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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斩乱丝」狄青

    本打算趁着换班前眯一会儿的狱卒,被前面传来的喝酒划拳声吵得睡意全无。起来喝了碗水后,便往审讯室走去,想看看老头收拾好了没有,自己也好早点下班。

    拐过弯,竟发现审讯室的门不知为何被严严的关上,狱卒心中觉得蹊跷。

    老头已经收拾好了?他怎么没叫我?心里想着,脚下不自觉的快了起来。

    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似乎有跑动的声音,伸手推门,只见老头正拿着刷子蹲在地上,卖力的刷着地砖上的血迹。

    狱卒看了看审讯室的四周,见并没有收拾多少,显得非常不满。

    “还没好吗?快一点,我要换班了。”

    万钧依旧不说话,点点头,作为他的回应。

    狱卒不耐烦的叹口气,朝着另一扇门走了过去,他准备去看看王朝安的情况,可不能让他现在就死在牢里。

    与此同时,万钧的耳边传来了王朝安微弱的声音。

    “前户部尚书,严宽。”

    听到这句话,万钧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想不通的问题,一直像一块巨石一样堵在胸口。现在,这块巨石被王朝安的一句话彻底击的粉碎了。

    一切都通了。

    被留在家里的木影在厅堂中焦急的来回踱步,万钧让他们早点休息,他哪睡的着。若说智商,万钧一点都不让人担心,可是他那连一只鸡都杀不死的双手,一旦暴露,根本无法反抗。

    如果他被抓了,那我们也就跟着暴露了,说不定现在锦衣卫正在赶来抓捕自己的路上呢。

    木影越想越急,越想越坏。自己可是连媳妇都还没娶到,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要不跑吧,可是现在京城城门全都关了,明早通缉令就会张贴出来,要怎么出城呢?

    忽然响起的呼噜声,打断了木影的乱想。寻着声音看去,张伟竟然仰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脸悠然的样子,竟然一点都不焦虑。

    这家伙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困难吗?咱两要被抓住,那一切就真的完蛋了。都得死。

    即便你能打过一个“上仙”,可是现在面对的是整个锦衣卫啊。“仙人府”有那么多上仙,还有七位尊仙,他们碰到锦衣卫还不都是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真是无知者无畏。看着张伟酣睡的样子,木影是越看越气。

    门外传来了一长两短的拍门声,这是万钧走之前和木影对好的暗号。他赶紧跑过去开门。只见万钧依旧是老头的装扮,只是不再佝偻着背。

    “怎么样?见到人了吗?”木影关好门后,急切的问道。

    “嗯,见到了。”

    木影见他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追问道:“怎么样?能救人吗?”

    走到厅堂里,万钧拿过桌上已经冷掉的水,一口干掉。转身对木影说:

    “我还要再想想,你先去睡吧,太晚了。我也得让大脑好好休息休息。一切明早再议。”

    说完,也不顾木影那张又焦急,又诧异的脸,自顾自的走进了卧房。

    木影知道,他不想说,无论自己怎么追问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只好先回屋,一切等明天再说。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躺在椅子上睡的正香的张伟。走过去捏住他的鼻子,大声喊道:

    “喂!起来回屋睡!”

    今夜的锦衣卫驻所里,不少房间都通宵亮着灯。一张张画着张伟和木影头像的通缉令,从这里飘向京城所有的城门和大街小巷的告示栏上。

    整个锦衣卫卫所兵都被分散到城中的主要街道,还有九门门口,准备天亮后把逃犯困死在城中。至于上头为什么忽然对一个“乙”级锦衣卫和一个乡下小子这么重视,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们从来都只是听令行事,就像被赶的鸭子,杆子往哪挥,他们就往哪走,没有资格问“为什么”,也不要想“为什么”。

    “烧饼~

    烧饼~

    卖烧饼嘞~”

    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每走到一家都会停一会儿,朝里喊着“烧饼”,没人回应就接着到第二家喊。

    万钧家的老婆婆早早就打开门,在门口迎了上去,要了比平常多几倍的烧饼。付完钱,直接拿到了摆在院中的小饭桌上。

    张伟不客气的拿过最上面的一块,放进嘴里撕下了一大口,刚出炉的面饼香味让这个早晨变得异常美好。

    看着张伟吃的那么香,万钧也笑着拿起一块,用手掰下一小口,送进嘴里咀嚼起来。

    木影则一点胃口都没有,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稀饭,不时还拿眼偷偷瞥着万钧。

    万钧知道木影心里的焦虑,笑着递给他一块烧饼,说道:

    “你吃两块饼,吃完后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听他这么说,木影像饿鬼缠身一样,立马接过烧饼,配着咸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生怕他马上反悔一样。当他把两块饼都吃完后,万钧自己的还剩有一小半。

    “好了快说吧。”木影用袖口擦着嘴说道。

    “我还没吃完呢。”万钧假装为难。

    木影又拿起筷子往万钧的碗里夹了几块咸菜,嘴上催促道:“边吃边讲,边讲边吃,快点吧。我要急死了。过两天他们可就要被砍头了。”

    万钧看木影这个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把饼放下,拍拍手说道:

    “事情呢,我已经理清楚了。王朝安他们为什么会被抓,我也完全知道了。”

    张伟捧着碗,一遍喝着稀饭,一遍看着万钧,等他继续讲下去。

    万钧看向木影说道:“你知道在上个月,皇宫里有一座宫殿塌了吧。”

    “知道啊。但这和王朝安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半面笑”的锦衣卫,连皇宫都没资格进去。”木影一脸不解。

    大概是木影吃惊的样子太过滑稽,万钧看着他直笑:

    “有没有关系你听我说就知道了。

    宫里修缮宫殿,都是工部直接主持的。工部修的宫殿塌了,自然要找工部尚书问责。这座殿是上一任工部尚书主持修的,虽然他已经退休回乡,但出事了自然要把他带回来。

    于是“锦衣卫”的“斩乱丝”接了这个案子后,便派人去找前工部尚书。

    可就在同时,你们“半面笑”却下达了一项刺杀任务,而这个任务的刺杀目标正是前任工部尚书——严宽。”

    什么?张伟和木影听到这话都惊了。木影赶紧开口道:

    “不对,不对,既然朝廷要抓严宽回来审讯,为什么同时又要刺杀他呢?”

    万钧依旧保持着他脸上的微笑,说道:

    “这两个任务如果是同一个人下达的自然是自相矛盾,可如果是两个人下达的呢?”

    “哦,我知道!”张伟终于把嘴巴从碗边挪开了。“一个人想要查清真相,另一个人想要隐瞒真相。”

    万钧笑着看向张伟,指着木影开玩笑的说道:“你比他聪明。”

    木影还是想不通。“除了皇上,谁还能命令锦衣卫?”

    “作为人臣,欺上瞒下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没少发生。老百姓中有一句俗语,叫“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能一直瞒住上面,下面的人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胡作非为,为己谋利。”

    木影脸上的表情更惊讶了。“你是说,王朝安他们这次执行的任务,是张罗自己私自下达的?”

    “没错。”万钧非常自信的说道,“不过他也是听人指挥,毕竟一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佥事,又能和工部牵扯上什么关系呢。”

    木影觉得自己都想通了,拍着桌子说道:“所以张罗现在要杀人灭口?”

    哪知万钧竟然摇起头来。

    “如果王朝安悄无声息的完成任务,那倒也罢了,张罗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这次的刺杀合理化。可是据我所知,他们在当地把动静闹的太大了点。更重要的是,他带回来的一样东西,让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不得不下令灭口。”

    “什么东西?”张伟和王朝安异口同声的问道。

    只见万钧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脸朝天空,高声说道:

    “若想知道,阁下就到院子里来吧!”

    张伟和木影诧异的对望一眼,又左右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万钧刚刚是在对谁说话。

    万钧说完后,也不理会张伟两人投过来的不解的目光,拿起剩下的一小半烧饼,自顾自的吃起来。等他把饼吃完后,门外响起了规律的叩门声。

    经过昨晚的事情,木影二话不说,拉着张伟就往屋里跑。看来是已经有了做逃犯的经验了。

    “门开着,没上闩,自己进来吧。”万钧依旧坐在桌边,淡定的说道。

    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个头戴乌纱帽的锦衣卫。他们身上穿的官服和万钧放在屋里的款式一样——蓝底,上面绣着北方神兽青龙。

    领头的是一位面容硬朗,犹如刀削,大概四十多岁的高身大汉。方正的国字脸和高挺的胸膛,给人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雁翎刀刀柄,步伐稳重而有节奏。

    在他的背后,跟着一男一女。

    女孩额前的眉毛和露在帽子外面的头发散发着魅人的酒红色,闪亮的大眼睛上,一排睫毛有弹性的往外高高跷起,小巧的脸庞,高耸的鼻梁,一看就不是中原人。身后有两柄细长的短剑,交叉背在身后。

    男人的身材比旁边的女孩还要矮小,配上他那圆圆的脸蛋,竟会让人觉得他有些孩童般的可爱。笑眯眯的双眼里,一对明亮的眼珠不住的打转,不知道在搜寻什么。他的双脚,迈的也比另外两个人更快。身上似乎没有佩戴武器。

    领头的男人来到万钧面前,一直看着他,嘴角下拉,似乎在等待着怎么。万钧也仰起头一直望着他,嘴角微笑着,说道:

    “来人家家里做客,不是应该先报家门吗?”

    来人听了嘴里冷哼一声,说道:“我比你级别高,你这“丙”级的小辈,见了我也不行礼?”

    声音透露着成熟的磁性,语气威严而不容冒犯。

    “我又不认识你,行什么礼。”万钧起身就要回屋。

    躲在屋里偷看的张伟和木影,看着院子里的场面,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那个小个子男人知道自己师傅的脾气,赶紧走出来笑着说道:“万大人,您不常来锦衣卫,我们是您同僚,“斩乱丝”甲级三组。

    这位是我们师傅,狄青,狄大人。身后这位是红艳,我叫高能。”

    “哦,原来是铁面无情的狄大人啊,幸会幸会。”万钧假装真的不认识一样,抱起拳,笑着行礼道。

    “铁面无情?看来是个好人啊。”张伟轻轻的说。

    “什么啊。”木影立马瞥起了嘴。“他被称做铁面无情,是因为他女婿犯事了,本来也不严重,按理判三个月就够了,结果他一干涉,直接一年。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罢了。”

    为了自己的名声,竟然连家人都可以牺牲,还真是“无情”啊。张伟在心里默默叹道。

    “别说废话,你刚刚说王朝安带回来一样东西?”狄青开口说道,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

    “看来“半面笑”的报告上没有提这件事啊。”万钧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狄青在“斩乱丝”的威望极高,没想到一个“丙”级的下属竟然会这么和自己说话,气愤的说道: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难道要我把大街上的锦衣卫都喊过来,把你私藏的逃犯带走吗?”

    躲在屋里的张伟和木影听到这话,心里立刻紧张了起来。

    万钧依然一脸悠哉的看着狄青,说:“好啊,张罗肯定会很感谢你,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了。”

    狄青已经气得举起了拳头。一边的高能赶紧又出来缓和局面,笑着说道:

    “我们正在追查宫殿倒塌的案件呢,所以我们当然也想知道前工部尚书严宽死亡的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万钧否定道,“这个案件是“乙”级一组的,什么时候要你们来查了。”

    万钧虽然不常去锦衣卫“斩乱丝”走动,但里面的消息却事无巨细的全都清楚。

    “算了,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万钧朝他们摆摆手,说道,““乙”级一组在去抓捕严宽的路上被袭击了吧,三人全都死亡了。”

    狄青惊讶的说道:“这件事被严密封锁了消息,只有高大人和我们组知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万钧淡淡的说:“你告诉我的啊。就在刚刚。”

    看着一脸惊讶道三人,万钧颇为得意的解释道:

    ““宫殿贪腐案”本来就不是秘密,我自然知道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谁。但是,去刺杀严宽的王朝安他们早几天就回来了,“斩乱丝”的人却还没回来,肯定是路上出了事。

    如果是受伤,一定会传出来一些消息,结果所有人都对“乙”级一组的情况不知所向,那肯定是出了最坏的结果。我再试探你们一下,你们就自己把事实告诉我了。”

    听了万钧的解释,狄青依旧表示怀疑,但现在这并不是重要的。他必须得知道王朝安从严府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指出了严宽背后的人,从而知道“宫殿贪腐案”和“锦衣卫遇袭案”两个案子背后的主谋。况且,遇袭的“乙”级一组的组长,还是自己最得意的爱徒。

    狄青虽然知道这个被称做“神机子”的人有些能耐,但作为“斩乱丝”排名第三的人,怎么能向一个“丙”级的小卒求助?

    正当狄青和万钧两人,为了谁先分享情报而僵持在院中的时候。万钧忽然听到了附近巷子里,从四周同时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里面还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

    看来锦衣卫已经发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