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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尾声

    新泽西州WashingtonStreet199号,LightHorseTavern餐厅。这座餐厅自2002年以来,在主厨JhonHolm领衔的厨师团队下,以一种现代且奢华的方式,让传统美国美食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为不远千里到此的食客奉上精彩绝伦的味蕾体验。

    在这个普通如平常的一天,LightHorseTavern依旧灯火通明,但餐厅里却显得空空荡荡,因为这家餐厅被神秘地包场了。

    拱形窗户宛若时间的窗,框住了黄昏余晖下的街景,将喧嚣隔离在屋外。餐厅里往日演奏的小提琴家并没有出现,而是根据神秘客人的需求,启用了许久未曾使用过的老旧音响,放起了他喜欢的音乐,旋律舒缓悠长,是一首中文歌,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谈;

    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爱看她穿,

    好多桥段、好多都浪漫,

    好多人心酸、好聚好散,

    好多天都看不完。”

    ……

    神秘的客人一共有两位,其中一位,西装笔挺,金发在柔和灯光下熠熠生辉,歌曲过半后他终于决定举起刀叉,恰到好处地切下一块鳕鱼递入口中,姿态自然而优雅,仿佛天生的贵族。

    而另一位客人则是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穿着宽松的体恤和沙滩裤,大力用银质餐刀切割着鳕鱼,但更像是正在切着他对面的那位客人的如城墙厚一般的脸皮。

    “我说路英雄,你现在可是声名鼎鼎的‘屠龙三杰之一’,一顿饭而已至于么?而且你可别忘了是谁在三峡把你捞起来的!兄弟我在几百米的水下又孤独又寂寞又冷,但想到是为了兄弟,即使有深海恐惧症的我也坚持了下来。”芬格尔声情并茂,似乎马上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继续说:“咱们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涌泉是吧?回去我买几箱矿泉水灌不死你!”路明非愤愤的回道,“那是老大给我的‘一次承诺’,你替我瞎许什么愿?”

    在与山之王的战争结束后,路明非再一次的名声大噪,同时他自然也给学生会挣了不少的面子,身为学生会主席的凯撒在众人簇拥之下,抓起路明非的手,许诺他“一次承诺”。这个承诺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凯撒将会答允路明非在他能力范围内,不违反道德底线,无条件的帮他做一件事。

    承诺可大可小,小到路明非可以喊凯撒一起开一局游戏,大到可以让凯撒买上几家世界500强的公司送给自己。但是路明非当时看见身旁明晃晃的四叶草耳坠,整个人瞬间恍了神,于是被芬格尔趁机而入,扯了一嗓子说要包LightHorseTavern的场,再把店里的东西吃个遍,懵逼之下的路明非也就愣愣的点头答应,直到庆功宴散了之后,才追悔莫及。

    “这哪里叫瞎许愿?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吃进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不然你留着这个承诺做什么?”芬格尔此刻化身为情圣,一幅就你这小心思我还看不破的模样,不待路明非回答,语气幽幽:“友情提示一句,你师姐陈墨瞳已经和你老大凯撒订婚了,你现在想的可能违反道德底线了啊!”

    “我谢谢你的提醒啊大哥!”路明非狠狠的瞪了一眼芬格尔,“鳕鱼也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羊排才能堵住我的嘴。”芬格尔见到路明非的窘样乐开了花,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正装着贵公子的气质,从餐盘中叉起一块羊排直接哼哧哼哧的开啃,把那份精致的羊排吃出了酱香大饼的感觉。

    路明非实在有些不忍直视这货,满肚子火想刺他两句,但无奈这家店的菜品做的蛮好吃,自己现在属于火来得快去的也快,有时候芬格尔说的确实话粗理不粗:生气不如先吃饭。

    顶级吃货的无心之语,有时候想必还是带着一些哲学气息的。

    路明非将鳕鱼吃干抹净,见芬格尔居然又消停了下来,问:“你在那自顾自的嘟囔着什么呢?”

    芬格尔挑了挑眉毛:“我在算你们还欠我多少顿饭。”

    “我靠你这一幅很骄傲的样子是哪来的自信?”路明非吐槽道。

    “兄弟归兄弟,饭局归饭局。”芬格尔义正言辞的说,“算上这次的话,孤舟欠我有两顿、不,三顿了,楚会长也欠我一顿,到时候可得狠狠宰他。”

    路明非白了他一眼,“师兄也就算了,孤舟你也好意思宰!”

    “他不是就近在武当养伤嘛,回来当然要补一补。”芬格尔回道。

    路明非微微叹气,决定暂时先不搭理他。这时侍者压着步子走来,缓缓靠近自己,弯腰俯身耳语:“您有一份国际快递,李嘉图先生,快递员现在就在门外,需要我们帮您取来吗?。”

    路明非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多想,摇了摇头,起身往餐馆外走去。

    门外快递员不知道为什么戴着墨镜口罩外加一顶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与其说是快递员更像是一个怕被别人认出来的大明星,路明非愣了愣,试探的问:“我的快递?”

    快递员点了点头,将一个精美的文件夹递给路明非,路明非接过后轻轻晃了晃,他有些吃不准里面放了些什么,似乎放了一本书?还是一些文件?总不至于是与路明泽那小魔鬼交易了四分之一灵魂的账单吧。

    “额……不用让我签收什么的吗?”路明非没有急着拆开,问道。

    快递员仿佛是刚入这行,业务明显有些不熟练。她连忙噢了两声,手脚慌乱的在浑身上下摸索,可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摸出一根签字笔来,反倒是捣鼓出了一支不知道放在哪个包里的眉笔递给路明非,路明非忐忑地在快递员女士笃定的点头下签了字,然后不忘提醒让她拍照留证。

    路明非看着快递员女士完成这些操作后头也不回的跑远,挠了挠头发,感觉有些莫名的好笑。

    “薯片薯片,听到请回话,文件袋送到路明非的手上了吗?”酒德麻衣在拐角处停着的兰博基尼里问。

    “送到了!我要抗议,我不是奶妈么?奶妈怎么也要送快递?”被唤作“薯片”的快递员女士强烈抗议。

    “谁又不是奶妈呢?”酒德麻衣叹了口气,在那片支离破碎的尼伯龙根中,她这位战斗奶妈在最后的时刻劳心劳力的帮路明非解决掉了暴走的镰鼬群,让逃生的绿色通道得以畅通无阻。

    “而且他只有你没有见过,总不能让我和三无去。”

    “哼!我不管,我讨厌上班!”

    “好啦,待会带你去按摩。”

    “这还差不多。”

    路明非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密封的文件袋,一股隐约的潮气从中传出,他将袋子微微倾斜,文件袋里的物品缓缓滑入他的掌中。

    掌中的物品是一本陈旧的漫画,漫画是《火影忍者》,他在地底隧道中翻阅的那一册。

    路明非拇指摩挲着漫画破损的封面,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晚风蓦地吹过风铃,轻盈的铃声在暮光中摇曳,路明非低着头,眼睛没入刘海的阴影里,看不清任何表情。

    “谢谢。”他嘴唇微张,不知道是对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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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日暮时分,SY市武当山,蜿蜒的山路上,游客仍旧熙熙攘攘,夕阳的余晖照在拾级而下的人们脸上,远远看去像是镶上了一层蒙蒙金边。

    叶孤舟俨然变成了原先的道士模样,一身道袍,拢袖坐在紫霄宫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木桌旁,明明是在武当养伤,可云生让他去接了他师兄的活儿,帮来来往往的不愿离去的游客算一算生辰八字,讲一讲玄之又玄的命理吉凶。

    本来木桌前没有几个人,叶孤舟还以为是个轻松活,但不曾想他那面相长得略凶的师兄一走换成了自己后,没等几个功夫,等着算命的队伍排成了长长一列,就叶孤舟眺了两眼的功夫,便又排上了几人。

    “小师傅,我这真没点希望了吗?”一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问。

    叶孤舟摇摇头:“这几年老老实实工作吧,谈恋爱的事情先放一放,从八字上来看你的婚姻运确实不太顺。”

    “唉!谢谢小师傅。”男子希冀从叶孤舟眼中看出一点希望,不过终究无果,他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让出了位置。

    “下一……位?”叶孤舟抬头看向刚刚就坐的人,神色震惊,“师兄?”

    “好久不见,身体恢复的如何?”楚子航取下墨镜,瞳色并不如以往那般炽烈。

    “感觉随时都能回学院,不过还得等我师傅点头。”叶孤舟耸了耸肩,对他那摸不着性子的师傅云生有些无奈。

    “对了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叶孤舟问。

    “在三峡的时候云生道长让我有空来武当山坐一坐。”楚子航想了想,“而且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那师兄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说?”叶孤舟在手机上快速敲击,让空闲的师兄弟们赶紧来坐镇小木桌,紧接着向之后的游客表示歉意。

    几分钟后,一位旁支的师弟接了他的班,叶孤舟见机拉着楚子航撤离这忙得不可开交的八字摊子。

    叶孤舟带着楚子航走了鲜为人知的小道,小道安静且幽深,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的天光,随着暮色逐渐变得昏暗,小道上的视线也愈发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沿途的轮廓。

    “师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叶孤舟问,在三峡的记忆从他醒来后就变得模糊不清,即使是在富山雅史的深度催眠下,也无法唤醒那些记忆,而根据后来他得知关于这件事情的描述,便只有自己莫名地成为了什么所谓的“屠龙三杰之一”,再无其他。

    大地与山之王,那夸张至极的灭世级言灵【湿婆业舞】,真的是我们能够打败的么?

    但记忆中的男孩又是怎么回事?

    夏弥又是怎么变成了耶梦加得?

    “我也不确定。”楚子航摇摇头,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脑中如同电影放映那般,正在闪过无数的画面。

    定格至最后的一幕,他记起了那个温柔的吻。

    这个吻如同山间过隙的风,将整个夏天推向自己。

    还有她清冷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她轻声说着:“血盟……”

    是这两个字吗?他也不确定。

    不过现在尼伯龙根崩塌了,里面的万物都走向湮灭。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这些回声将会在他漫长的余生中久久回荡在他的耳边。

    楚子航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系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半截钥匙,这是他醒来后便握在手中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含义。

    “能修复这个么?”楚子航问。

    “师兄你算找对人了!”叶孤舟接过钥匙端详了一番,黄金瞳再次亮起。

    因为自己的【天工开物】仅通过原物的一些碎片便能投影出完全的物品,在三峡一战之后甚至感觉言灵效果又提升了不少,这种小型物品投影出来后能够轻松的一直保存下去。

    “你还没痊愈,现在使用言灵会不会加重你的伤势?”楚子航关心问道。

    “小case啦。”叶孤舟挑了挑眉毛,说话间的功夫,一把崭新的钥匙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叶孤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仍是没瞧出钥匙的端倪后,将两把钥匙一并递还给楚子航。

    “谢谢!”楚子航将新钥匙也系在绳上,平淡的语气中有了一分难以察觉的欣喜。

    叶孤舟轻轻摇头,继续带着路,在太阳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们终于走到了太和宫前,巨大宫殿的轮廓在余晖中变得柔和,屋檐下精细的斗拱和刻有复杂花纹的横梁在渐暗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深邃。

    叶孤舟的手按在已经关闭的大门上,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吱呀声,大门轻轻打开,一股香火的气息扑面而来,浓郁但不刺鼻。

    正对着大门的,是披发跣足的“真武大帝”铜铸鎏金像,两旁侍立着金童玉女和水火二将铜像,形象生动,姿态各异。殿上悬有避风珠,案下有龟蛇缠绕,殿内香案,供桌供器,均为铜铸金饰,火昆煌一色。

    叶孤舟领着楚子航在大殿中走了一圈,楚子航却在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这是?”

    “这些都是祈福牌,香客写好祈福的木牌后会放在真武大帝前供奉八十一天,供奉结束之后就会挂在这里。”叶孤舟指着上面系着红绳的木牌向楚子航解释。

    “祈福牌么……”楚子航望着在风中轻轻摆动的木牌,有些放置时间久远的木牌上写着的文字已经开始模糊,但这些痕迹的减弱想必并不会影响到它们所承载的心愿。

    “可以给我三块么?”楚子航问。

    “当然没问题。”叶孤舟回道。

    紧接着,他熟门熟路的去取出三块木牌和一只蘸好墨水的毛笔,挽起袖子,执笔悬停,等待着楚子航说出需要祈福的名字。

    楚子航顿了顿,缓缓念道:

    “苏小妍。”

    “楚天骄。”

    “……夏弥。”

    叶孤舟听见最后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愣,不过仍是快速的写完。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或许是有的,那条名为“耶梦加得”的龙创造了名为“夏弥”的女孩,所谓“夏弥”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罢了。

    但叶孤舟说服不了自己。

    楚子航更无法说服自己。

    两人慢步走回至真武大帝像前,大帝像前没有什么所谓的蒲团,见真武者,心中无愧,何须跪拜?

    楚子航拿起三个祈福木牌,按照叶孤舟所说依序放在真武大帝像前,然后退后一步,以道门子午诀拱手稽礼。

    叶孤舟看着这一幕,神情庄严肃穆,一振衣袖,同样行礼,声音低沉。

    “福生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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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叶孤舟的碰面结束后,楚子航婉拒了叶孤舟让他留在山上的好意,而是回到了他在山下订好的酒店里。

    楚子航洗了澡后躺在床上,他将钥匙拿起,凝视着它,眼中情绪复杂,随后手臂无奈地垂下,把钥匙紧紧握在手心。

    情绪正在不可抑制的泛滥成灾,即使修心修身如他,也无法避免。

    可突然地,楚子航手心传来一种烧灼感,他猛地张开手掌,钥匙似乎因为沾了他洗澡后未擦干的水渍而有了反应,此刻正在轻轻晃动着,像是某种只可意会的暗示。

    楚子航也并不知道怎么做,他下意识的拿起钥匙,对着空气缓缓转动钥匙,仿佛在打开一扇虚无的门。

    下一刻,门开了。

    楚子航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房间里,紧接着,他愣住了。

    “我是美杜莎么?你好像石化了欸。”女孩从座椅上起身,俏皮地说着初遇时说过的话,她缓缓靠近,鼻息快要打在楚子航的脸上。

    “一直都是你,对么?”楚子航轻声问。

    尘封的记忆如冰川消融,那个放学陪他一起回家的女孩、打篮球时为他加油鼓劲的女孩、和他一起看恐怖电影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得不可开交的女孩、因为没带伞所以拉着他在大雨中疯跑的女孩……

    其实都是一个人。

    在某个春天的早晨,性格孤僻的他,遇见了热情打招呼的你。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这次不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啦?”夏弥捏了捏楚子航的脸,坚毅的面部线条顷刻间在她手中溶解。

    楚子航嘴唇微张,言语都哽在喉间。

    “当时为什么不用折刀抹向我的喉咙?”夏弥捏着楚子航的手微微用力,小声的问。

    “我不会用刀抹向你的喉咙。”楚子航一把抱住夏弥,“无论你是不是龙王。”

    夏弥皱了皱鼻子,双臂环绕向楚子航:“笨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