已经坐了十几位客人,大都是文人打扮,圆领青衫,虽已入秋,个个手中却都轻摇折扇,摇头晃脑,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心下不由暗自腹诽,花钱来青楼考试,还不一定能考上,看来大唐的读书人都有受虐的倾向。另外,也真应了那句话,不容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端起面前的茶碗正待饮茶,忽听对面有人喊他的名字,“这不是凌绹凌公子么,今日倒也好兴致啊。”话语虽平淡,语气中却隐含一丝敌意。

    凌绹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座上一位青年公子正在冲他说话,见并不认识此人,便看向旁边的温庭筠。温庭筠低声道:“此乃中书侍郎李绅之子,名唤李屹,会昌元年的进士,现在正在门下省担任补阙一职,贤弟或许忘记了,你也是和他见过的。”

    “哦,”凌绹低低应了一声,又对李屹抱拳道:“李兄请了,我等慕鱼姑娘之名,特来一见,得遇李兄,有幸,有幸。”他实在不知自己与李屹有何交集,此时也不便多问,只好支吾应对。

    但那李屹却似乎并不想放过凌绹,接口道:“听说那鱼姑娘是以文会友,一会儿大家定要联句对诗,只是凌兄一向不喜此道,却不知能否得那鱼姑娘的青眼有加呢。”他说话虽婉转,但言下暗指凌绹不学无术之意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

    凌绹暗一皱眉,心想自己却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个李公子的。实际上二人虽然相识却并无深交,更谈不上龃龉,不过其父李绅乃是李德裕一党人物,而凌绹之父凌楚得官全因牛僧孺推荐,此时正是“牛李党争”激烈之际,不仅两党人物互相攻讦,连带家人子侄见了面也不免唇枪舌剑一番。

    凌绹虽不知就里,却不想忍这口气,正待反唇相讥,却听李屹旁边一人开了口,那人徐徐摇着折扇道:“诗词一道,虽非经世致用之学,却也是修身养性之本。学生还记得李老大人的那篇《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语句虽平实,但悲天悯人之意溢于言表,因此得以传唱天下。李公子家学渊源,胸中锦绣,少时和那鱼姑娘唱和一番,才子遇佳人,定会成为士林的一段佳话。我等躬逢其会,实乃三生有幸。”那人显是李绅门下清客之流,今日跟随李屹来凑热闹,却趁机大拍老李和小李的马屁。

    听完这番话,座中诸人心中均大骂此人无耻之极,李商隐一旁更是气得站了起来。正此时,只听大厅侧门“吱拗”打开,走进来一个小丫鬟,年纪约有十二、三岁,那丫鬟躬身对众人行了一礼,道:“婢女绿翘见过各位公子。姑娘说了,今日与各位才子以文会友,实乃荣幸之至。只是里室局促,不堪拥挤,还是烦请各位赐下首诗来,由姑娘遴选几位合意者,再进去叙话。”

    来的人都是知道鱼幼薇的规矩的,便有人急不可耐地嚷道:“还是请姑娘给出题目吧。”

    那叫绿翘的丫鬟道:“姑娘说了,如今正值秋日,就以秋景为题吧。”

    这个题目却是普通得很,对大家倒没有难度,众人轰然应是,早有侍女将备好的纸笔墨砚送了上来,众人开始低头沉思,早有性急的已经开始奋笔疾书了。

    凌绹心下正在回忆唐后有关秋景的诗句,却觉得有人拉自己的衣襟,转头看时只见温庭筠将一张纸从下面递了过来。凌绹见众人都无暇理会,便将纸接过来,铺在几上,见是一首五言律诗,却是温庭筠刚刚书就的一首《秋雨》。只见诗中云,“云满鸟行灭,池凉龙气腥。斜飘看棋簟,疏洒望山亭。细响鸣林叶,圆文破沼萍。秋阴杳无际,平野但冥冥。”一笔字倒是龙飞凤舞,落款却是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