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救赎
在莫子虚的督促下喝完热粥又吃了热乎的糕点，王轩终于在一堆叮嘱中被放归自己的房间。
小铃积极地给王轩按摩着肩膀，腿部和肩颈，一边询问她力道如何。
王轩有些疲惫地仰了仰脖子，感觉到酸痛的颈椎轻微舒展的响声，
“小铃，明天你去陪我，我一个人真的有点累，
没个人聊天，确实容易忘了饭点，可不能让王爷再担心了。”
“好的小姐。”
王轩眨巴着眼睛，忽然想起小铃这几天的反常，冷不丁转身抓住小铃的手，把小铃吓了一跳。
“坐下，跟我说说。”
小铃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在她床边坐下。
“我注意到，你那天跟左亲兵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小铃看了看王轩，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轩微微皱了眉：“他欺负你了？”
“没有！”小铃赶紧否认：“没什么事，小姐，我就是半路上看见乌鸦了……”
王轩微微垂了眼帘，叹息道：“这样啊……难怪……”
王轩知道小铃心里的阴影，也很心疼小铃，她抓住小铃的手，安慰道：
“不要怕，会过去的……”
小铃低着头，一开始是点头的，但是点着点着，突然就开始轻轻摇头了，
几滴滚热的泪珠掉在了王轩的手背，惊得王轩伸手扶住小铃轻声询问。
“小姐……我过不去啊，小姐……我好害怕，真的……
每次想起那些事情，我就觉得自己好脏，好丑陋……”
小铃比王轩年幼，身体看上去更加娇小，
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哭着，声音隐忍又胆怯。
王轩确实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小铃也确实将王轩视为自己的亲人，所以才愿意在王轩面前吐露心声。
王轩沉默这听她说话，慢慢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主人拥抱下人，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是姐姐拥抱妹妹，就是天经地义的。
王轩此刻就是小铃的姐姐，用那双温柔的手慢慢抚慰着小铃的背。
王轩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起那些事情，小铃还不至于这样崩溃，肯定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小铃的抽泣渐渐停止，王轩松开她等着她说话，
她似乎羞于启齿，咬着嘴唇，像是说起了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
“左亲兵他，说他想求娶我……”
王轩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她知道左军心悦小铃，但是她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急于点破。
“那你觉得，他是认真的吗？”
小铃止住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他也没那个心眼……”
这后半句虽然气势弱了一些，但是却说得格外清楚，
“可是小姐，我当真配不上左亲兵……可是……可是我……”
“你也是喜欢他的，对吧。”王轩微微笑道，清澈的眼睛似乎已经将小铃完全看穿了。
小铃羞愧难当，又把头低了下去。
王轩知道小铃为什么这般反应，轻声对她说：
“你不用这么自责的，当年是我爹将你救了回来不假，但是这些年来，明仪府早就是你的家了，
跟家人哪有什么尊卑贵贱呢？
你总说你要一辈子为明仪府做事一辈子做我的丫鬟，但是你其实是被自己的话困住了呀。
你一直很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从不觉得你像自己说的那样不堪。
小铃你要自己爱自己，不要老是瞧不起自己，
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过去就认定你不该去追求幸福，
相反正因为我把你当自家人才更希望你去追求幸福，懂吗？”
小铃沉默着，两只手不知所措地互相折磨着。
她生在地狱一般的地方，有着悲惨的过去，所以她认定自己命中本该被献祭火烧，本该流落荒野化为饿殍，
她认为明仪府是自己的奇迹所以永远都在感恩戴德，永远都觉得自己是高攀了是配不上，
但是王轩说，
这一切都不是意外，都是她命中注定，
她命中注定要来明仪府，一切都是她的付出得到的应有的回报。
小铃记得那年冬天，她蹲坐在王湘放杂物的马车里连夜回到京城，身上穿着王湘给她临时穿上的不太合身的衣服，不少地方都漏风。
天色很灰暗深沉，车马疲劳，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她的身心都在一片寒冷与僵硬里，眼睛里也黯淡无光。
但是京城的夜晚那般璀璨，每一家灯火都温暖明亮，散发着能量，马和人的疲惫，似乎都会在这片繁华热闹里得到救赎。
明仪府的高堂大门敞开，她第一次跨过一个叫做“门槛”的高雅的东西，瞿氏从里面小步走出来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干瘪的小女孩，身后明亮温暖的屋子里露出了一个粉嫩的小脑袋，
那是锦衣玉食，裹着崭新的棉衣的富家小千金，
那圆滚滚的小千金用鲜活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难民女孩，踉踉跄跄踏着雪跑过来。
瞿氏责怪着王湘，再怎么仓促也不能给孩子买衣服买得这般不合身，女孩子要是着凉了身体不好可是要遭罪的。
那小千金则看着在冷风里发抖的女孩，又看了看女孩脚上漏风的鞋子，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小千金在冰天雪地里脱掉了自己的棉鞋放在了女孩面前，雪白的袜子踩在冰冷的石块上，一边拖着鼻涕打着哆嗦，一边咧开嘴笑道：
“妹妹你先试试合不合脚，我还有别的鞋子的，不打紧。”
女孩至今都还记得，那双鞋有些挤脚，但是温暖得很，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劳苦的，略微有些浮肿的脏兮兮的脚，在一双崭新的，红色的绣花棉鞋里尴尬地抠着，却感到十分温暖，
看着看着，眼睛就慢慢模糊了。
大概从那一刻起，女孩就决定要一辈子为这户人家做事了。
她奴役自己近十载，本打算就这样耗尽此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但这户人家，却在她最鲜活的年龄告诉她，不要一直想着报恩，要她去追求幸福。
小铃终于“哇！”地哭了出来，起身一下就在王轩面前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甚至能听到“咚咚”的声音。
王轩大惊失色要将她扶起来，
但是小铃依旧在磕头，一边哭一边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泪鼻涕糊在她脸上又脏又丑，
但小铃从未觉得自己像今天这般干净。
小铃积极地给王轩按摩着肩膀，腿部和肩颈，一边询问她力道如何。
王轩有些疲惫地仰了仰脖子，感觉到酸痛的颈椎轻微舒展的响声，
“小铃，明天你去陪我，我一个人真的有点累，
没个人聊天，确实容易忘了饭点，可不能让王爷再担心了。”
“好的小姐。”
王轩眨巴着眼睛，忽然想起小铃这几天的反常，冷不丁转身抓住小铃的手，把小铃吓了一跳。
“坐下，跟我说说。”
小铃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在她床边坐下。
“我注意到，你那天跟左亲兵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小铃看了看王轩，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轩微微皱了眉：“他欺负你了？”
“没有！”小铃赶紧否认：“没什么事，小姐，我就是半路上看见乌鸦了……”
王轩微微垂了眼帘，叹息道：“这样啊……难怪……”
王轩知道小铃心里的阴影，也很心疼小铃，她抓住小铃的手，安慰道：
“不要怕，会过去的……”
小铃低着头，一开始是点头的，但是点着点着，突然就开始轻轻摇头了，
几滴滚热的泪珠掉在了王轩的手背，惊得王轩伸手扶住小铃轻声询问。
“小姐……我过不去啊，小姐……我好害怕，真的……
每次想起那些事情，我就觉得自己好脏，好丑陋……”
小铃比王轩年幼，身体看上去更加娇小，
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哭着，声音隐忍又胆怯。
王轩确实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小铃也确实将王轩视为自己的亲人，所以才愿意在王轩面前吐露心声。
王轩沉默这听她说话，慢慢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主人拥抱下人，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但是姐姐拥抱妹妹，就是天经地义的。
王轩此刻就是小铃的姐姐，用那双温柔的手慢慢抚慰着小铃的背。
王轩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起那些事情，小铃还不至于这样崩溃，肯定是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小铃的抽泣渐渐停止，王轩松开她等着她说话，
她似乎羞于启齿，咬着嘴唇，像是说起了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
“左亲兵他，说他想求娶我……”
王轩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她知道左军心悦小铃，但是她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急于点破。
“那你觉得，他是认真的吗？”
小铃止住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他也没那个心眼……”
这后半句虽然气势弱了一些，但是却说得格外清楚，
“可是小姐，我当真配不上左亲兵……可是……可是我……”
“你也是喜欢他的，对吧。”王轩微微笑道，清澈的眼睛似乎已经将小铃完全看穿了。
小铃羞愧难当，又把头低了下去。
王轩知道小铃为什么这般反应，轻声对她说：
“你不用这么自责的，当年是我爹将你救了回来不假，但是这些年来，明仪府早就是你的家了，
跟家人哪有什么尊卑贵贱呢？
你总说你要一辈子为明仪府做事一辈子做我的丫鬟，但是你其实是被自己的话困住了呀。
你一直很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从不觉得你像自己说的那样不堪。
小铃你要自己爱自己，不要老是瞧不起自己，
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过去就认定你不该去追求幸福，
相反正因为我把你当自家人才更希望你去追求幸福，懂吗？”
小铃沉默着，两只手不知所措地互相折磨着。
她生在地狱一般的地方，有着悲惨的过去，所以她认定自己命中本该被献祭火烧，本该流落荒野化为饿殍，
她认为明仪府是自己的奇迹所以永远都在感恩戴德，永远都觉得自己是高攀了是配不上，
但是王轩说，
这一切都不是意外，都是她命中注定，
她命中注定要来明仪府，一切都是她的付出得到的应有的回报。
小铃记得那年冬天，她蹲坐在王湘放杂物的马车里连夜回到京城，身上穿着王湘给她临时穿上的不太合身的衣服，不少地方都漏风。
天色很灰暗深沉，车马疲劳，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她的身心都在一片寒冷与僵硬里，眼睛里也黯淡无光。
但是京城的夜晚那般璀璨，每一家灯火都温暖明亮，散发着能量，马和人的疲惫，似乎都会在这片繁华热闹里得到救赎。
明仪府的高堂大门敞开，她第一次跨过一个叫做“门槛”的高雅的东西，瞿氏从里面小步走出来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干瘪的小女孩，身后明亮温暖的屋子里露出了一个粉嫩的小脑袋，
那是锦衣玉食，裹着崭新的棉衣的富家小千金，
那圆滚滚的小千金用鲜活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难民女孩，踉踉跄跄踏着雪跑过来。
瞿氏责怪着王湘，再怎么仓促也不能给孩子买衣服买得这般不合身，女孩子要是着凉了身体不好可是要遭罪的。
那小千金则看着在冷风里发抖的女孩，又看了看女孩脚上漏风的鞋子，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小千金在冰天雪地里脱掉了自己的棉鞋放在了女孩面前，雪白的袜子踩在冰冷的石块上，一边拖着鼻涕打着哆嗦，一边咧开嘴笑道：
“妹妹你先试试合不合脚，我还有别的鞋子的，不打紧。”
女孩至今都还记得，那双鞋有些挤脚，但是温暖得很，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劳苦的，略微有些浮肿的脏兮兮的脚，在一双崭新的，红色的绣花棉鞋里尴尬地抠着，却感到十分温暖，
看着看着，眼睛就慢慢模糊了。
大概从那一刻起，女孩就决定要一辈子为这户人家做事了。
她奴役自己近十载，本打算就这样耗尽此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但这户人家，却在她最鲜活的年龄告诉她，不要一直想着报恩，要她去追求幸福。
小铃终于“哇！”地哭了出来，起身一下就在王轩面前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甚至能听到“咚咚”的声音。
王轩大惊失色要将她扶起来，
但是小铃依旧在磕头，一边哭一边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泪鼻涕糊在她脸上又脏又丑，
但小铃从未觉得自己像今天这般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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