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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氏

    话说这二杨一柳打了人家的外甥还被人江鹃客客气气请回去了,此时正舒舒服服坐着人家的宝马香车,两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在前不徐不急地拉着,杨柳清识货,看出这马车纹饰低调并无僭越,大小合宜,用的却是北辽国兴安岭产出的上好红柚木,这在皇宫里也是少有。

    “商人与境外通商也是常见,只是这样还说明不了什么……”正想着,杨桢拉了拉她的衣角。

    这些年过去,杨柳清对杨桢也算是不错,虽没有多么温和仁爱,却也从不欺负他,更没让外人欺负过他,当时在酒楼里起了纷争,她也及时将杨桢择了出去,小心防着那些个打手祸及他。因此虽然做姐姐的嘴巴子损,杨桢凭着孩子对爱意的敏锐直觉也知道姐姐的呵护,而姐姐又是那么优秀,杨桢不说,心里也是把她视作榜样的。姐姐看什么书,他看不懂也要硬看;姐姐武功好,他就常勉强自己早起练功,比杨柳清幼时还自律;姐姐身上常常带着化吉玉佩,他就求母皇赏了他一个差不多的。柳青得了消息说南方沧州扬州有刺客踪迹,杨柳清跟着她南下,杨桢说什么也要一起。个把月前三人在沧州遇刺,今日又在扬州惹事,杨桢总以为是自己不好,牵累了姐姐,因此很是自责,他眼泪汪汪地道:“姐姐,你有没有事?”

    杨柳清见他这样,也不好损他:“你说背后那一下子吗?还好吧,那人空有蛮力却无内力,至多打出个皮外伤。”

    柳青闻言,却变了颜色,斥道:“你背上不是在沧州被捅了几下吗?做什么又在这里惹事?这伤没个半年又好不了了。二公子怎的也不好好看着她?”

    杨桢被她说这么一句,顿时眼泪就往下滚滚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杨柳清秀眉不耐烦地蹙起,拿袖子往杨桢脸上一糊,把他的眼泪沾了去,没好气道:“那几个找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不许哭!再哭削你。”

    杨桢咬着下唇忍着不哭,柳青管不了她,烦得很,又懒得再说她,白了她一眼,心中暗道上辈子肯定亏欠了这混世魔王不少。

    混世魔王此时也是强撑,嘴唇已经发白,额上青筋微微突出,一手撑着头靠在台子上斜斜靠坐着,还翘着二郎腿,不细看还以为她正生龙活虎呢。

    那沧州刺客手法高超,也不知刀捅到了哪里,这个月她身体一直亏着,使不出十足的气力,稍一牵动伤口就疼得像尖刀刺进身体里绞着。她并非喜欢逞能,只是觉得被那么一个小刺客刺伤有些丢脸。

    杨桢止住了哭,第一时间意识到了杨柳清的不对劲,紧张道:“姐姐,你的伤……”

    柳青立马警觉:“你丫的一直跟我装相呢?!”急急忙伸手去搭杨柳清的腕子。

    “皮外伤?皇女殿下,你肝都快烂啦!”

    杨桢哇地又哭出来,杨柳清本不至于被连刺几刀,是那小刺客不敢直接对付两个大的,转而来刺他这个小的,杨柳清护他在怀里,躲闪不及,那小刺客又豁出去了,胡乱在她背上连捅几下,转身就跑。杨桢还记得,姐姐把他护在怀里的时候,额上不住流着冷汗,紧抿着嘴,眉头拧在一起,疼得眼泪都滚出来了,却死死抱着他也不转身,生生受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姐姐受伤,第一次见姐姐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第一次知道,原来姐姐的力气这么大,快要把他抱到喘不过气,一手还死死捂着他的嘴,他连哭都哭不出,脸上落满了姐姐的冷汗和热泪,姐姐昏死过去,压在他身上,依然是牢牢地护住了他。柳青解决了剩下的刺客,慌乱地把姐姐抱起来……

    “你……别哭了……吵得我……脑仁疼……”杨柳清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杨桢又捂住嘴,生怕又吵到姐姐,却不住抖着。

    柳青神色冷峻,在怀里摸了几下,摸出个药丸来,犹豫再三,塞到杨柳清嘴里,用内力轻轻拍拍她的胸口,那药丸就被杨柳清咽了下去。

    “这玩意林术可没告诉我有什么效果啊,小柳清,你可不要有事啊……”她嘴里念着,又给杨柳清喂了几口水。

    到了江府,杨柳清仍昏迷着,气息却已经平稳,江鹃只道小公子若受了伤必不会少了汤药,柳青冷冷地也不看她,只是皱着眉要她安排个住处,不多时就把杨柳清好生生抱到了榻上。江鹃叫了人来伺候,柳青只说不必,还叫杨桢别跟着进来了,怪闹腾的。

    柳青把杨柳清的衣服脱了,又把绷带层层卸了,只见少女的背上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被锤的地方乌青一片,老伤渗出血来,饶是柳青行走江湖见多了伤也倒吸了口凉气。这毕竟是她好好护着长大的徒儿,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始终是心疼着的。

    柳青细细地给杨柳清上好了药,又以温和内力把那乌青化开,杨柳清吐出一口乌血来,柳青仔仔细细为她擦拭了,见她脸色苍白,青筋暴起,冷汗浸透,又心疼得不行,顿时也不怪杨柳清打了那几人了,心里只恨不得把他们都千刀万剐了才解恨。

    柳青把她伤口包好,守在床前一夜未眠,杨柳清终于幽幽张开了眼。

    “祖宗,你可醒了。”柳青心里想着,却只是她饿不饿。

    杨柳清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只觉得舒畅了不少,浑身都有复苏之势,回复中自然是饥肠辘辘:“饿了。”

    柳青把门吱呀一声拉开,叫侯在外面的侍女端碗粥来,不多时便好了,还冒着热气。

    柳青取下银簪试了下,并无异状,又舀了一勺凑近鼻子细细地闻,也没有不对劲,她又自己把那一勺吃了,过了片刻也没觉出什么来,这才一勺一勺喂给杨柳清吃。

    吃过了,杨柳清才问:“小桢呢?”

    “不知道。”柳青对这二殿下没什么感情,一来不是师徒,二来杨桢又不叫“青青”,三来这货太爱哭了,还是个学人精,最主要的还是这货老祸害杨柳清,不是他杨柳清也不会受伤。

    瞬息之间。

    候在门外端着托盘的侍女喉颈喷出大片大片的血,洒于门上,门内一切蒙上了深红的雾,十分可怖,几名黑衣蒙面人破门而入,杨柳清跃起,被柳青护在身后。

    柳青剑已出鞘,迅捷地取了一人性命,宝剑破空时发出铮鸣,杨柳清一个滚翻夺了那人的刀,屈指弹了下刀身,叹道:“好钢!可惜跟错了人。”

    两人遂背对背而战,杨柳清力亏,不求一刀封喉,只求刀刀砍在人身上,转眼柳青那边的都已死了,只剩三人,柳青和杨柳清交换一个眼神,以剑鞘击晕三人,找来麻绳捆在椅子上。

    把三人的蒙面扯去,柳青忍着恶心在三人嘴里探了探,找出三丸药来,原来是死士。

    杨柳清仔细看看:“这药……跟沧州那的刺客下的是一样的。”只是那时是要下在他们的食物里。

    “急了?”柳青带上杨柳清亦是冒险,但要引那幕后之人现身唯有此法,是以杨桢要跟着,二人也不多拦,一则二人本领强,护住个十岁小孩不成问题,二则那人的目的若是皇位,这么好的一锅端的机会想必不会错过。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

    “小桢!”

    “二殿下!”

    正待二人要出门时江鹃带着文远杨桢赶到。若说之前只是怀疑,现下江鹃已经可以确定这三人的身份了,当时她正前去探望杨桢,糟了冷遇,就听闻这边闹了刺客,想必若不是她在场,杨桢此时已经归西了。

    文远却是兴高采烈来看热闹的,却见一地的死人,还有门口那侍女,与他平日里最是要好的,叫彩月,总是活泼俏皮,被他捉弄了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无趣,如今却变作一具尸首横在门前,表情仍怔怔的。

    “彩月!”他心痛地抱着那已经凉透的尸首,痛哭出来。这是他被江鹃带回来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当时二人都还是小不点,有下人轻慢了文远,彩月总会跳出来鸣不平,彩月并不甚美丽,文远又是惯看了好颜色的,却说世上最美的人就是彩月,还央求江鹃将彩月许配给他……江鹃最是宠爱他,拗不过他也同意了,本来再过两个月他就能娶到彩月了……

    来照顾杨柳清,是彩月自己的主意,她心眼实,总觉得人家因为自家少爷受伤了,自己好好侍奉才算是赔罪。

    “都是因为你!凭什么死的不是你!贱人!贱人!”文远发了疯般地一头朝杨柳清撞去,被柳青以剑鞘抵着脖子。

    江鹃赶忙把文远往回拉。

    文远崩溃,跪倒在地上,不住地扇着自己巴掌。

    杨桢赶忙去瞧姐姐身子是否康健,柳青好端端扶着杨柳清,连江鹃也去问他们可有恙。

    文远哭得肝肠寸断,除了他,没人关心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