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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迁篇、第十七卷

    少年杀红了眼,血喷溅在他白衣上、脸上,他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有人自知逃不过跪在地上哀求。

    “不要杀我~我有很多很多玉帛,只要你不杀我,那些玉帛和金银珠宝都是你的。”

    “我不知道安和在哪儿,求你不要杀我。”

    听他们说完话,少年直接一剑封喉。

    说他有理智吧,他能听他们把求饶的话讲完,没理智吧,他连老弱病残都不放过。

    杀到一半时,一根竹竿飞了过来,少年举剑竹竿被划成两半,从他两侧脸颊擦过,左侧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阿穸……”从杂乱的声音里赫然响起一道温和又带着失望万分的声音。

    一看是安和,镇民看到了希望,纷纷过去抱大腿:“安郎中你可算出现了,救救我们吧。”

    “安郎中救救我们。”

    安和走出人群,那些人全都缩在他身后。

    一豸穸把举着剑的手垂下来,看到他尚找回些理智。

    安和对他很失望:“阿穸,我对你很失望,我以为你改了往日的暴戾,现在看来,你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如果今日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灭了平安镇?”

    一豸穸怔了怔,已经已然不是孩童模样,他居然还认得出自己!转而他又笑了,两个梨涡展露,先前的寒气瞬间消失,就像换了个人,“是的呢。”

    “为什么?”

    一看到安和现身,却不见温润踪影,京墨上前想插话询问,话刚到脖子眼,就被一豸穸一拳击飞出去,转而回答安和的问题:“谁都可以指责唾弃你,唯独他们没资格!”

    安和身子一怔,他竟是在维护自己,只是方式太过血腥,他笑了笑:“不怪他们,是我的一意孤行给平安镇造成了这番局面,他们要骂就骂,我甘愿受之。”

    “死瞎子!你善良,我可不善良!!杀了他们……”话讲一半,一豸穸双眼猛然睁大,像是定住了一般。

    一个男子拿着菜刀毫不留情的砍在了安和肩膀上,血如瀑布般往下流淌,男子表情变得扭曲:“因为你,我爹被他们杀死了,我唯一的亲人就这么死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收留那个温润,为什么?如果你不收留他,又怎么会招来这么多事!我爹也不会死!”

    安和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没反抗反而挤出笑容:“是我……对不住平安镇……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死瞎子!”一豸穸气急败坏。

    安和抬手在他面前设下一道结界:“别过来!阿穸,别杀他们,如果杀了我能让他们泄愤,我死了又有何方。”

    镇民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嘴里全是最近几日受到的精神折磨,和失去亲人痛苦的污言秽语。

    “要死赶紧死。”一豸穸捏了捏拳,转向旁边插不上嘴的京墨,“你也该死呢。”

    他疯了似的冲向京墨,刹神军前来阻挡,可一豸穸杀他们就跟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揪起京墨的衣领抬脚踢在他腘窝,京墨一下子跪在地上,摁住他头一下两下的撞击在地面。

    不知怎的,面对他,京墨竟无法做出反击,四肢僵硬就像被雪埋住冻得失去知觉,任由一豸穸摆布,内心的恐惧就没有消下去过。

    然后一豸穸一脚把京墨踢出去撞在一面墙上,墙瞬间倒塌将京墨掩埋。京墨头破血流地从石头里爬出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靠近我就……我就使不上劲?”

    “杀你的哟。”

    话音落下,一束白光洒在他与京墨之间,一身着奶绿搭配纸棕长袍的男子在白光里若隐若现,见状那些镇民停止踢打安和,跪下祭拜,生怕惹怒了神明,然后再降罪在他们头上。

    神主抬手灵术凝聚成一只白色的手扼住隐身的温润脖子,温润出现在在众人视线里,对底下鼻青脸肿的京墨道:“人找到了,京墨走吧。”

    “是,神主。”

    眨眼间,白光消失两人携同温润消失在大众视野。

    安和想爬起来,尝试好几次都无法支起身,嘴里喊道:“阿润……阿润……”

    “我要杀了你!”又一个男子抄起一根木棍就往安和的头砸下来。

    紧要关头,一身穿红色长裙头戴粉白色幕篱的少女出现只手握住那根即将落在安和头上的木棍,用力捏断。

    少女紧紧盯着他,那男子吓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屁股蹲坐地上,往后挪了挪,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他该死,如果不是因为他平安镇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妻子又怎么会死!因为他这些破善良破好心,你好事倒是做了,好人当了,后果却要我们来承担!为什么?凭什么!”男子越说越激动,五官拧巴。

    少女蹙眉,冷冷道:“当初他给你家送玉帛,免费给你那体弱的妻子治病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现在出了事,你们反倒把所有过错都怪罪在他身上。”

    “不怪他怪谁?”又有人站出来指责:“就是因为他的善心害了整个平安镇!如果他不收留那孩子或是他把那孩子交出来,又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说完,那人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抖了下身子,缩了缩脖子,声音落得干净利索,那些镇民也都把所有怨怒的话咽了下去。

    一豸穸一步一步地靠近,步子轻盈沉稳,眼里如古井深潭般平静,但身上的血不容别人忽视,之前他那疯狂杀人模样在众镇民的脑海里再次上演。

    少女透过幕篱的纱幔看一豸穸那高挑消瘦匀称的身子映在她瞳孔中,瞳仁慢慢放大,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一豸穸感觉侧旁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扭头看,目光落在那顶幕篱上面,眯了眯眼,两人身高悬殊比较大,加上站得近,一豸穸想要看到她的脸除非弯下腰,或者直接拨开帽裙。

    他好像看过来了,少女连扭头。

    安和:“是我对不起平安镇,是我没保护好你们,等我把阿润救回来,我这条命任由你们处置。”

    “呵哈哈哈哈……”坐地上那男子突然凄厉的笑起来:“安和呀安和,你总是这样,总是一副大好人无辜的模样,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心怀大爱的模样!你以为你为平安镇做的这些我们都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吗?你错了!不但不感激,反而讨厌,厌烦你这种施舍同情般的善良,我们压根就不需要你救济!可是你总是一副高人一等,菩萨般的施舍我们,你以为你谁啊!”

    安和自然是记得他,他妻子体弱,经常在外面给别人做苦工,偶尔会去城外打劫,他碰见过几次,瞧他家贫,安和时常免费配药给他妻子调理身体,会把多出来的玉帛给他家送去,但他自尊心强,每次都会被他拒绝,他说他有胳膊有腿的不需要别人施舍和怜悯。所以送玉帛啊之类的,安和不会直接给他,而是以看病为由偷偷塞给他妻子。

    安和歇了会,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爬起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么做能让你这么讨厌我……”

    话刚说完,就被那男子推了一把,还好被少女及时扶住,才避免了摔倒。

    少女一脚踢在男子肚子上:“你做什么?难道他做的那些都是错的吗?没有他,你妻子早就死了!”

    “是啊,早死了,可是也因为他,我活得是那么的憋屈,那么的一无是处,因为他我觉得我很没用!治不了我妻子的病,没玉帛给我妻子最好的生活,竟然还要靠一个瞎子来接济!”男子被踢在地上四仰八叉,又笑着站起来:“你问问这些人,有哪一个是真心接受他的帮助的?表面夸他是个大好人,背地里却都在说他是个傻子,傻子!”

    听完这些话,那些镇民一下蔫儿了气,羞愧地低下头。

    男子又接着说:“呵哈!你呀从小就很听话,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烂好人!烂好人!你爹娘是,你也是……哈哈哈哈……你说你做的这些有什么用?大难当头,你之前做的那些善事狗屁都不是,不还是被你所帮助的人恶骂殴打吗?你说你有什么用?傻子一个!”

    听着这些话,安和没生气反而是笑了,“无所谓,我只求问心无愧罢了,至于你们怎么想,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给你们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多说无益,先找地方养伤吧。”少女冷声道:“安和,走还是留?”

    “走。”他要去找温润。

    少女扶着安和就走了,一豸穸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漆黑的夜晚,略显潮湿的山洞被一堆火照亮。少女利用灵术帮安和大致的伤势疗愈好,坐到一边,看向洞外那寂寥的树丛,“你跟外面那少年是什么关系?一直守在外边不肯走。”

    “我去看看。”

    “喏。”少女把一根木棍递进他手里。

    安和握了握木棍,“多谢。”

    走出洞外,安和借用灵术的灵敏,很快找到一豸穸所在的方位,一豸穸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不知是赏月还是发呆。

    “阿穸。”安和刚喊出一豸穸的名字,就被一豸穸打断:“你打算如何?去天倪要人?”

    “对,阿穸不会阻拦我的对吧?”

    “切,随便你,你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安和嗤笑:“好像是这样。”

    一豸穸跳下石头,抱着双臂倚靠石头而站,嘴角微勾,似有笑意渗出:“你跟洞里的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安和如实讲述:“在我小时候碰到的,爹娘离世,我那时候会被几个小混混欺负,是她教我灵术防身的,后来她就走了,这应该算得上是我第二次与她见面了吧。”

    “是嘛,这么说她是你半个师父咯?”

    “理论上来说是的。”

    一豸穸想到什么略有烦躁的“嘁”一声。

    “阿穸,你还记得我经常教导你的话吗?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不可太过暴戾,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不可以丢弃我们的本该有的良善,此后我不在你身边,希望你能谨记我的话,莫要太过暴怒,要从善。”

    一豸穸听得耳朵起茧,用小指掏了掏耳孔,“你是在跟我讲遗言么?”

    安和身子微顿,露出常有的微笑:“也许是呢,所以阿穸你会听吗?”

    “不会。”一豸穸十分果断,丝毫讲感情。

    安和保持笑意,只落寞地垂了垂头。

    “你当真要去救温润?”洞口响起少女冰冷的声音。

    安和:“是啊,我答应过祥云神,会护阿润成年。就算是死了哪怕没做到,我也能问心无愧,有脸去见祥云神。”

    少女:“可是你要明白,以你的能力,根本无法把温润带出神族。”

    “无妨无妨,我只是担心阿穸……我怕我不在他身边,他又……姑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想把他托付给我?他那么大个人了,就不需要别人操心了吧。”

    “我知道,但我就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惹来没必要的麻烦,他是个不肯吃亏的孩子,若控制不了脾气,我怕他会吃亏,有人看着总归是好的。”

    一豸穸不悦道:“你当我是什么呢?你死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宽。”

    一句话就把安和要说的话给堵回去了,尴尬的站在那里,风中凌乱。

    少女长吁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我会看好他的,不会让他到处惹麻烦。”

    安和抱拳鞠躬:“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