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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上门提亲(1)

    一大早,扣儿就跟着三哥和狗娃去安溜镇上去卖野兔和鱼,他们会再用卖来的钱,给家里买些急需的盐粒,洋油,洋火等日用品。

    安溜镇是适合生命诞生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律动着澎湃的气息,那里的水土滋养,让每一个生活在那里的人,内心中都有了盼头和希望。它如同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天生丽质,清纯可爱,吸引着过往的人们。

    安溜古镇位于亳州和鹿邑交界处,行政上隶属亳州管辖。它是一个傍水而生的古镇,所以它的历史和文化中总少不了水的元素。“安”即平安、安稳之意。“溜”在水文上指汇合之水很快、很顺畅地流走,不会旋淤冲击而造成水患。又说因安姓人家起居河流湍急之处兴集而得名。它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个小镇的商业非常发达,随之而来的各类娱乐服务行业也应运而生。

    两省接壤处,多年以来主持地方水运事务的水保大队,他们注重在两河上安辑保守,历年对河运事务处置还算得法,所以安溜镇在洪水泛滥和鬼子入侵的灾难之年,并无特别变故发生。安溜镇的水陆商务既不至于受战争停顿,也不至于为土匪影响,一切都在有序不紊的平淡中过去,百姓们也一成不变的过着安居乐生的日子。这些人,除了家中死了牛,河里翻了船,或发生别的意外死亡大变,为一种不幸所绊倒,觉得十分伤心外,中国其他地方正在经受的磨难和痛苦,他们在不幸挣扎中的情形,似乎还不曾影响到这安溜“两不管”地界人民的生活。

    随着扣儿一天天的长大,她已经不再是用衣袖擦鼻涕的小姑娘了。尽管没有充足的营养,刚刚满十六岁的扣儿,还是已经出落的如同仙女一般的大姑娘。她水汪汪的眼睛,高挑的身材,代表成熟女性的前凸后翘的身材,让她越发的漂亮。村子里人看她长的如此好看,都带着嫉妒的开玩笑,称呼她是高小姐,说她长大了,肯定能嫁给一户姓朱的人家做老婆。

    他们在去镇子的路上,扣儿如同出了笼的小鸟。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明媚的阳光照在洪水留下水洼里,微风吹过,金色波纹闪闪发光。偶尔有鱼虾跳出水面寻食,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儿育女的新家,已经随着洪水迁徙到黄河之外的很远地方。

    镇上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卖烧饼、百货的、卖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的房子有一米多高的水退后的印迹,那是洪水淹过后留下的,非常的清晰可见。

    洪水带给百姓的灭顶之灾,对生意人和政府的官老爷们影响不大,他们不需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洪水过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奢靡生活。声色犬马的日子依然照旧。

    这刚过了洪水的时候,野兔是稀有货物,卖的快,也能卖上好价钱。狗娃他们刚到街口,就让饭店的老板给收走了。而狗娃他们带的鱼饭店不愿意要,因为黄河洪水里鱼虾很多,抓鱼的人也多,满大街都是卖鱼的,来饭店要红烧瓦块鱼的客人也少了。

    狗子娃他们来到十字街口的鱼行,因为他们经常来卖鱼,鱼行的经纪都认识他们,老远就招呼道:小伙子,今天来卖什么鱼啊?有稀罕货没有?

    鱼行经纪汪先生,长着山羊胡子,瘦长脸,一个大长鼻子,两只明亮好斗的眼睛,戴个旧的黑绒瓜皮帽,还穿着翠蓝布破长大褂,扣子上还系了个鲨鱼皮旧眼镜盒,眼镜盒下边还搭拉个黄穗子。他不愿意同流合污,但又迫于生活压力,他只能抛头露面。所以,看他的打扮不像农,不像工,不像商,不像兵,不像财主,却也不像穷人。

    狗娃应道:“有两只野兔,刚才给卖了,我这还剩下几条大鲤鱼,劳烦大叔您给看着卖吧。我们到处逛逛去。”

    他们把鱼放在鱼行里寄卖,三个人逛街去了。狗娃决定先找个凉粉摊,他知道扣儿最喜欢吃的就是豌豆凉粉。

    豌豆凉粉是用豌豆磨成细粉,然后经过沉淀做出来的。卖凉粉的用薄薄的小刀,蘸水把一圆坨豌豆粉切成细丝,再放点卤料熬的汤汁、陈醋、蒜泥、最后点上一些香油。那冰凉透彻,滑润细腻,美不胜收。

    三个人吃完凉粉,买齐家里所需,回到鱼行。他们看到自己的几条鲤鱼还摆在那里没卖掉。狗娃跟鱼行经纪说:汪大叔,您们鱼行就把鱼收了吧,我们不等了,想早点回家去哩。

    汪经纪听狗娃如此说,就收起狗娃的鱼,用秆秤邀重量。然后高声喊着:“收刘寨狗娃的鲤鱼十一斤,现金付账。”

    鱼行是给鱼虾买卖的场地,他们为买卖双方提供说和的服务,然后按成交的总价,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但遇到合适的货物或者是卖家急出售的货物,他们也会直接收了,再到开封卖出去。这样能获得很大的差价,比佣金要多出很多倍。

    从古代开始,我国的古人就对黄河鲤赞赏有加,比如在《诗经》·《陈风·衡门》中就有“岂其食鱼,黄河之鲤”的说法(大意是吃鱼必然是黄河鲤鱼),在北魏杨衒的《洛阳伽蓝记》中也有“洛鲤伊鲂,贵于牛羊”的记载,可见在古代黄河鲤绝对称得上是“鱼中上品”。但因为黄河溃坝,最近上市的鲤鱼数量多了,也就不怎么好卖。但他们鱼行有办法,用从冰厂买回的冰块将鱼给冻上,送到开封城里的第一楼,就能以高出几倍的价格成交。

    黄河鲤鱼它的肉质鲜嫩,又有鲤鱼跳龙门的吉祥寓意。所以,黄河鲤鱼是平时的抢手货,豫东的鲤鱼面也是豫菜里的招牌菜。也是开封第一楼的招牌菜。

    扣儿是离安溜镇有十多里路刘寨村的老高家的闺女,她扣儿娘为高家生了四个儿子和她一个女娃,这可真是儿女双全,人丁兴旺,也让她扣儿的爹在村子里感到很有面子,她娘自然就成了高家的功臣。

    但对高家来说,孩子太多,吃饭就成了问题。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扣儿的娘虽然是高家的功臣,却也给高家带来了灾难。只要遇到不好的年成,她们家肯定是村里最早断粮的,有时只能一天吃一顿饭。每当天刚黑下,她娘就催着她和哥哥们睡觉,嘴里重复着她的理论:“人是一盘蘑,睡着就不饿!”

    尽管高家并不富裕,扣儿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娃,爹娘自然偏爱。她又是家里的老末,哥哥们自然都让着她,另外,她还有一个邻居家的同龄男娃叫狗娃,也会经常从家里偷些好吃的送给她。

    扣儿的大哥链子从小就跟着父亲在田里干活,家里的弟妹还小,老大自然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后来,因为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国民党部队兵员严重不足,就实行“抽丁制”。在当时因为家里穷吃不上饭,去打鬼子至少不用饿肚子,早些年大家还是愿意去当兵的。链子就是那时被抽丁当了兵,跟随大部队到山东打鬼子去了。

    后来听邻村一起当兵的人捎信回来说,扣儿的大哥在战场上让日本人给打死了。这个消息对高家来说如同晴天霹雳,扣儿的娘躺在床上好些日子不吃不喝,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链子就这样没了。从此扣儿在心里默默恨起日本鬼子,她不明白什么是侵略,但她知道,只要打死她哥的人肯定是坏人。

    高家的二小子叫环子,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没有说上媳妇。这对高家来说是个大事情。如果老二还不能成亲生子。这是比高家老大被日本人杀死还要悲哀事情。按照规矩,排行大的孩子没有成家,下面的兄弟就不能娶亲,否则就是“小麦比大麦先熟”了。如果老二不尽快娶老婆,那就会把锁子和秀秀儿给耽误了,人家船夫刘老汉还等着上门提亲呢。高家父母都把心思用在老二身上。他们就到处托人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他们想趁今年风调雨顺,地里能有个好收成,就是省吃俭用也给二小子娶个媳妇回来。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场人为的灾难彻底浇灭了高家的希望,国民党炸毁黄河大坝,使整个豫东、皖北地区成为一片汪洋,眼看就要收割的庄稼都泡进洪水里。

    高家本指望趁风调雨顺的年景,用今年地里的收成,能给老二换回个媳妇的愿望也泡汤了。现在高家就是连自己家里人都要挨饿了,那里还有粮食去换媳妇。最后只能想到了让扣儿给二哥换亲。

    为了阻挡日本侵略者的侵略步伐,国民党守军掘开了位于郑州花园口的黄河大堤。在事实上,阻止了日本侵略者侵略步伐;但同一时间,黄河这条曾经的母亲河,没有了河堤的束缚,洪水肆虐,位于其下的河南、皖北、苏北等地大面积被淹,使得无数百姓更是流离失所。

    在这个过程中,包括河南和AH等超过40多个县市的都被波及,住在这些地方的老百姓除了失去谋生的土地外,其中还有数十万人惨遭溺死。剩下的大量老百姓为了活着,他们只能一路乞讨漂泊,随后又有许多人饿死和病死。混浊的河水向东南方向迅猛推进,在黄淮平原随性肆虐,最终形成了跨越豫皖苏3省44个县的“黄泛区”。当时直接淹死和饿死的群众多达八十九万人,造成了中原历史上人为的一次大灾难。在花园口决堤事件中,无数百姓沦为齑粉,成为了那段屈辱历史中的悲惨存在。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乃是出于抗战所需,但是单从其结果以及缘由来看,这样的决堤都是不应该的。其表面上是为了抗日的不得已行为,实际上确亦是蒋光头及其国民党内部腐败、藐视百姓生命的表现。

    扣儿快乐的童年,最终也被这场洪水造成的贫穷给剥夺了。为了给二哥娶个媳妇,她爹娘商量着让她给二哥换亲。也就是换亲的事情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甚至是生命。

    扣儿的三哥锁子是一个比较叛逆的孩子,他和狗娃是同一年出生的,但比狗娃大几个月。他经常和狗子一起去掏老鼠洞,河里逮鱼,地里打野兔,为家里挣点口粮回来,扣儿就如同他们的跟屁虫,跟着他们后面寸步不离,她喜欢这无忧无虑的生活。

    锁子总能在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带回一些鱼虾什么的,有时候还能带回一只野兔或水鸡子。这多少也能补贴家用,日子还算熬的过去。他们有时逮的鱼虾、野兔多了,他们就会去集市上去卖。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让他们也没办法再去找生计,他们只能到河里捞鱼虾,草丛里的野兔都给洪水冲走了,偶尔能遇到一两只就算是奇迹。

    狗娃是村子里的能人,虽然没有上过私塾。但他能跟着其他孩子还学会了几个字。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高个子,宽肩膀,鼻梁很高,像铲形的下颚,显出一股坚定和有主意的神气。一双锋利得像鹰一样的眼睛,正注视着前边浓雾笼罩着的滚滚洪水流过水波。他打小就没了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经常到村子后面的惠济里河去逮鱼,来贴补家用。他爹死后,娘怕狗娃和妹妹受委屈,也就没有再改嫁。所以,孩子少,家里负担不重,这到是农村度过难关的有利条件。狗娃养了一条全身黄毛的狗,狗娃给她它取名叫大黄。每当秋后庄稼收割完成后,他都会带上大黄去逮兔子。扣儿从小就喜欢跟着狗子和三哥环子一起玩,孩子也讲究脾气相投,青梅竹马。

    洪水之前的刘寨村,四面被防土匪和小偷的护村河包围着,全村只有村东口有座用园木头搭建的土桥。出口北侧的有一座河神庙,这算是村里的唯一古迹。值夜的更夫在村口巡夜时,有时会躲在庙里避避风雨寒暑。其实,这些都是做做样子,土匪和小偷要是来到刘寨,都会被刘寨的贫穷给气哭的。

    洪灾后的刘寨更是雪上加霜,全村没有倒塌的房子只有地主家的砖房子和这座建在高岗上的河神庙。他们虽然已经开始灾后重建土坯房,但所以的家当都被洪水冲走了,家徒四壁。整个村都泡在洪水里,大家都在村东的大堤和高岗上搭起临时窝棚。

    胡大嘴翻过河堤,远远望去,刘寨村东的河堤和高岗上,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窝棚。胡媒婆打听高家窝棚的位置,进了高家窝棚去提亲。胡大嘴的到来给绝望中的村民一个提示。那就是再难,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婚丧嫁娶的大事该办的还是要办的。

    当胡大嘴风尘仆仆的到了刘寨村高窝棚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一家路上,泥泞的路面,路两旁都是黄河洪水退去后的痕迹。淤泥把庄稼全部埋到泥土里,光秃秃的农田里,还留下一些水滩。稀稀疏疏的冒出几棵顽强的芦苇新芽。

    因胡大嘴内心着急,两脚沾满橡皮一般黄泥,她都顾不上刮掉。她问清楚高家的窝棚位置,一路和熟人打着招呼,就直接赶紧寻了过去。

    胡大嘴从何家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船到涡河北岸,马不停蹄的赶了十多里路,顾不上辛苦,就急匆匆的到刘寨的扣儿家,来替何家提亲。

    胡媒婆到了刘寨村搭避难的高岗地的时候,已经是晚半晌,日头大偏西。尽管已经入秋季节了,胡媒婆因为走的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她的心里好像比何家还要重视这门亲事。

    高老汉五十多岁年纪,瘦高个儿,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平眉细目,一副慈祥稳重的表情;黑黝黝的、布满皱纹的脸。这场洪水让高老汉痛心不已。他正在用河里捞的水草喂从邻村熟人家赊回了一头猪仔,这是他们家唯一值钱的财产了。

    当高老汉听胡大嘴说对方家是串村的郎中,家里的女娃多,就有一个男娃,何家的日子比其他人家好过多了。不过,也有让人不顺心的事,家里的男娃是个坡脚,郎中救人无数,就是没能治好自己孩子的病,这可能就是命吧。这在当时的农村,坡脚可是个大事情,因为坡脚就失去了土里刨食的生存本钱。小瘸子二十大几了,还是没能娶到媳妇。

    扣儿的爹娘一听是个瘸子,立即就要推辞。但当胡大嘴说何家愿意出二十斗麦子时,扣儿的爹娘都沉默不语了。胡媒婆给老高家带来的不仅是坏消息,还有郎中家里的二十斗麦子和一个儿媳妇。他们家已经揭不开锅了,确实需要这救命的粮食。

    今年的洪水让刘寨村各家各户都是颗粒无收,大家都靠树皮野菜过日子。村里的树叶树皮都给摘光了。那一棵棵被偷偷扒皮的树,如同被剥光的身体的,孤孤的立在那里等死。

    胡大嘴道:“那何家可是远近数得着的殷实人家,就是脚有点坡,这又不耽误吃,不耽误喝。也不影响下种生孩子。你家扣儿嫁过去就享福吧!”

    她扣儿爹娘商量一下后,还是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扣儿的爹咬牙说:“既然胡大媒人这么说了,您就让对方选个黄道吉日换贴子吧。不过,麦子能否给提前送来。换贴那天,我们是要请村里人吃一顿蒜泥捞面哩。村里人这段日子过得太苦了。”

    胡大嘴一听,马上高兴应道:“这好说,我马上去给对家回信,您们就踏踏实实的等我的消息吧。”其实这正合了媒婆的意,她也想提前把私下多要的那十斗麦子尽快得手,免得夜长梦多。

    扣儿的娘在一旁不停的流泪。她心疼自己的闺女,为了全家的这张嘴,让她嫁给一个瘸子,她的一生就这样给毁了。但为了全家人不被饿死,也为了二小子能娶到老婆,只能狠心这样做了。

    没过多久,在一个小晌午时候,河上的浓雾已渐渐收起。两岸大堤上的柳行,已看得清楚了。胡媒婆顺路带来何家的回音,她和何家商定,下个月将会会请风水先生给定个日子,双方儿女换贴。

    这一天,扣儿陪着三哥和狗娃在河里逮鱼。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甜甜的声音,还有一笑露出的两个酒窝,算得上十里八乡挑尖的女娃了。经常让狗娃看得出神。她那长得十分秀美的瓜子脸儿,细长整齐的眉毛,两只眼睛像点漆一样黑里透亮,微微上翘的鼻子和含笑的嘴唇,还留着一丝孩子气的纯洁和天真。她已经到了梳起辫的年龄,不过单辫不长,像一条粗麻花。大约是身体长得太快了,她没有合身的衣服,身上穿的蓝粗布印花布衫,显得又窄又小,两只手腕长长地露在外边。这都在狗娃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胡媒婆的到来,让扣儿的人生彻底改变,开启她悲惨的人生。自从胡大嘴到高家提亲,让扣儿向往的人生成为泡影,也让狗娃娶扣儿为妻的理想落了空。胡大嘴为的就是何家承诺给的那一个猪头,她就这样把扣儿给毁了。胡媒婆自己也离下十八层地狱更近一步。因为胡媒婆的原因,有多少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被活活拆散,成为棒打的鸳鸯。又有多少孽缘被捆绑成夫妻。

    上个世纪国民政府时期,农村正经历着抗日战争的灾难。农村生存条件都很差,很多人为了娶媳妇给彩礼也是绞尽了脑汁。但是出不起彩礼就是出不起彩礼,所以也导致很多农村好小伙打了一辈子的光棍。有的农村父母为了自己的儿子能成家就想了很多办法,所以就有了农村“两换亲”或三换亲的做法,这样就解决了两家甚至三家儿子娶不到媳妇的问题。不过这在今天看来还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扣儿就成了这结换亲的牺牲品。

    换亲,又称“交换婚”。是指男子以自己的姐妹给女方的兄弟做妻,以换取女方作为自己的妻子的婚姻方式,俗称“姑嫂换”。来源于古老的氏族外婚制,即两个氏族之间互换姐妹为妻或互换女儿为媳,在封建买卖婚时代曾盛行。这种婚姻方式违背当事人的意愿,带有严重的包办、强迫性质,新新中国成立后,因为这种婚姻形势违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婚姻自由原则,给予禁止。但在落后的农村,给一些贫穷的家庭解决儿女婚姻大事提供了好的办法。

    扣儿和三哥回到搭在村东高岗的窝棚里,把何和狗娃一起逮的鱼给摘干净,拿去让娘顿汤喝。这样饿了一天的家人也能垫垫肚子。她娘吞吞吐吐的告诉她说要给扣儿说个婆家,扣儿脸颊发烫,泛起红云。

    但当她娘告诉她为了给二哥换亲,就要嫁给何庄的瘸子时,如同晴天霹雳把她打蒙了,稍愣片刻,她突然放声大哭着跑出了窝棚。晚上,一家人围在蝇头大小亮光的煤油灯边,尽管一天都没吃风东西了,谁都没有心思喝鱼汤。他们等了很久没见扣儿回来。老二环子低声说道:“你们先吃饭睡吧,我去找扣儿去。”

    扣儿从自家窝棚里出来,她来到搭在河堤上的狗娃家窝棚外,喊狗子出来说话。她们一起来到村头的大庙里,二人愁眉苦脸的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河神庙因为建在村东的高岗处,是这场洪水保存下来为数不多的建筑。大殿高耸,有四十九级白石台阶通向殿门。我抬头仰望着飞檐之下的匾额,上题“德育乡里”四个斗大金字,檐角上悬挂铜铃,风吹动叮咚作响。大殿前的铸铁香炉中,已经不见香烟缭绕的情景,但冷却后的香灰依旧散发着浓烈的香气。香炉旁边的烛台上,残留下来的红蜡烛头,排列得密密麻麻,记录着曾经的热闹。每年的河神节,附近的人都会到这里烧香祈福。

    环子悄悄过来,他对扣儿说:“妹子啊,二哥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让你给我换亲,可以,那二十斗麦子可是能救很多人的命啊。”

    狗娃在吃晚饭的时候已经从他娘那里,知道了扣儿换亲的消息,他的心都要碎了。他无法接受他的心爱之人就给换了亲。但他又无能为力,他哪里给锁子找个媳妇,又哪里去弄这二十斗麦子?这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庙里,三个人良久都沉默不语。突然,扣儿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她慢慢的说道:“二哥,狗娃,我们回去吧,我愿意嫁给那个瘸子。”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向回走,锁子和狗娃都呆呆的站在原地,被扣儿的话惊住了。

    狗娃和扣儿分开后,他没有回去。到了村小学孙老师的窝棚里,狗娃要找孙老师拉拉呱,他要把自己内心的苦闷向孙老师倾诉。否则,他会给憋屈死的。孙老师听狗娃说完,喃喃道:“这首先是贫穷造成的,但封建思想也是祸根。”

    孙老师喝口水,又说:“我们要和天灾人祸斗争,更要和封建势力斗争。争取平等自由,反对压迫。如果你真的要扣儿摆脱这种命运。那就要壮大充实自己,甚至是武装自己。我有个师范的同学,现在在淮北矿区,他身边有一群年轻人正在为摆脱这种束缚在奋斗。你合适的时候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狗娃眼前一亮,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孙老师的话。他心里还是通透许多,眼前似乎看到一线的亮光。

    没过多久,胡媒婆让丈夫赶着牛车,给高家送来了二十斗麦子,当然,从何家出来的路上,她们中途拐弯回了一趟家,多走出了几十里路,把多出的十斗麦子卸到家里。这是后来,因为扣儿没生男孩,她婆婆骂她是三十斗麦子换回的是下无用蛋的鸡。这才知道胡媒婆从中猫下十斗麦子。

    胡大嘴来到了刘寨的村东头的高家窝棚,她又开始了她的演说。她说何家如何如何好,说妞嫁过去,肯定不会受苦。何家是独生子,不会有分家产。何家婆子就这一个儿媳妇,也不会给气受。一年半载,扣儿能给何家生个男娃,那就成了何家的功臣。

    高老汉这次没有再犹豫,他说:“您就让何家来换贴吧,但一定要选个好日子,不能再让孩子受苦了。”他把扣儿的命运寄托在胡媒婆身上,也把女儿的幸福就交给算命先生。

    扣儿娘只是在一旁沉默陪坐着,不做声。他回想起扣儿小时候,家里四个男孩,就是想要个女儿。结果扣儿就降生了。一家人对扣儿如掌上明珠。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大姑娘。如今要嫁给瘸子,她如何对得起扣儿。她心里如同刀割一样痛。勉强支撑到胡大嘴离开。她就哭到的窝棚的地铺上。

    离开刘寨,胡媒婆急忙给何家回话去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简直是一路小跑到了何家,要去讨何家的人情。

    已经到了秋后,被洪水淹没的树木,房子露出尖顶。这是洪水退去的迹象。道两旁的杂草丛生,芦苇也开始枯萎发黄,一片凄凉萧条的景象。但这并没有影响胡媒婆的心情。她正在为得到十斗麦子高兴,心里如同喝了蜜屎一样甜美,她一家人今年不会挨饿了。她用两对青年人的幸福,换取她们一家人的口粮。这是胡媒婆又欠下的一笔孽债。

    何家请来算命先生,他是一个穿走乡里的能人。他能给看宅子,选坟地,批八字,据说是很灵验的。不过至今还是没有看到,经他指点迷津后的人家,鲜有把日子过富裕的。按照双方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给选定一个良辰吉日,老高家也做好准备,就等着换贴的日子到来。

    扣儿和三哥逮鱼晚上回到家里,她看到何家送来的两口袋救命的麦子,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没有再提出反对的话。回到屋里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她娘来到床边,轻轻拍着她,如同小时候哄她睡觉。她默默的跟着流泪。没有合适话劝说自己心爱女儿,因为她自己也不满意这门亲事。

    高老汉蹲在窝棚外面的树根旁,吧嗒吧嗒的抽旱烟,烟袋锅的的光一暗一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