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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胡婆返乡(1)

    自黄河大坝被炸开后,黄泛区的灾难从未缺席。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这让本来就不富裕的豫东百姓,如同雪上加霜。

    扣儿的第四个孩子降生后,让她在何家的处境如临深渊,何家人不仅冷落她,甚至对她都开始产生了敌意。因为连续生产,扣儿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还要干又重又累的农活。导致有很长时间的间隔,扣儿没有再怀上孩子。

    三个孩子慢慢长大,都非常的可爱,大女儿莹莹已经能帮着她照看弟弟妹妹了,扣儿多少有些安慰。,她现在不再多想,把所以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到了大女儿该上学的年龄了,扣儿发誓让孩子都去上学,走出两河口。自己的人生悲剧,一定不能在孩子们身上重演。

    何家其他人对女孩子的培养没有兴趣。她们就是等孩子长大就嫁人。为此,她扣儿与何家的人发生很大的冲突。但是令何家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懦弱无能的扣儿,在这件事情上是如此的执着和强硬。

    在瘸子从医馆回来吃午饭的时候,扣儿和他商量说:“我们的大妞该上学了,你抽空和学校老师打个招呼。”

    瘸子道:“女孩子家家的,上什么学?等长大找个高人家嫁了。这才是正事。”

    婆婆也说:“莹莹爹说的对着哩,女孩在家里学学针线活,把家务活练习熟了。长大了好找婆家。”

    扣儿把吃饭的碗用力一推,说:“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听你们的,我的孩子再也不能走我的老路。”说完转身走出去了。何家人面面相觑,都给扣儿的气势给惊呆了。他们从未见扣儿发过脾气。

    扣儿从家里出来,她就直接到渡口坐船去刘寨小学。见到孙老师说明她的来意。孙老师非常高兴,他说道:“扣儿,我以为你已经认命了,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想不到你早已醒悟。你放心,孩子上学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如果在你娘家吃住不方便,那就在学校吃住。我来照顾孩子的生活和学习。”

    扣儿感激的说:“那就多谢孙老师,我去跟我娘说,吃住就让我娘照顾。您能给一个上学的机会就行了。”

    从学校出来,扣儿如释重任。她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孩子能有出息。她所有的心愿都了去。一路上,春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她感觉到是如此的惬意。

    黄水肆虐,污坑遍地,蚊子多,死尸多,难民们在逃荒的路上又经常露宿在外,遂致瘟疫流行。患霍乱、伤寒、痢疾的人很多,特别是得了霍乱,上吐下泻,有的人半天时间就死去。后来又因为日本人的侵略,他们回乡的路一拖再拖,遥遥无期。让他们回家的路如此漫长,他们返乡的计划一拖再拖。如今日本人投降了,这些流浪在外的人们再也忍受不了思乡的煎熬。他们纷纷收拾行装。开始准备返乡。但他们想不到的是更多的苦难在等着他们。

    只见到处是一人深的野草,到处是荒榛荆棘。黄河水已经向东流去了,它把沙丘、淤泥、水荡和池沼留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草丛里,野兔瞪着红宝石的眼睛,悄悄地看着陌生的人群。它们来回奔逐着,惊起一群群熟睡的野鸭。大旱灾的残迹并没有从大地上抹掉,就在这些茂盛的庄稼地旁,还可以看到一具具饿殍的白骨,这些白骨旁有的放着一只沤烂的篮子,有的放着一个积满泥土的碗。这些篮子和碗的主人,永远不会再找人施舍了。他们是这个大浩劫的牺牲者。月亮掀开了飘浮的面纱,把水银似的清光洒满了大地。夜,显得更宁静了。风已经停住了,杨树枝上叶子低垂着,它好像拍了一天手,唱了一天歌,现在疲倦了,要休息了。芦苇也纹丝不动了,它只把暗暗浮动的阵阵清香,送向归来的流浪者。

    安溜镇所辖各村的难民都陆续回来了。但和洪灾前相比。人口锐减的厉害。几乎找不到齐全的家庭。不是洪水冲走就是逃荒路上饿死了,或者是瘟疫中病死。但无论多么的艰难,大家还是要落叶归根。他们义无反顾的回到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用他们的双手,重建家园。

    田明领导的水东地委,决定利用难民返乡的时机。扩大宣传,开展自救。重建家园。他们派出工作队,深入农村,帮助难民安顿好,虽然,土地还在,房子早就没了,只留下被泥沙淤积的荒土地。他们凭借记忆或依稀可见的参照物。在自家原来的房子上开始重建。

    武大奎在离开保安团后就回家种地,他还没等到桂花来寻他。就随父母、兄弟姐妹逃荒去了。家人都在逃命的路上失去联系或死掉。他只身一人回到涡河南岸的老家。工作组的同志们对他伸出援手,他们搭建临时住处,提供农具种子,让他的生活稳定下来。他也是非常的感激,想想那时候在保安团干的坏事,后悔不已。如今大家不计前嫌,他也要主动帮助其他的家庭。大家对他这个保安团的老警察有了新的认识。

    自从抗日战争全面迸发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日本侵略范围的扩展,日军呈现了资源缺乏、阵线过长且面临经济危机等不利场面,其速战速决的战略被突破。为了解决战争过程中呈现的问题,日军对我国施行了细菌战,妄图以此疾速获得侵略战争的成功。细菌战是应用细菌或病毒为武器,以人、畜及农作物为主要毒害对象,具有毒性作用大、传染性强、致病范围广等特性,是一种人为制造瘟疫的灭绝人性的极端手腕。日本人投降撤退后,留下的这些隐患也开始显露出来。鼠疫病毒开始蔓延。

    武大奎附近邻居也有些染病而死。于是,鼠疫在整个豫东地区开始流行。第二天,全县城开始大封锁,四门紧闭,交通断绝,工商业也关了门。全县城划了五个隔离区,还有十几个小隔离区。隔离区有的围上的草绳子,有的拦上铁丝网,由国民党警察持枪看守,派人日夜巡逻。水东县防疫班在北关小学校院内的“孔庙”旁分别设立了轻、重隔离所。在南门外的一座小学校里设立了临时隔离所。凡是发现有患病的,不管什么病,都用汽车拉来,隔离检查。他们说是给患者治病,实际上只是测体温、抽血化验,使进入隔离所的人等死。防疫班组织了县城的多名中医到北关校隔离所参观,他们在试验室里看见水泥槽里装着尸体,经过对尸体检查,确定这是传染性极强的鼠疫细菌。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期间留下的传染源。

    当时感染鼠疫的百姓临床多表现为腋下和两股之间的淋巴结肿大,前胸和面部因皮下出血而变成黑紫色,其他皮肤呈现暗淡的粉红色等病症,老百姓称之为“老鼠瘟”或“黑死病”,感染鼠疫者则腹痛、呕吐和腹泻。病人的颜面犹如醉汉,两眼充血发红,表情惊恐痛苦,两手乱抓头发,头向墙壁乱撞,胡言乱语,狂叫一阵之后,昏死过去。豫东、皖北等地民众感染鼠者不少,最终很多都不治身亡。病毒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是在病毒横行的时候国民党政府的防控不力,还有人与人之间的自私、冷漠和愚昧。当然也有一些良知的人能够在病毒肆虐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来到感染者中间,去照顾救治他们,这些逆行者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善良和伟大。

    细菌战散播的疫病最直接影响到民众的生命安康。疫病使感染病菌者饱受折磨,丧失安康,以至被剥夺生命,痛苦死去;疫病对整个社会的影响和打击也不可估量:粮食、庄稼受污,百姓颗粒无收,食不裹腹,人口锐减,经济衰落。

    发病的人一家一家,那时候经常有要饭哩路过,有好心人家隔着门缝递个馍,没做饭嘞,给人家说一声。要是平时,谁家大白天都不关头门,赶到饭晌,要饭哩能走到厨屋要。但遇到吝啬的人家,就嚷嚷着别搁这要饭了,走远点,被给传“大家病”。饭也要不着了。人走着走着就躺地上了。

    政府向上级机关紧急呼救,表示整个县城都已经被鼠疫侵蚀,一个多月以来,近万人丧命,棺椁已经来不及制造了,且亡者的家属往往也被感染十分体弱,没有力气进行安葬。甚至有穷苦人家,只能把自己的亲人抛尸荒野,希望上级能够派出专业人士赶来支援。鼠疫流行。中岳庙内求神拜药者成群结队,致使中岳庙村的群众也感染此症,出现“购药店前身先死,送葬未归又命亡”的惨象,死亡的人日益剧增。

    后来,上头开始送汤药,搁南地柳树坑里垒大灶熬,熬一锅黑药汤,三四百步开外都能闻见药味儿。熬好,俩劳力担住桶往前街、后街送,十字路上一搁,吆喝家家户户大人小孩来喝药,大人端住碗随即都喝了,小孩儿嫌苦都不愿意喝。武大奎带领大家,没日没夜的与病魔做斗争。他们在村子的祠堂院子里搭起大锅。熬制中药。

    汤药可熬了十天半月,后来,“大家病”就慢慢下去了,人都开始活泛,也有精神头儿了,走路跟原先都不一样,下地脚不沾地,庄稼都耽误了,都想赶赶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