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世界
郝和爱的座位，正如他预感的那样，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喜欢坐最后一排，不喜欢别人的目光有意或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那样会让他连手该放在哪都不知道。
今天是开学的第二天，此刻，教室里已坐满了人。郝和爱坐在他的座位上审视着这个新的教室、新的集体，对他而言这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周围全是新面孔，个个都显得热情洋溢、朝气蓬勃。他们的穿着崭新又洋气，有的衣服胸前画着一个大大的对号，有的在左胸口的位置镶嵌着一个由三道斜杠组合而成的山的标志......他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他的上衣虽然不是新衣服，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这件衬衫还是去年四姐出嫁时买给他的。除了在四姐的婚礼上，再就是初三开学和参加中考时穿过，其他时候都被他叠好放在炕琴（东北方言，一种放在炕上的柜子）里。
昨天开学报到，他又把这件白衬衫拿出来穿，当时心情还有点激动，穿在身上几乎和新的没什么两样，只是袖子短了一些。一年前这衣服还是大的，穿在身上逛逛荡荡感觉自己就像个衣服架。姐姐买的时候预计到了他飞长的个子，但恐怕没预料到长这么快。他有点后悔之前没有多穿一穿这件衬衫。生活中有些人和事就像一件件被束之高阁的衣服，在最适合穿的时候没穿，回过头再想穿，却无奈地发现：不是那件衣服已经配不上你了，就是你已经配不上那件衣服。今天早上，他又穿上这件白衬衫的时候，母亲又想让他先穿父亲的衣服上学，但被他一口回绝，当时他笑着说：“这说明我又长个了，衣服短一点更显高！”
裤子是父亲的，一件藏蓝色的西裤，其实也算是他的，最起码是他们父子俩的。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比如出席村里的婚礼，父亲也会穿这条裤子。
此时他的脚情不自禁地往椅子下挪了挪。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也是四姐结婚那年买的。还好脚长得速度没那么快，现在这双鞋刚好合脚。只是鞋面不像当初那么白，已经泛黄。最糟糕的是，右脚的鞋尖开过一次胶，后来用502粘住了。今天早上穿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地方开了一个小口，又在开始开胶。他拿出502胶。那管胶不知被压榨了多少次，无论他怎么挤也挤不出来了，被捏得扁的不能再扁的胶管紧紧地卷成一团，就像他小时候因为恐惧而蜷缩起来的身体。
教室里不光是新面孔、新衣服，还有各种以前在乡下读书时接触不到的设施。桌椅不再是被乱刻乱画的木质桌椅，清一色全是黄面、蓝腿的铁质桌椅；黑板竟然不黑，而是绿色的，由四块板拼接而成，中间两块凹进去，有滑轨，像可以拉开的四扇柜门，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欢迎二零零一届新同学报到”几个大字。他知道那就是玻璃黑板，他想以后再也不用自己动手在黑板上刷一遍又黑又臭的墨汁了。还有电视！就挂在教室前方的右上角。
他不禁幻想：以后是不是就有电视可看了呢？
他已经忘记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了。家里那台还是父亲中奖得来的14英寸彩色电视机，他已不记得坏了多久。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台很结实的黑白电视机，后来那台黑白电视被家里用来抵超生罚款，让公家给收走了。后来的这部彩色电视机却总是坏了修，修了坏......到后来可能是父亲都懒得再修了。像什么《上海滩》、《雪山飞孤》、《新白娘子传奇》、《小李飞刀》、《小龙人》，这些电视剧里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都是从小伙伴的嘴里听到的。每次同学们欢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前一晚看到的电视剧里的情节，他就远远地支起耳朵听，边听边想象着电视里的那些人物和画面。有时自己还会将情节改编，偷偷把自己当成那些剧中的角色对着空气比划拳脚，自言自语。他当时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因为他觉得他和郭靖起码有一点点像：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有那么一点点呆头呆脑。
想到这里，郝和爱突然不无自嘲地笑了。“好幼稚！”他在心里想，“想什么呢？这明显是供教学用的，怎么可能看电视剧呢？幼稚。”再者说，自从他在小学五年级无意中发现村委会里有一个无人问津、已经蒙尘多年的图书室之后，他对电视的渴望就已经不那么强烈了。看过很多小说的他，回头再听见同学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他已经嗤之以鼻。
“傻笑啥呢？”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跟他说话的是他的新同桌，名字叫马野。名字是一匹野马，但人却长得一点也不人高马大，中等个子，精瘦精瘦的。
本来和他同桌的是一个胖胖的男生，马野的位置在中间的第二排，但马野突然从前面窜过来不知道趴在那个胖胖的男生耳边小声嘀咕了声什么，于是马野就成了他今后的同桌。
“没笑啥。”李想挠了挠头说。
“刚才看你一直盯着前边发呆，是不是看哪个美女呢？”此时马野笑得有点贱。
“我就是在看黑板。”
“黑板有啥看的，你不会是个书呆子吧？不过看你的分数，倒不像呀！”
郝和爱身体突然一下子燥热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考多少分？”
“你没看大榜吗？”
“大榜？在哪？”
“就在讲台上放着呢！刚才一进门你没看到好几个人在那围着看呢嘛。我看得时候，发现你的名字挺有个性，就记住了，没想到你就坐这桌。”
“哦。”此时郝和爱一听到大榜，他的心底仿佛有一只怪兽突然被唤醒，飞起来一口将他的心情拽回了深渊。
“你猜我考了多少分？”马野故作神秘地问。
“考多少分？”
“比你高一分，也是刚过指标线。”马野说完嘿嘿一笑，“咱俩在咱这个班都垫着底呢。咱班的第一名，就是第一排挨着讲桌坐的那个女生，她差一分就能进重点班了。”然后马野用左手拍了一下郝和爱的左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
郝和爱转头看向这个穿着一身崭新运动装、皮肤白净、一看就是城里长大的同桌点了点头，然后憨憨地笑了。
“真像个傻大个！”马野甩了一下垂在他眼前的流海，然后突然用手指挠了一下坐在他前边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的后背。
那个女生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是一个漂亮的女生，长着一副典型的瓜子脸。
“马野！你死皮赖脸的，自己瞎换什么座？赶紧滚回去！”女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憋了好久的火，这让郝和爱不禁吓了一跳。
再看马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反倒还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琳娜，给你介绍介绍我的新兄弟：郝和爱；郝和爱，这是我老同学兼女朋友：薛琳娜。”
那个叫薛琳娜的女生，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气急败坏地甩到马野身上一支中性笔。“谁是你女朋友！你再到处说我是你女朋友，看我不告诉你妈回家打断你的狗腿！”
“你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也不是？你又是个女的，那你就是我的女性朋友，简称女朋友，有什么不对吗？”马野不无得意地说。
“无耻！”然后薛琳娜看向郝和爱，说：“你叫郝和爱是吧？郝和爱，作为今后的同学，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入世有风险，交友需谨慎。看你老实巴交的，小心被马野这样的无耻之徒给带坏喽！”然后她就气咻咻地转过身去。
“琳娜，你这是在破坏我们的革命友谊。”然后马野突然抓住郝和爱的手，用力握了握，老气横秋地说：“同志，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呀！”
刚才这一幕，看似吵架，但更像打情骂俏，看得郝和爱目瞪口呆。
他想，城里的孩子都这么开放大胆的吗？刚才的对话简直让一旁的他都感到脸红心跳。
他又突然想到了许凌月，看来她所在的一班一定就是马野刚刚提到的重点班了，那么出类拔萃的成绩，想不进重点班都难。他之前还在为许凌月和他读同一所高中而心生窃喜，似乎觉得他与她还是在同一个世界里，但此时又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其实还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也许三年后，他们的距离会更加遥远，远到恐怕自己都不敢想起她的名字。一想到这里，心头突然爬上一种莫名的恐惧。
“不......”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呐喊，不什么，他却喊不出来，憋了半天，只喊出一句，“绝不！我一定要进重点班！”
这时，教室里走进来一位中年女性，脸有点黑，中等个子，不胖也不瘦，眉头紧皱，脚步轻快无声。
随着她的到来，刚才嗡嗡的像蜂巢的班级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不自觉地慑服于她的气场。
她走在讲台前停下，转身站在讲桌后，乜着眼睛从左至右扫了一眼班级，然后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名字：王睿。
“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化学老师，这就是我的名字。”声音有点暗哑，和她的外表一样透着一股不怒自威。
“学校，是学习之所，宗旨是学习，并不是让你们来社交的。我就不过多自我介绍了，你们的自我介绍也免了。我宣布几件事：
第一，严禁谈恋爱，违者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第二，这张纸上有你们中考的成绩，我就不当众念了，大家课后都看一看。你们以前在各自的学校可能都是尖子生，但在这张纸上也不过只是一个需要找半天才能找得到的名字而已，当然成绩垫底的学生除外，毕竟米缸里的一颗老鼠屎依然吸引眼球。所以最好都夹起尾巴，离你们可以翘尾巴的时候还很早。
第三，这个班的班长暂时由莫杉杉担任。莫杉杉？”
“到！”能听出来这名女生在用尽全身力气回答，但坐在最后一排的郝和爱还是要细听才能听清，她的声音太温柔又太甜，像棉花糖。
中间第一排那个女生站了起来，正是马野刚刚提到的那个班级第一、仅一分之差与重点班失之交臂的女生。
“放心大胆的管，谁要起刺儿，我连他骨头一起拔！”
王老师拿眼扫了一眼班级，然后瞅向莫杉杉。
“坐下吧。一会儿你统计一下校服尺码，分大、中、小三号，大家把校服尺码报给莫杉杉。”
王老师收回目光继续说：“第四，这是军训日程表，一会莫杉杉贴在后面的黑板报上。今天下午两点准时在这里集合，与教官见面。今天上午就到这里，一会大家报完校服可以自由活动。记住午饭时间，错过点就没饭吃了。”说完，王老师就走出了教室，来去无声。
统计校服的时候，几个男生争先恐后地要为那名新班长代劳，但都被那名刚当上班长的女生红着脸、腼腆地拒绝了。
报完校服号，同学们就一哄而散。马野想拉上郝和爱一起走，被他婉拒了，看着马野追寻薛琳娜走出教室的身影的目光，郝和爱可不想当那个电灯泡。郝和爱又有点羡慕马野，他又何尝不想像马野那样可以整天跟在他喜欢的女孩身后？做不了护花使者，做个小跟班想必也是快乐的吧。
很快，班级里就只剩下他自己，相比刚才班级里的热闹，他更喜欢此时的空寂，他真想这么一直待下去。但他必须强迫自己离开座位走出教室，他不想开学第一天就给人一种向隅之感。他背起书包，向教室门口走去。
“要不要去找许凌月呢？她真的也来这所学校了吗？”他边走边想，她是他在这个学校里目前唯一相识的人。“如果要是能够和她偶遇就好了。”他又忍不住胆怯地想。
然而，刚走到教室门口，他就定住了。因为，一双无比清澈又美丽的眼睛正在笑盈盈地望着他。
今天是开学的第二天，此刻，教室里已坐满了人。郝和爱坐在他的座位上审视着这个新的教室、新的集体，对他而言这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周围全是新面孔，个个都显得热情洋溢、朝气蓬勃。他们的穿着崭新又洋气，有的衣服胸前画着一个大大的对号，有的在左胸口的位置镶嵌着一个由三道斜杠组合而成的山的标志......他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他的上衣虽然不是新衣服，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这件衬衫还是去年四姐出嫁时买给他的。除了在四姐的婚礼上，再就是初三开学和参加中考时穿过，其他时候都被他叠好放在炕琴（东北方言，一种放在炕上的柜子）里。
昨天开学报到，他又把这件白衬衫拿出来穿，当时心情还有点激动，穿在身上几乎和新的没什么两样，只是袖子短了一些。一年前这衣服还是大的，穿在身上逛逛荡荡感觉自己就像个衣服架。姐姐买的时候预计到了他飞长的个子，但恐怕没预料到长这么快。他有点后悔之前没有多穿一穿这件衬衫。生活中有些人和事就像一件件被束之高阁的衣服，在最适合穿的时候没穿，回过头再想穿，却无奈地发现：不是那件衣服已经配不上你了，就是你已经配不上那件衣服。今天早上，他又穿上这件白衬衫的时候，母亲又想让他先穿父亲的衣服上学，但被他一口回绝，当时他笑着说：“这说明我又长个了，衣服短一点更显高！”
裤子是父亲的，一件藏蓝色的西裤，其实也算是他的，最起码是他们父子俩的。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比如出席村里的婚礼，父亲也会穿这条裤子。
此时他的脚情不自禁地往椅子下挪了挪。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也是四姐结婚那年买的。还好脚长得速度没那么快，现在这双鞋刚好合脚。只是鞋面不像当初那么白，已经泛黄。最糟糕的是，右脚的鞋尖开过一次胶，后来用502粘住了。今天早上穿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地方开了一个小口，又在开始开胶。他拿出502胶。那管胶不知被压榨了多少次，无论他怎么挤也挤不出来了，被捏得扁的不能再扁的胶管紧紧地卷成一团，就像他小时候因为恐惧而蜷缩起来的身体。
教室里不光是新面孔、新衣服，还有各种以前在乡下读书时接触不到的设施。桌椅不再是被乱刻乱画的木质桌椅，清一色全是黄面、蓝腿的铁质桌椅；黑板竟然不黑，而是绿色的，由四块板拼接而成，中间两块凹进去，有滑轨，像可以拉开的四扇柜门，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欢迎二零零一届新同学报到”几个大字。他知道那就是玻璃黑板，他想以后再也不用自己动手在黑板上刷一遍又黑又臭的墨汁了。还有电视！就挂在教室前方的右上角。
他不禁幻想：以后是不是就有电视可看了呢？
他已经忘记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了。家里那台还是父亲中奖得来的14英寸彩色电视机，他已不记得坏了多久。他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台很结实的黑白电视机，后来那台黑白电视被家里用来抵超生罚款，让公家给收走了。后来的这部彩色电视机却总是坏了修，修了坏......到后来可能是父亲都懒得再修了。像什么《上海滩》、《雪山飞孤》、《新白娘子传奇》、《小李飞刀》、《小龙人》，这些电视剧里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都是从小伙伴的嘴里听到的。每次同学们欢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前一晚看到的电视剧里的情节，他就远远地支起耳朵听，边听边想象着电视里的那些人物和画面。有时自己还会将情节改编，偷偷把自己当成那些剧中的角色对着空气比划拳脚，自言自语。他当时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因为他觉得他和郭靖起码有一点点像：在别人眼里他们都有那么一点点呆头呆脑。
想到这里，郝和爱突然不无自嘲地笑了。“好幼稚！”他在心里想，“想什么呢？这明显是供教学用的，怎么可能看电视剧呢？幼稚。”再者说，自从他在小学五年级无意中发现村委会里有一个无人问津、已经蒙尘多年的图书室之后，他对电视的渴望就已经不那么强烈了。看过很多小说的他，回头再听见同学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他已经嗤之以鼻。
“傻笑啥呢？”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跟他说话的是他的新同桌，名字叫马野。名字是一匹野马，但人却长得一点也不人高马大，中等个子，精瘦精瘦的。
本来和他同桌的是一个胖胖的男生，马野的位置在中间的第二排，但马野突然从前面窜过来不知道趴在那个胖胖的男生耳边小声嘀咕了声什么，于是马野就成了他今后的同桌。
“没笑啥。”李想挠了挠头说。
“刚才看你一直盯着前边发呆，是不是看哪个美女呢？”此时马野笑得有点贱。
“我就是在看黑板。”
“黑板有啥看的，你不会是个书呆子吧？不过看你的分数，倒不像呀！”
郝和爱身体突然一下子燥热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考多少分？”
“你没看大榜吗？”
“大榜？在哪？”
“就在讲台上放着呢！刚才一进门你没看到好几个人在那围着看呢嘛。我看得时候，发现你的名字挺有个性，就记住了，没想到你就坐这桌。”
“哦。”此时郝和爱一听到大榜，他的心底仿佛有一只怪兽突然被唤醒，飞起来一口将他的心情拽回了深渊。
“你猜我考了多少分？”马野故作神秘地问。
“考多少分？”
“比你高一分，也是刚过指标线。”马野说完嘿嘿一笑，“咱俩在咱这个班都垫着底呢。咱班的第一名，就是第一排挨着讲桌坐的那个女生，她差一分就能进重点班了。”然后马野用左手拍了一下郝和爱的左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
郝和爱转头看向这个穿着一身崭新运动装、皮肤白净、一看就是城里长大的同桌点了点头，然后憨憨地笑了。
“真像个傻大个！”马野甩了一下垂在他眼前的流海，然后突然用手指挠了一下坐在他前边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的后背。
那个女生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是一个漂亮的女生，长着一副典型的瓜子脸。
“马野！你死皮赖脸的，自己瞎换什么座？赶紧滚回去！”女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憋了好久的火，这让郝和爱不禁吓了一跳。
再看马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反倒还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琳娜，给你介绍介绍我的新兄弟：郝和爱；郝和爱，这是我老同学兼女朋友：薛琳娜。”
那个叫薛琳娜的女生，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气急败坏地甩到马野身上一支中性笔。“谁是你女朋友！你再到处说我是你女朋友，看我不告诉你妈回家打断你的狗腿！”
“你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也不是？你又是个女的，那你就是我的女性朋友，简称女朋友，有什么不对吗？”马野不无得意地说。
“无耻！”然后薛琳娜看向郝和爱，说：“你叫郝和爱是吧？郝和爱，作为今后的同学，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入世有风险，交友需谨慎。看你老实巴交的，小心被马野这样的无耻之徒给带坏喽！”然后她就气咻咻地转过身去。
“琳娜，你这是在破坏我们的革命友谊。”然后马野突然抓住郝和爱的手，用力握了握，老气横秋地说：“同志，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呀！”
刚才这一幕，看似吵架，但更像打情骂俏，看得郝和爱目瞪口呆。
他想，城里的孩子都这么开放大胆的吗？刚才的对话简直让一旁的他都感到脸红心跳。
他又突然想到了许凌月，看来她所在的一班一定就是马野刚刚提到的重点班了，那么出类拔萃的成绩，想不进重点班都难。他之前还在为许凌月和他读同一所高中而心生窃喜，似乎觉得他与她还是在同一个世界里，但此时又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其实还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也许三年后，他们的距离会更加遥远，远到恐怕自己都不敢想起她的名字。一想到这里，心头突然爬上一种莫名的恐惧。
“不......”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呐喊，不什么，他却喊不出来，憋了半天，只喊出一句，“绝不！我一定要进重点班！”
这时，教室里走进来一位中年女性，脸有点黑，中等个子，不胖也不瘦，眉头紧皱，脚步轻快无声。
随着她的到来，刚才嗡嗡的像蜂巢的班级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不自觉地慑服于她的气场。
她走在讲台前停下，转身站在讲桌后，乜着眼睛从左至右扫了一眼班级，然后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名字：王睿。
“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化学老师，这就是我的名字。”声音有点暗哑，和她的外表一样透着一股不怒自威。
“学校，是学习之所，宗旨是学习，并不是让你们来社交的。我就不过多自我介绍了，你们的自我介绍也免了。我宣布几件事：
第一，严禁谈恋爱，违者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第二，这张纸上有你们中考的成绩，我就不当众念了，大家课后都看一看。你们以前在各自的学校可能都是尖子生，但在这张纸上也不过只是一个需要找半天才能找得到的名字而已，当然成绩垫底的学生除外，毕竟米缸里的一颗老鼠屎依然吸引眼球。所以最好都夹起尾巴，离你们可以翘尾巴的时候还很早。
第三，这个班的班长暂时由莫杉杉担任。莫杉杉？”
“到！”能听出来这名女生在用尽全身力气回答，但坐在最后一排的郝和爱还是要细听才能听清，她的声音太温柔又太甜，像棉花糖。
中间第一排那个女生站了起来，正是马野刚刚提到的那个班级第一、仅一分之差与重点班失之交臂的女生。
“放心大胆的管，谁要起刺儿，我连他骨头一起拔！”
王老师拿眼扫了一眼班级，然后瞅向莫杉杉。
“坐下吧。一会儿你统计一下校服尺码，分大、中、小三号，大家把校服尺码报给莫杉杉。”
王老师收回目光继续说：“第四，这是军训日程表，一会莫杉杉贴在后面的黑板报上。今天下午两点准时在这里集合，与教官见面。今天上午就到这里，一会大家报完校服可以自由活动。记住午饭时间，错过点就没饭吃了。”说完，王老师就走出了教室，来去无声。
统计校服的时候，几个男生争先恐后地要为那名新班长代劳，但都被那名刚当上班长的女生红着脸、腼腆地拒绝了。
报完校服号，同学们就一哄而散。马野想拉上郝和爱一起走，被他婉拒了，看着马野追寻薛琳娜走出教室的身影的目光，郝和爱可不想当那个电灯泡。郝和爱又有点羡慕马野，他又何尝不想像马野那样可以整天跟在他喜欢的女孩身后？做不了护花使者，做个小跟班想必也是快乐的吧。
很快，班级里就只剩下他自己，相比刚才班级里的热闹，他更喜欢此时的空寂，他真想这么一直待下去。但他必须强迫自己离开座位走出教室，他不想开学第一天就给人一种向隅之感。他背起书包，向教室门口走去。
“要不要去找许凌月呢？她真的也来这所学校了吗？”他边走边想，她是他在这个学校里目前唯一相识的人。“如果要是能够和她偶遇就好了。”他又忍不住胆怯地想。
然而，刚走到教室门口，他就定住了。因为，一双无比清澈又美丽的眼睛正在笑盈盈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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