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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原来我是这么死的

    顾平生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破旧的房间。墙壁上多处露出了土黄色的泥胚,窗户上的糊纸破破烂烂。除了身下那张年久褪色的木床,以及一个木制的洗脸架子和脸盆外,整个房间别无他物。

    哦不对,房间拐角处摆了一些白事用的金银元宝等纸扎品,想来是舅舅、舅母为自己准备的。

    看样子他们忘记在我坟头上烧掉了。

    “贫苦人家,棺材都买不起。”顾平生默默评价。

    这个开局,貌似比上一世还要惨啊。

    前世的他虽出生在农村,爸妈到城里去打工,他在乡下成了留守儿童(那年头像他这样的孩子比比皆是)。但好歹父母健在,对他也是疼爱有加。

    唯一的问题就是穷。

    记得小时候最流行的那些零嘴:雪宝、“唐僧肉”、泡泡糖、辣条……通通只要一两毛钱一袋,偏贵的某运方便面也才7毛钱,然而即便这般便宜他还是买不起。

    “唉……”

    一声叹息在屋内响起。尽管以前想过很多次,如果我能再回到十八岁那该有多好。可当他真的穿越到不同的世界,穿越到青春年少意气奋发之时,萦绕于心头的不过是怅然若失,以及对陌生而未知的世界的一丝害怕,对未来或多或少的担忧。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好歹没被活埋,已经算很不错了。”

    顾平生强迫自己收起了思绪,他开始在脑海中用力地回想着什么。半晌之后,他对所处的世界才算有了几分了解。

    顾平生所在处名为“黎”朝,确切地说是“南黎”。

    虽说大伙习惯了自称“大黎”,但其实黎朝在约三百年前就分裂成了两个政权,即南黎和北黎。

    这个世界有点像前世的古代,但又和纯粹的封建社会不太一样,因为他的脑中竟然还有修士、道门、儒门、妖族、蛊族的概念。不过也只是概念而已,那些都是顶了天的高人,一般人轻易不得见,也包括他这个县里为数不多的秀才。

    若是他在前几年读书时能开悟,感应到浩然正气,那他也能成为传说中的儒门一员。只可惜他并没有丝毫天赋。

    于是他只能在县衙执法司当个文书。就这份算不得吃皇粮的差事,还是舅舅花光家中本就微薄的积蓄,托人找了些关系才给他安排的呢。

    至于他是怎么死的?这事提起来还挺令人愤慨。

    最近阳平县又挨家挨户征税了,没错,是“又”征税。

    听说这次是皇帝陛下为了年尾筹办祭祀大典而特开的临时税。摊派到每户头上要交三贯钱,也就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对于穷人家来说可称“巨款”。要知道一户普通人家每月的支出不到一两,省着点花的话半两也就够了。

    而且距上一回征“卫国税”才过去两个月不到。

    南黎和北黎之间并不太平,大战偶遇,小战不断。已经你来我往持续了两、三百年。所谓“卫国税”便是应付战事而不定期收取的税种。

    关于此次“祭祀税”,不少人家实在是拿不出来了。那些胥吏们任凭农户磕破头说破嘴,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

    “我管你有钱没钱,这是上头的命令。”

    交不出钱的要么家被砸了,要么人被拿了。农户们虽然大多老实巴交,可若是逼得急了也有人豁得出去。于是有些性子狠泼些的便出手反抗了,流血事件频频发生,甚至还有地方闹出了人命。

    昨儿个小河庄的白老汉,领着村里一、二十口人到执法司告状,说是以赵虎为首的衙役们在收税时殴打百姓,而且赵虎还提出让白老汉以女儿抵税钱的荒唐说法,分明是有心胁迫。

    哪晓得执法官曹大人亦认为衙役是奉令办事,并无过错,还责成小河庄的村民速速缴清税款,否则就要按律拿人。

    身为文书的顾平生看不下去了,他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当时不知怎么的胸口一热,顿觉怒气上涌,便劝(zhou)说(ma)了曹执法几句。

    曹执法大怒,当即命衙役打了顾平生二十大板,还辞退了他的文书职位。

    白老汉等村民见状,站出来为文书先生求情。曹执法哪里听得进去,只大手一挥将小河庄村民们打发走了。

    此事并未就此打住。

    昨儿个官司扯皮了太久,白老汉等人没能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只好到在县里的“如家客栈”住下。哪晓得今天一早赵虎又带了一干衙役,把白老汉等人堵在了客栈,当场催讨税钱。

    村民们或说情或咒骂,口角渐渐变成推搡,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场混乱斗殴就此爆发。村民们哪是衙役的对手,没一会儿便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听闻消息的顾平生也赶去了客栈,一见到衙役欺人便火冒三丈,也不管自个有几斤几两便加入乱局。

    结果……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顾平生挨了好一顿打,印象中正是那个叫赵虎的衙役,末了还故意将他踹进了粪坑。

    “咦,这个死法还真窝囊,不过我前世也好不到哪去。”

    顾平生前世本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工作能力可称得上突出。不过干了不少年他还是没能往上爬爬,因为他不太擅长“交际”,面对领导实在舔不下口。

    有时候工作方面的成就跟能力好坏关系并不大。

    后来有一次顾平生说错一句话得罪了领导,领导当场就辞退了他,而且连一分钱都不想赔。

    顾平生平时对律法非常感兴趣,对各种法也算是熟悉。他果断到有关部门去起诉,自己为自己辩护,结果成功拿到了一大笔赔偿金,包括平时被公司蹭掉的加班费都拿了回来。

    那晚顾平生一身轻松,好好去酒吧喝了顿酒。

    等他晕晕乎乎地出了酒吧门,他的人生便定格在了一场车祸中。

    “反正活得都挺窝囊的,咱俩谁也别嘲笑谁”

    想到这里顾平生一边自嘲,一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嘶……”

    攥拳头扯动了伤口,顾平生这才留意到自个儿身上满是伤痕,青得发紫,紫得生黑。好些地方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也不为过。没注意到伤势还好,注意到了痛感就一波接一波滔滔不绝了。

    “这小子可真是个愣头青,遇事你要用律法武器啊。”

    “哦,你觉得这里有点黑,那没事了”

    “不过你一个文弱秀才跑去跟人斗殴,怎么想的?”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脸上问题不大,顾平生摸了摸脸蛋暗暗想道。

    如今饭碗丢了,原主家境贫寒,社会地位低下。尽管有“穿越”和“父母双亡”这种强大的双爸扶在,可光这么点也不顶事啊。

    顾平生着实犯了难。

    看来只能到外面逛一逛,瞧瞧这个世界还缺点啥(如果自己刚好会做的话),走“发明创造当富家翁”这条路线了。

    正这般畅想未来之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钻了进来。

    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五官标致。穿着一身稍显朴素的衣裳,用一圈七彩的头绳绑着马尾,显得俏皮可爱,颇有让人眼前一亮之感。

    这便是顾平生的小妹了。巧的是,她的名字就叫“顾小妹”。

    “四哥你醒啦?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顾小妹将一碗汤药放到顾平生床边,示意他赶紧把药给喝了。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看样子是管创伤跌打损伤的外敷药,一边帮顾平生涂抹一边半带埋怨地说道:

    “四哥你可真是个二傻子,平时连半桶水都提不起来,你去跟衙役们斗,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次啊你算是命大,小命捡回来了,下次可别再犯傻了。”

    “也亏得你机灵,身在坟坑竟能想出‘水漫金山’这一招自救,要不然爹爹还真把你给埋了”

    “噗……”刚喝进嘴的药被顾平生喷了半床。他想解释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说自己只是吓尿了吧。比起这个,“俊秀才水漫金山巧自救”的说法反倒顺耳多了。

    以上诸般念头在电光火石间从顾平生的脑中一闪而过。

    于是他机智地一边发出“烫…烫…”的声音,边装模作样地对着碗口吹了几口气,好把方才的失态掩饰过去。

    “傻女儿,什么‘水漫金山’,爹来为你解惑。你四哥那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人在面对死亡时由恐惧而引发的——小恭失禁而已。”

    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屋,舅舅迈着轻快的步伐自信地解释着。看得出来,外甥死而复生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噗……”刚喝进嘴的药再次被顾平生喷了半床。

    “怎么了四哥,还那么烫嘴吗?奇怪,我端进来之前已经凉了半晌了呀”

    “没…没…这回是呛到了”

    顾平生头朝里边歪了歪,尽量将自己红得发烫的面部藏到阴影里。

    舅舅对平生的伤势倒不怎么担心,他已经找郎中看过了,都是些外伤,歇养些日子就能痊愈。

    说来也是怪事一件,昨日为平生收殓时,他明明气息全无,身子都快要僵了,怎的突然又活了过来?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总之人没事就好。

    不过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平生,执法司来人了,传你去过堂。”

    “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