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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噩梦

    自学堂回来后,王轩一直皱着眉头,自己在思索什么,为何如此耿耿于怀,自己也并不清楚,只是夜里辗转反侧,格外难以入睡。

    半梦半醒间仿若她再次看见了多年前那个让她痴迷的少年,这时候一个念头从她心中划过:自己或许,其实是喜欢莫子虚的。

    这个念头划过的瞬间,现实中的王轩闭上了眼睛,她的思绪好像穿过了凌乱的川山,坠进了一片混沌里。

    ……

    “吉时已到!”

    王轩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仿若大梦初醒,

    天地之间,层云流彩,逶迤的宫殿将人间书写得十分富丽堂皇,龙殿之外,百官匍匐,肃穆寂静,公公尖锐的声音拌着孤寂的风刺过,她看不清众人低下的面庞,惨淡的阳光笼罩着这个繁华的地方,反倒让她觉得压抑。

    她远远看见龙殿前站着身着华服的人,面落玉旒,身形熟悉,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想,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在走向谁,为何自己走的如此犹豫,她感到自己并不愿意走向那个人,但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并不习惯身上的凤服,走的极慢又有些踉跄,

    她跨过臣子匍匐的头颅,跨过百级素台,那殿前的人逐渐清晰起来,她依旧不知所以地走着,

    忽有隆隆的声音响起,不知是晴空霹雳还是哪里的鼓声,震耳欲聋。

    咫尺之距,那玉旒下的脸依旧是黑暗而模糊的一片,看着他五官的轮廓,却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惊雷忽下,天地煞白,眼前人脸庞忽现的苍色中,渐渐浮起诡异的奸笑,惊雷轰鸣,如诡笑的凶兽咆哮,那人亦宛若鬼怪,

    王轩吓得身形一震,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却已被面前人锢住,他的掌宛若冰冷的石,勒得她生疼,她不敢挣扎,生怕眼前奸笑的恶魔会顷刻掐断她的脖子,

    她屈服,她心存侥幸,她想轻声唤他“犹郎”,但她的喉咙仿若被棉花堵死,一点声音也挤不出来。

    “轩儿……”

    那虚弱的呼唤竟是在身后响起

    王轩艰难地扭过脖子去看,所见之景骇其心魂。

    血!全都是血!

    大殿铺满了粘稠流动的红,到处是残破的肢体和不甘的头颅,断裂的枪支,而那中间,莫子虚一身染红的甲胄被万剑穿体跪在殿前,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一双失望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王轩。

    “轩儿……为什么……”

    他在血沫中最后吐出一句话便瘫软倒地,未能瞑目,

    她心如刀割,她想挣脱奔向他,身着冕服之人却冷笑着勒住她的脖颈,用那熟悉的声线在她耳边问话:

    “轩儿,你要去哪啊?”

    她泪眼模糊,她颤抖着看着近在咫尺的恶魔,却发现面前竟是一脸无辜却狡猾的莫子虚的脸。

    如果你是他!那身后那人又是谁!如若身后那人是他!那你又是谁!

    王轩几乎要疯了,她痛的尖叫起来,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半夜,明仪府又慌忙点起几盏灯,住得最近的小铃隐约听着自家小姐的惊叫慌忙拢衣提灯前往,

    孤灯下蜷缩的王轩已哭湿了半边枕头。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小铃轻声询问,

    王轩身上已然出了一层冷汗,撑起身子披上她递来的衣服坐好,轻点头。

    外面的天黑得透彻,看着担忧的小铃王轩心里泛起些愧疚,

    她一直把小铃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自然不愿看着她为自己无意的梦语担惊受怕。

    其实王轩这般惊醒小铃也只见过三次,一次是夫人病倒,再一次是七年前御尊世子出征之时,王轩也曾这样哭肿了眼睛,因此,即使她不说缘由,小铃也大概能猜到个大半。

    只是这次,按道理来说,御尊世子战胜归来应是喜事,王轩应是高兴的……

    小铃不知道王轩噩梦的原因,但既然王轩不说,她也不会问,只是默默去厨房熬点安神的茶。

    小铃出去后,王轩才敢将藏在被子下的左手伸出来,

    这梦竟然这般真实,以至于梦中被恶魔勒住的这只手,此刻如此冰冷,且克制不住地颤抖。

    昏灯孤影,纤纤素手颤抖着悬停在半空,它不知所措,颤巍巍地去抓那团昏黄的光,却在挡住视线的一刻停下来了,随后安分地回到被褥。

    “真傻。”

    王轩想,自己做这样的梦应该是因为莫子虚的转变让自己感到不适应了吧。

    御尊世子就是御尊世子,历经磨炼变得成熟本就是理所应当,威严,杀伐果断,本就是武人应有的气质,她如何能够在这里杞人忧天,甚至被这般莫名其妙的梦吓破了胆呢?

    她这般自嘲,却忍不住回想起梦中场景。

    他倒下的那一刻,自己内心的刺痛,是那么真切……就仿佛她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

    与此同时,几条街之外,某处阴蔽的屋檐之下,几个黑影匆匆窜过,月光惨淡,他们在京城高处闪成了几条黑色的射线,但凡轻功稍差一点,这般敏捷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们已经这样在屋檐巷角奔跑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

    几个人微喘着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停下脚步,夜晚繁密的枝叶和错乱的阴影是黑衣最好的掩护。

    一个黑衣人在顶端谨慎地环顾了四周,确定追兵没有再追来才跳下枝干,到为首的黑衣人身边低声报告:

    “大人,暗兵已经全部甩掉了。”

    为首的黑衣人手扶着树干,轻点头示意知道了,一边嫌恶地低头观察自己的脚裸。

    那里的布料少了一块,周边还溅上了一点血迹。

    他摘下面纱,容颜俊朗,此人正是昨日归京的御尊世子莫子虚。

    莫子虚看着自己被拽作一团乱杂的衣摆,皱眉轻“啧”了一下。

    大意了。

    他们去晚了,人没救出来。

    这却并不是他恼火的全部理由,

    在面对那拼死抵抗的侍卫时自己剑下的那片刻的犹豫让他恼火更甚。

    最让他恼怒的,是犹豫的自己,

    沙场杀戮并不在少数,自己却依旧心慈手软,常扰乱心境,实在有辱统帅之名。

    他还是无法习惯杀戮也做不到看淡,也许正如父亲所说,比起战死的大哥,他终究还是不适合当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