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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梧桐树下

    袁婆婆不明所以,皱眉道:“为何如此?”

    梧桐树上传来一声嘶鸣,如同金石撞击般清脆明亮。

    “你说这孩子发现了你?”袁婆婆看着熟睡的风牧之说道:“我看你是在这里待得太久,碰见生人就疑神疑鬼,他不过是一个连修行门槛都没摸着的孩子,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你这次出手太过莽撞,幸好这娃娃神识坚韧,只是熟睡了过去,若是受了伤,你看谢天风那小子会不会找你来拼命!”

    袁婆婆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饮了杯茶水便开始闭目养神。

    “呼,呼……”片刻之后,耳边突然传来风牧之的呼噜声。

    这呼噜声收如微尘扑地,发如洪钟齐鸣,搅得袁婆婆心中烦躁,竟生出了将风牧之口鼻堵住的冲动。

    袁婆婆睁开眼睛,只见风牧之蜷缩成一团,仍在熟睡,那呼噜声也消失不见。

    袁婆婆心中纳闷:“难道是我听错了?”

    可当她凝神静气,准备重新入定时,耳边又传来了那令人厌烦的呼噜声。

    “想不到我清修数年,竟能被这呼噜声乱了心境,真是可笑!”

    谁曾想到,那洪钟般的呼噜声,又变了腔调,呼吸之间,轻柔绵长,如那袅袅余音般盘桓脑海,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附和吟唱。

    “看来不是凑巧,果然是这小子在搞鬼,我倒要看看你弄的什么玄虚!”袁紫衣心中羞恼,索性附和着这呼吸声,想要探寻个究竟。

    一呼一吸,四周灵气蜂拥而至,如鲸吸般涌入她的体内。

    这人的躯体,就像是一个口袋,口袋大,装的就多一些,口袋小,装的自然就少,若是不管不顾,挤破了口袋,只会落得个鸡飞蛋打,魂飞魄散。

    此时袁婆婆就像是一个装满灵气的大口袋,她已经无暇他顾,只能拼命地炼化这些灵气。

    张铁五也瞧出了一丝不对劲,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地守在一旁。

    不知道睡了多久,风牧之觉得脸上一阵儿刺痛,他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说道:“我怎么睡着了!”

    一只翠色的雀儿在风牧之头顶扑楞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着。

    风牧之摸了摸仍有些刺痛的脸,怒道:“刚才就是你啄的我?”

    “咦?这是在哪?袁婆婆呢?”睡眼惺忪的风牧之顾不上找翠鸟的麻烦,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林木茂密,不见一个人影。

    “袁婆婆!”风牧之大声呼喊,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林中小溪哗哗作响。

    风牧之茫然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翠鸟儿见风牧之不搭理自己,仿佛受到了冷落一般,更加肆无忌惮地扑啄着风牧之的头发。

    风牧之本就有些惶恐不安,这下也来了火气,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条朝着翠鸟儿挥去:“你这臭鸟也来欺负我,看我不打死你!”

    翠鸟儿极具灵性,在空中闪转腾挪,风牧之竟碰不着它分毫。

    等到风牧之累了,这翠鸟儿又开始在风牧之眼前得意地搔首弄姿。

    风牧之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憋着劲儿想要追上这鸟儿出口气,一个在前边飞,一个在后边追,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突然间,风牧之眼前豁然开朗,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片广阔的草地上。

    天蓝如洗,芳草如织,风牧之心情畅快了不少,也懒得再去追那贱兮兮的翠鸟儿,开始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翠鸟儿也识趣地不再挑逗风牧之,蹲坐在了风牧之的肩头上养精蓄锐。

    草地上鸟语花香,蜂飞蝶舞,偶尔还会从草堆里窜出几只野兔,山中的众多溪流,汇成一条大河,龙蛇一般奔向远方,几匹落单的野马在河边旁若无人地饮水休憩。

    又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出现了一片桃林,树上挂满了熟透的果子,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伸向桃林深处。

    见到桃林,翠鸟儿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欢呼雀跃地飞了进去。

    风牧之心中一喜:“这里边难道住着人家?说不定这人知道怎么回紫墟山!”

    风牧之沿着小路小心翼翼地往桃林深处走去,生怕碰掉了熟透了的瓜果,引得园子主人嫌弃。

    桃园深处有桃源。

    桃林尽头,竟真的有一户人家,确切的说是一座茅草屋和一颗老槐树。

    老槐树看上去有些年岁了,盘根错节,竟将整个草庐都遮掩了起来。

    槐树底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个白衣人,这人身上仿佛罩着一层纱雾,虽然近在眼前却也始终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你来了!”未等风牧之开口,白衣人突然说话了,听声音像是一个年轻人。

    风牧之奇怪地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白衣人看着风牧之却没有回话。

    风牧之怯生生地说道:“我,我是不小心走到你的园子里来的,想问问你知道从哪里可以回紫墟山吗?”

    白衣人还是不言不语。

    “既然您也不知道,我再去别的地方寻寻!”风牧之心里发怵,不敢在这里久待。

    “既然来到了这方天地,哪里还有你退去的余地!”白衣人说起话来不温不火,听不出一丝人间气。

    风牧之回头再一看,来时的小路已经消失不见,要想出去恐怕只能穿过这桃林了。

    “不敢打扰先生,我这就告退了。”风牧之心中更加忐忑,打算穿过桃林,逃出这个地方。

    白衣人仿佛看透了风牧之的想法,说道:“如果你不认识路的话,进了这桃林,只怕会困死在这里边。”

    风牧之强作镇定道:“那你,你想干什么?”

    白衣人轻笑一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害你,只是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地方,怎么能轻易就让你离开呢!”

    风牧之稍稍宽心道:“那你想怎么办?”

    白衣人说道:“这样,你只要帮我做完一件事,我不仅放你离开,还会把你送回紫墟山,如何?”

    风牧之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白衣人说道:“绝无虚言!”

    风牧之仔细琢磨了一下,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下来:“好吧,你说吧,是什么事!”

    白衣人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山上的桃子都熟透了,你去给帮我摘下来吧!”

    风牧之看着挂满果子的桃树惊讶道:“这里所有的?”

    白衣人点了点头说道:“我这里的桃子有一个臭毛病,每棵树上一次只能摘下一颗桃子。”

    “此外,我这里有件东西你先看一看!”

    白衣人手一挥,一张纸笺轻飘飘地落到了风牧之手上。

    纸笺上边标注了很多的点,每个点的旁边都有不同的标注。

    风牧之疑惑道:“这是什么?”

    白衣人解释道:“这上边画的每一个标注便是一颗桃树,我要你记住他们的位置和名字。”

    风牧之又仔细看了几眼纸笺问道:“这个有什么用?”

    白衣人问道:“记住了?”

    风牧之微微点了点头。

    白衣人又道:“好,脑子总算不坏,我要你每次都要去我说的那颗桃树采摘!”

    风牧之急了起来:“什么!这里可是有一百六十一株桃树,每株桃树上又有不知道多少桃子,按照你的说法,恐怕不用我摘完都已经累死了,你这分明是在欺负人,我不干了!”

    白衣人无所谓道:“不干?那算啦!”

    话一说出口,风牧之就后悔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风牧之沮丧道:“好,你说吧,先从哪开始!”

    白衣人微微一笑,随手丢给风牧之一个布袋,说道:“角二。”

    “娄三。”

    “斗六。”

    “井八。”

    …

    “翼二十二。”

    白衣人一口气说了一百六十一个名字,竟然没有一个重复。

    一百六十一颗桃树,风牧之绕着桃山东奔西走,累得汗流浃背,最后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白衣人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年纪轻轻,体力如此不济,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摘完。”

    “罢了,罢了,看你可怜,我再教你一招。”

    “现在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凝神静气,用心去听!”

    “听到了吗?”

    风牧之说道:“听到了,清风,蝉鸣,翠鸟,真是欢快啊!”

    “谁要你听这个了!”白衣人愣了一下苦笑道:“怪我,怪我,我忘记你还是个没入门的孩子了!”

    他走到风牧之身边,伸出手指在风牧之脑袋上轻轻一敲,说道:“默念口诀,用心去听!”

    “嗡!”风牧之脑海里突然涌进了一段法诀。

    风牧之依照白衣人所言,心中默念法诀,刹那间,桃林静了下来,一丝轻微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徘徊。

    “呼,吸,呼,吸。”

    “听到了,像是呼吸声!”

    白衣人微微点头:“这便是这方天地的呼吸之道,你要记住,每一方天地都有自己的规矩,即为天道,在你没有打破这规矩的能力之前,一定要循其道,守其法,师其术,你且试试如他那般呼吸!”

    风牧之调整气息,无论轻重长短,都与听到的呼吸之音一模一样,他每呼吸一次,疲惫感便消退一分,气力便增长一分,一股清凉之气始终充盈着胸口。

    白衣人见风牧之已经明白其中要领又提醒道:“此法名为偷天,虽不逾天道,但也是偷天之造化,怀璧其罪,你以后切记不可对人言,免得给自己徒增祸端。”

    见风牧之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白衣人笑斥道:“好了,别躺在地上装死了,我这的桃子还没摘完呢!”

    风牧之身体早已恢复,只是沉浸在这玄妙的感觉中,听到白衣人说话,立马坐了起来:“忘了,我的事还没做完,我这就去!”说完拍拍屁股,拿起布袋,又开始东奔西跑。

    开始时,风牧之每跑完一次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到后来偷天诀越发熟练,行走间便可恢复体力。

    如此这般,日出又日落,日落又日出,饿了渴了就吃几个桃子垫饥解渴,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将最后一颗桃子放进布袋,风牧之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摘了多少桃子,跑了多少路,但是要说这桃山上的每一株桃树,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风牧之将布袋放到白衣人面前说道:“好了,你说的我做到了,你也要说话算话。”这布袋甚是奇怪,无论装多少东西,大小轻重始终如一。

    白衣人点头道:“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快上许多,总不算太差!

    “那好吧,我这便送你回去,我们有缘再见吧!”说完白衣人长袖一甩,一股大力将风牧之甩飞了出去。

    风牧之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体更像是要被撕碎了一般,在这一瞬间,风牧之觉得自己被骗了,他可能要死了。

    月明星稀,轻纱薄雾,梧桐树下,风牧之猛然惊醒,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寂静的院子里只听见他噗嗤噗嗤的喘息声。

    过了片刻,风牧之终于缓过了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原来只是一场梦!”

    袁婆婆也从入定中醒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风牧之说道:“你醒了?”

    风牧之难为情道:“怎么会睡着呢?打扰袁婆婆了,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了?”

    袁婆婆笑道:“三个时辰,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你,现在夜已深,你就在此住一夜吧,明天一早让老五送你回山!”

    “好!多谢袁婆婆!”

    张铁五安顿好了风牧之后又回到了袁婆婆身前。

    袁婆婆说道:“这孩子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来着?”

    张铁五答道:“回小姐,说是叫作风牧之!”

    袁婆婆点了点头郑重道:“今日之事,不可让他人知晓。”

    张铁五说道:“老奴明白!”

    躺在床上,风牧之哪里还能睡得着,满脑子都是桃子,桃树,白衣人,就这样迷迷糊糊熬到了天明。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传来。

    风牧之打开房门,只见张铁五端着饭菜送到了门口。

    风牧之受宠若惊道:“劳烦五伯了!”

    张铁五道:“公子不用客气,这都是小老儿本分之事,小老儿就在门外,公子吃完唤我便可!”

    风牧之可不敢让人久等,匆匆吃了几口便跟着张铁五往紫墟山上赶去。

    张铁五边走边说道:“我们这个庄子,平时很少有生人来,在这个地方的都是一些老家伙,公子以后若是有时间,不妨多来看看咱们!”

    “好!”虽然风牧之觉得这里的人都有些怪,不过袁婆婆和五伯对他倒是不错。

    两人一路无话,张铁五将风牧之送到山门前,便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