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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胡婆困惑(2)

    开封的战斗结束后,上级决定让银锁留在豫东地区,配合田明和豫东地委的工作。银锁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回家去看看家人。

    银锁回到阔别已久的刘寨村时,心中有万千思绪。想当初他被逼无奈和狗娃一起离开刘寨村的情景,恍如昨天的事情。看到刘寨村这一排排整齐的新房,人们脸上带着笑容,他深感欣慰。刘寨村在田明领导的游击队的带领下,百姓的生活变化之大,人人都能耕者有其田,生活的有尊严,他感觉这些年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值得的。

    那年银锁和狗娃离开老家后,他和狗娃一路上既要躲避国民党抓壮丁,又要忍受饥饿之苦。从家里逃到矿上的经历真是一言难尽,想起狗娃如今也为了理想也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更加坚定自己为和平而奋斗的信念。

    他和狗娃离开家的那天下午,扣儿和坠子把他们送过惠济河后,担心翟甘经会追上来,他们没敢停歇,连夜走了五十多里路,心里才算踏实。天刚刚放亮后,他们就躲到了一个麦秆堆里睡觉。等到天黑以后再继续赶路,他们担心白天赶路回被人发现,国民党部队现在全国范围内都在抓壮丁。

    路上成群结队向西逃荒的人群,他们漫无目的沿着马路乞讨前行,他们哪里知道,这里刚经历过大灾之年,谁家还有余粮施舍。偶尔碰巧能遇到一家好心人,也就能要到一块饼子或半碗稀粥。但为了生存,他们别无选择。

    到了离家的第三天,当他们躲在麦秆堆里吃饼的时候,还是被一群逃荒的人发现了。他们俩人势单力薄,终究寡不敌众,他们带来的烙馍都给抢走了。好在狗娃比较机灵,他在被这群人发现之前,偷偷的把烙馍塞到身后的麦秆堆里一部分。他们等看着那群难民走远了,他们连忙偷偷的回到原处,找到藏烙馍的麦秆堆,拿出他们救命口粮,这才算没有弹尽了绝。

    他们一路还是小心翼翼的东躲XZ的赶路。人呢,可就不一定要有什么理由,或许仅仅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就难免会有某种妨碍别人的可能。对别人的这种妨碍,或许践踏别人,也不失为对许多不便张扬的目的一种曲径通幽的表达和过叙述,更或许什么都不为,只是看你的某个地方不顺眼。他们知道尽管没有妨碍谁,但还是会有被人举报的可能。他们甚至不敢到村里去讨碗水喝。他的就在路边的河里用手捧点水喝。饿了就肯两口扣儿给烙的烙馍。

    但他们还是被人发现了,那是他们两个正在赶路,刚下过雨的路上,非常的泥泞。看到有亮光,他们偷偷靠近一点,看清楚是一个中年男子,用架车子推着一个中年妇女正艰难的在泥泞的路上走着,她脸色苍白,他们才知道是这个女人生急病。他们两人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就这样倒在路上,就帮忙推着车子到附近的村里找郎中,这才就了二人的命。但据说那个男人为了能得到一块大洋的奖励,也就把他们两个人给出卖了。

    他们被抓到后经过询问,把家乡,姓名,和年龄等内容告诉记录的人。他们两个人被送上一辆汽车,他们发现车上已经有十多个人了。抓的人装满一车后,就一路向东开去。他们是被日本人抓到送淮北矿上去挖煤做劳工的,如今淮北很多矿都被日本强行占有。

    暮色渐渐笼罩了北方连绵的群山和南方广阔的平原,汽车开着明亮的大灯行驶在在群山和平原接壤地带的一条狭长的山沟里,陡然间天下起大雨,汽车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狗娃用腿碰碰银锁,银锁明白了狗娃的意思。趁汽车行驶的速度慢,看守也闭着眼睛睡觉。二人快速跳下汽车,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天黑雨大,看守不敢下车去追,胡乱放了几枪,就继续赶路了。

    他们风餐露宿的,在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山沟沟里的永城矿区,眼前亮起一片繁星似的灯火。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他银锁和狗娃到的永城煤矿是淮北矿区的一部分,出产的是高品质的无烟煤,目前还没有让鬼子给占领。这城市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它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激动不安地喧腾着,象一锅沸水。此地煤闻名四方。这永城正是因煤应运而生,这里有华中地区首屈一指的优质煤炭矿区。也正因为这里有煤,气贯长虹的大动脉陇海铁路才不得不从山东界岔出一条支脉拐过本临省的中部平原,把它那钢铁触角延伸到这黑色而火热的心脏区域来。

    在这个口音五花八门的大家庭里,由于河南人最多,因此公众交际语言一般都用河南话。在永城生活的各地人,连其他地方来的工人都能操几句河南腔,哼几句嗯嗯啊啊的豫剧。

    永城矿区四周全是山梁土包。山上石多土薄,不宜耕用,农业人口远比不上中原腹地稠密,更不要说和繁华热闹的的平原大城市相比了。因为人口稀少,加上日本人侵略,上山伐木砍柴人很少,这些山上和山沟里竟然长起了茂密的荒草,还有一些高大的树木,显得比南部平原的其它地方更有生机。每当入秋之时,有些山上红叶如火,花团锦簇似地夺人眼目……山梁山沟间,由于地层深处挖掘过甚而形成空洞,地表时有下陷,令人触目惊心的大裂缝,往往斯破了几架山梁,甚至大冒顶造成整片的开采区的陷落,形成深不见底,大的无边的水面。大山以北一二百华里处就是陇海铁路线,火车带着成千上万吨煤炭沉重地喘息着驶向东方的港口,为日本人源源不断的送去给养资源……

    永城在这条狭长的山沟里只能摆下一条主街。那商店铺面,楼房街舍,就沿着这条蜿蜓曲折的街道,沿着铁路两侧,沿着那条平时流量不大的沱河,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密集如蜂房蚁巢,由南到北铺排了足有十华里长。火车站位于城市中心。一幢长方形的候车室涂成黄色,在这座沾灰染黑的城市里显得富丽堂皇,火车站不大的广场也许是这个城市内最为开阔的地方了。

    火车从这里向南,穿越绿色的中部平原,五六个小时就可以抵达蚌埠,实现陇海线和徐蚌线的贯通。而向西、向东、向北,都有公路伸出,一直可以通往邻近几个省份。这个火车站每天上下午分别和省城对开两趟快慢客车,其余就全部是运煤车了。

    从陇海铁路岔出来的这条支线,它的最后一节铁轨并没有在这个车站终止。这钢铁阶梯又在这里岔出两股,一路爬坡穿洞,沿途串起了东西两面二十多个矿区。

    外地人提起永城,都知道这是个出煤的地方,因此想象这城市大概到处都堆满了煤。其实,永城边上只有一两个产量很小的煤矿,其余的大矿都在东面那些山沟里。

    当银锁他们沿着铁路支线拐进这些山沟,才知道那里有着多么庞大的世界。这些相距只有十来里路的煤矿,每个矿区都有上万名工人,连同他们的家属,几乎都超过了一个山区县城的规模。密集的人口,密集的房屋,高耸的井架,隆隆的机声,喧嚣的声浪,比起矿区外因战争带来的萧条,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使人难以置信在日本人铁蹄的践踏下,中国还有这么一个繁华的地方。

    可是,银锁他们看到的仅仅是这个城市的表面现象,在大地几百米下的深处。在那里,四通八达的巷道密如蛛网,连接成了另一个世界。大巷里矿车飞奔,灯火通明;掌子面炮声轰响,硝烟弥漫;成千上万的人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轮番在地下作业。他们在极端艰难的条件下,用超强度的体力劳动,煤块从岩石中挖掘出来,倒腾在飞速转动的煤溜子上。于是,这黑色的河流就源源不断从井下流到井上,从地面流上车箱,流向远方。人们也许根本不会想到在这样的一些荒凉的山沟里,在几百米深处的地下,这些流血流汗、黑得只露两排白牙齿的矿区工人用生命换取的这一切!永城煤矿区每百万吨煤要献出二三十条人命啊!煤矿无异于战场,不伤亡人是不可能的。他们对这一切都视为平常,事故发生后,矿上给死者家里寄去少的可怜的抚恤金,然后将人拉倒后山的乱坟岗上埋了完事。

    银锁和狗娃找到他们要去的矿区,寒心地看见,几排土坯打起的破旧的窝棚,里面一无所有。地上铺着常年积下的尘土;土墙.被烟熏成了黑色,上面还有几条能塞进拳头的裂缝和不堪入目的脏物。这就是他们住宿的地方?煤矿生活的严峻性初次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银锁把孙老师的信交给了领班的,领班简单的做了一些交待就离开了。这一夜银锁和狗娃睡得很不踏实。各种声响纷拢着他。尤其是深夜里火车汽笛的鸣叫,使他感到新奇而激动。此刻,他们想起故乡村庄,碧水涟涟的惠济河,悠悠飘浮的白云。河神庙那香火缭绕的情景。

    夜晚灯火造成的辉煌景象消失了。太阳照出了一个令人失望的矿区。人们脸上那点本来就不多的笑容顿时一扫而光。矿区显出了它的粗放、杂乱和单调的面目。这里没有什么鲜花,没有什么景致,没有他们所幻想的一切美妙未来。有的只是黑色的煤,灰色的建筑;听到的只是各种机械发出的粗野面嘶哑的声音。房层染着烟灰,树叶蒙着煤尘,连沟道里的小河水也是黑的……矿区的白天和夜晚看起来完全是两回事!

    刚到的第二天一早,狗娃就被排班下井去了。银锁躺在光床板上,头枕着那个破包裹,目光呆滞地望着黑糊糊的窝棚顶。窝棚里空无一人,只是无比伤心地躺在这里,眼中旋转着两团泪水。他等待着明天下井,自己的将来到底是什么一个命运,他不无法预料未来是何去何从。但后来在吴班长的领导下,全身心投入到危险紧张的地下斗争中,这一切生活的不如意他都没有时间去计较了,很快他成为矿区地下党小组的组长。

    银锁在矿区生活工作的几年后,一天傍晚,吴班长突然来找银锁,他告诉锁子暴露了,他在带领小组成员散发传单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吴班长让他们赶快离开,让他们去冀东南找一支游击部队。让他们先去那里躲一阵,如果风声过去再回来,要学会保存实力。锁子带着小组的几个同志,把吴班长的介绍信放在怀里藏好。在国民党特务到来之前,离开了矿区。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情景,锁子内心感慨万千,他想念狗娃,如果狗娃还活着,他就不会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离开,他们会一起并肩战斗。想到此处,锁子收起心情,转身大步流星的向北走去。

    银锁在矿区几年没少给家里寄钱,家里都给他攒起来没舍得花。家人都不愿意锁子再拿命换钱。于是就写信催他回来成个家,哪怕多花一些钱娶一个媳妇。锁子回信告诉家里说,他在矿上很好,不要家里挂念。他现在还要忙着做一件大事。他婚姻的事情不用家里操心,他在矿上遇到一个相好的姑娘。等忙完大事情就带上这姑娘一起回家成亲。家里人看到锁子的回信,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们都期待锁子能领回一个媳妇回来,这对高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从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收到锁子的书信。家里人以为锁子在矿上出了意外。就四处托人打听消息,后来才知道锁子没有出事,他突然离开矿上,不知去向,家里人都为他感到十分的揪心。后来,当锁子到达冀南游击队总部驻地时,她惊喜的发现翠儿也在这里。根据工作需要,总部将翠萍从被服厂调来,负责动员组织农村的百姓们参考支前工作。二人分别后的情形,都为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担心,他们急不可待的想打回老家去。锁子请翠儿找人给家里捎信回去,告诉家人现在的情况。高家揪着的心才算落地。如今家人见银锁突然回来,大家相拥着喜极而泣。围着他问长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