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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

    她挥着湿手道,“你没睡觉?你不是习惯了中午睡一会儿的吗?”

    我顺着躺到床上,“饭后直接睡会变成猪的。”

    她走到两个床中间的间隙,“那你快睡会儿,两点半去书店转转。”

    我在被窝里脱掉保暖衣,“记得叫我啊,我不想再定闹钟了。”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记着。”随后她走出门。

    我想着她的手机壁纸,逐渐迷糊了。短短的午睡,我竟然做梦了,梦里她逐渐离我而去,我拼命想拉住她,但我脚步越快,她离我越远。

    正当我挣扎时,有人呼喊我“老凡,两点半了”,我艰难睁开眼,纯白的天花板让我分不清理想和现实,但“两点半”这一概念猛地惊醒了我,慢慢的,我逐渐有了现实意识。

    我捂着眼,“就睡了一个钟头,我还做梦了。”

    慕儿姐装兜里钥匙,“不该叫醒你的,做梦的时候人能够多睡会儿。”

    我起身去洗脸,“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看书可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的。”

    她活动着筋骨,“真会奉承。”

    脸上的水珠还淌着,“清醒多了,走吧,别浪费时间。”

    她走出门,推着车往外走去。

    锁上门后,我一把坐到后座上,车子像是不接受我似地晃了两晃,“吓着你了没?”

    她把腿蹬到地上平衡了两下,“真吓着我了,我还觉得自己有个准备就行。”

    我两腿支撑着地面,“你放心走,摔不了。”

    她慢慢地转动着把手起步,车子稳稳走出小巷。

    “你也不喜欢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啊。”

    “我只是太追求极致了。”

    我尽量扶着后座,“有没有因为自己浪费时间骂过自己?”

    她微微侧头道,“(性格)有这么相似吗?”她开始加速。

    我抓紧后座,“猜测而已,你注意前面的路。”

    她微微耸了一下肩膀后便不再说话。

    车子稳稳停在书店前面,我跳下车,“技术可以啊。”

    她支好车后理理头发,刘海儿被风吹得肆意横飞,“路上我可是害怕的,后面坐的是熟人还可以,要是带别人的时候摔了,那就真的好看了。”

    “可惜别人不会想这么多。”

    我们一起往店里走去,她问道,“问一下,有没有高三的卷子?”

    前台的眼镜大叔指着二楼,“楼上全是。”

    我们道了声“好嘞”,踩着“吱呀”作响的梯子往二楼走去。

    到上面后我有些惊讶,二楼几乎是全密闭的,连光线都是暗的,白天依旧开着灯,四周的书架上、简单搭建的桌子上、小推车上全是资料以及卷子。

    我环绕摸了一圈后,走到她旁边,“我以前以为就只有一层,没想到还开了个小仓库。”

    她翻着各种资料,“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的,以前一直在前面那家买。”

    我拿起一本作文素材大全,“为什么只有高中的资料放到上面,小学、初中以及杂书都在一楼。”

    她走到旁边的书架边,“大概觉得高中的学生要买的书多吧,一楼只是表面营业。”

    我看着满屋子的资料,“这么多,怎么选啊。”

    她又捡起一本一轮试题,“所以才找你来啊,要是我一个人一直在这儿找,我怕自己选的时间长,你也知道我不想过多地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而且我这强迫的性格,肯定得全搂一遍。所以你帮我筛选筛选。”

    “这高中的东西,我不懂啊。”

    她放下书,“我给你个标准,第一,有答案,第二,答案详细,第三,也没有太大必要了,就是答案不是在试卷后边,上边儿的题我再自己琢磨琢磨。”

    我点点头,“就这几点,行。”走了两步后,我又回头凑近她低声说道,“你也是怕自己一个人来买资料尴尬吧,不敢过多面对陌生人,生怕给人家添麻烦,想尽量快点买完书走。”

    她眼神飘向书架,“是。”

    我看着她手里的资料,“有一个人陪着你来,心里有些慰藉没有。”

    她有些怕我,“你快去看吧。”

    离开时我突然想到是自己破了“不再强逼她”的承诺了,于是赶忙走到她对面的书架旁拿起手机。

    犹豫再三后,我发出了消息,“姐,我错了。”转身向她的背影望去,她的姿势没有变,依然背对着我。

    回过头后,我突然开始反感自己,正翻开书时,手机的信号灯亮了,和她的聊天框里多出了两行温柔的字,“别在意,能被一个人读懂就很高兴了。”

    知道她不想让自己成为聊天里最后说话的人,我又发了一个滑稽的表情,正想关闭后台时,我突然感觉她的头像和她一样漂亮、一样温柔,顺手又给她点了个赞。

    跟着她一起选了几本后,她拿上了自己选的两本物理和我推给她的一本化学走下楼去。

    到收银台后,她递给大叔,“就这几本了,叔,算一下多少钱。”

    那个大叔依次扫扫码后看了眼电脑屏幕,“一共二十六。”

    她皱起眉头,“二十五行不,一直在这儿买了,就带了二十五。”

    大叔眉头紧锁,好像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小学家长太磨蹭了,“二十五给你了。”

    她舒缓眉头,“那就这样了。”拿上书后她笑着跟老板说道,“下次还来的,记着啊。”老板摆摆手。

    匆匆付了钱后她拉上我走到外面,“本来可以再低点儿的,可惜我不太会压。”

    我安慰她,“我还不如你。”

    “来吧,还是我带你。”

    我轻轻坐上后垫,“尽管走,我在后面应急。”

    车子微微摇晃着起步,“我是害怕别人的那个。”

    滑溜出几米后,车子稳稳地向前行进,“这不是挺好的。”她不再和我多话。

    过小巷口时,她紧握着把手,好像生怕它散架。

    看着旁边一闪而过的草丛,听着轧过路面发出的“吱吱”声以及耳边的风声,一切都好像在追随着我们。

    还没停稳当,我便跳了下来,“姐,你比我骑得好多了。”

    她用手拨弄着头发,“能往极致发挥就不想停留在原地。”

    我顺着旧痕打开门,“你这该死的完美心理。”

    她推着车走进门,经过我时撅起嘴,“你不也一样。”

    “听你的,我跟你一个样儿。”

    走进屋,我坐到沙发上,正想伸懒腰时,听到了雨打玻璃的声音,转头时正好和她对视住,她撇了撇头,然后走到了外面,我抓起手机紧跟上她。

    外面的灰色地面上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雨滴落痕,忽然一阵冷风,灰色的天空被房檐切割成四方形。

    我们就那么一起在屋檐下站着,彼此都沉默不语。大概两分钟后,雨点开始密集,地上满是溅落的圆形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尘土气味儿。

    我看着打在地上的雨滴,从有形到无形,“这又是谁在哭呢?”

    她也看着消失的雨滴,“不知道呢,”她又向外走一步伸出手,“到底是哪个胆小鬼呢?”

    我走到她身旁,“胆小鬼可也有哭的权力。”

    她笑着侧过脸来,“我们可没有哦。”

    “可我有你,你有一个笨蛋弟弟,它什么都没有。”

    她收起微笑,“回屋了,今天下不起来。”

    我跟着她转身,“也是,下不起来。”

    乌云矫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外面仍是一片灰蒙蒙,地面尚且湿了。

    回屋后,我们进行着各自的作业,手机没有再亮,她的身影散发着光。

    长假第三天,慕儿姐吃完早饭就开始做新买的卷子,我在另一边支着脑袋做着习题。

    写完主科的作业正收拾时,我听到了慕儿姐的轻微叹息声。

    我悄悄走近她,“这么难的吗”

    她依旧低着头,“没有了,就是自己笨。”

    我瞄了一眼她卷子上的一大堆笔迹,“别那么贬低自己,会一道是一道,尽力就行。”

    她丧气道,“关键我做会一道题的时间顶上别人做三道了,现在发的试卷越来越多,根本不可能全都彻底做会。”她抱起头,“好烦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自己对这类的东西理解能力这么差呢。”

    霎时间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她的崩溃,停滞的空气中只有桌上倚靠在书本上的手表发出的“嗒嗒”声。

    沉默了一分钟,我起身走到她身后,用手顺着她的耳廓轻轻触摸按摩,“姐,别想那么多,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她爬起身来,“怎么揉起我的耳朵了。”

    我继续顺着耳廓反方向摩挲,“我听说耳朵是人的敏感部位,按摩两下会帮人把心里的气消了。”

    她表现出非常相信的感觉,“好像真的是。”

    我放下手坐到她身边,“话说“多巴胺”这个名词,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了。”

    她摸着自己的额头,“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认识来着。”

    我岔开话题,“别说这个了,姐,这个耳朵好像不能太多地摸。”

    她拿起没有表带的表盘,“是的,耳朵也是很脆弱的。”

    我站起来走向自己那边,“再写会儿算了,一上午就写作业太枯燥了。”

    外面传来几声小雏儿嬉戏声,她握着表盘,“我去做饭吧,早点儿吃饭,下午早点儿做会儿题。”

    我摸着肚子,“待会儿尝尝你的手艺怎么样,退不了没。”

    她轻轻打开门,“试试吧。”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她穿着毛衣悄悄走近来,“吃饭不呢。”

    回头看到淡黄毛衣的她洋溢着难以言语的魅力,我回道,“就去。”

    洗完手后,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面,她在旁边拿着手机等着我。

    我一把坐下,“你怎么不先吃?”

    她坐到板凳上,“一起不好吗,非得一个吃完等着一个人。”加了一勺汤后,她挑起面,“我们在学校吃饭的速率差不多一致,所以不会过多地浪费时间。”

    我咽下后看着她,“你这太严苛了,这么小的事情都计划得这么周密。”

    她喝口水后无奈说道,“就这么注重完美,改不掉,有一丝的不满意心里就不舒服。”

    我端起碗,“对了,你为什么喜欢吃米饭。”

    她看着碗里剩下的菜,“其实……我也不想一直吃米饭,我想往南方考,听说南方做的面北方人吃不惯,只有米饭还可以,我怕以后到那边会不习惯。”

    我们同时放下碗,“姐,你已经想好往南方考了?”

    她舔舔嘴唇,“想去那边看看吧。”

    我在她发呆的时候收拾了饭碗,“我以后也想往南方考。”

    她站起身,“先上了高中,以后你会有自己的目标的。”

    洗完碗后我走到里屋,她插着耳机蜷缩在被窝,桌上表盘发出的“嗒嗒”声虽很淡,却充满整个房间。

    下午我醒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椅子上做题,窗外的天空依旧阴云庇空。

    我摇摇晃晃地走进她,“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几点了。”

    她瞟一眼表盘,“快三点了。”

    洗了把脸后,我鬼使神差地坐下写题。大概五分钟后,手机的信号灯闪起来,我放下笔,正想看两眼就掠过时,看到了陈嘉琳三个字。

    我连忙打开聊天框,她在这里面单独发给我很长一段文字,“还是把那个约定取消吧,我总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或许我真的不该插足你们的生活。我承认,我有想过你是那个可以倾诉一切的人,但现实给了我结实的一击。我出身不好,遭受的也比至少百分之二十的人更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糟粕,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在看到你跟她谈笑风生时,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第三者”,我没有输,只是被抢先了。另外,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那是你们没有骗我的前提下,我觉得她不是你姐,理由我就不说了。最后,谢谢你聆听我的抱怨和崩溃,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晚上见。”

    看完后,我趴在桌子上抑制不住地心痛,最后的“朋友”仿佛一把匕首插进心里。大概过了很长时间,我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她竟然也趴在桌子上。

    我慢慢走过去,“姐,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没事儿,想睡觉了。”

    我手扶着她的肩膀,“是不是收到她的信息了。”

    她递给我手机,“你自己看吧,密码四个一。”

    打开后,我翻到备注名为“陈嘉琳”的聊天框,上面有几个撤销信息,“慕儿姐,感谢你帮我修复散碎的心,真的非常感谢。我自小就没有受到过别人的重视以及帮助,邻居害怕摊上责任,家里害怕增添厄运,几乎全靠自己的“不要脸”才撑过来。自我碰见他决定赌一把后,我的人生开始焕发生机,他那一吻也让我有了更新的认识。虽然你在其中帮助我走了很多,但现在我还是要决定放弃这个赌局了,没有谁的错,只是我觉得你们在一块才是最好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希望你答应。最后我想说,谢谢你到现在还愿意听我的抱怨和崩溃,你是个好姐姐。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你能做我的姐姐。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