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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变

    黎明至,月神山顶雪被泼金,她站在其中,眼睛被照的生疼。

    隐王府中,惜珠为重伤的周青救治,穿羽针有剧毒,还好夜王城的草可以以毒攻毒,周青安然无恙,只休息一刻便好。红莲看着惜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想问,却不敢问,只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还不到时候,并非那么亲昵。

    璋修走在明江岸边,荒草深深,焦木零星,他看见几个匪徒正在此僻静之处分赃,荒草掩护下,金银珠宝的光芒仍然不减,他们的眼睛就像镜子,反射着和金银珠宝一样的光。

    “怪事怪事,我就觉得这璋修不正常!!这都三十年了,生生一点没老,曾经明江求雨,他被岩浆吃了两条腿,后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哪能有这样的人啊!”

    “最近城里好像来了一个他的同门师哥,说他天生有奇能,手下还有那些怪物奇人兵,你说他们不是妖怪吧?咱们禇悲被妖怪管着,你说能正常的了吗!”那匪徒讽刺道。

    看来,哪位师哥功不可没,惜珠杀他还是杀晚了,话如过巷的风,早就吹开了。

    “他能回来做个隐王,好像他真的跟禇悲王室有关系,好像是什么不详之人,刚出生就被扔了,这人能回来做隐王,控制整个禇悲,我看那王室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了,这样一个怪物能让全禇悲的人听话,也值了!璋修装模作样的明江求雨,为了自己隐王之位,造那么大一出的苦肉计,想想真是无耻下贱啊。”粗鄙匪徒,什么话都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身旁有风过他人耳……

    黑色的风化作人形的团雾,飘在璋修面前,它张开双臂拥向璋修,可它是雾,并非实实在在的人,它穿过璋修的身体,将璋修的发用火红色的宽纱系上,赠予璋修像岩浆一样火红色的衣,罩以若隐若现硬挺黑纱,两臂缀上长长的像火光之气一样的红纱披帛,他的衣裳像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团轻弱的气一样。

    他靠近了,那群匪徒依旧嬉笑怒骂了很久才察觉身边有人来。

    有个面色黝黑嘴角有疤的男人抬头时被璋修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随口而出的不逊之语在他认清璋修之时变成了无尽的悔意:“隐王大人!”他噗通跪下,身边的其他匪徒,他们慌慌张张露出了骨子里的卑微。这明传天下的隐王,令人听到名字就胆寒的人,区区匪徒哪有那壮胆敢在他面前站着?

    璋修看着他们胆小如鼠几乎想要钻进土里,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他歪着头好奇的看着他们说:“怕我?还是,怕死?”

    匪徒们一听这话,肝胆俱裂,泪涕失控:“大人,我等如猪狗,不知死活的乱叫,您别往心里去啊!求您求您了!”他们磕头,很重的磕头,把自己的头当成了石头,此刻所有的尊严都抵不上性命。

    “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是!”他们墙头草似的说,“您是王室正统,实实在在的隐王!”

    “说得对。”他微笑着看着他们,“不过这个流言还不完整,现在,我告诉你们完整的,我是禇悲先王与先王后的嫡子,就算不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璋礼现在的禇悲王只是一介庶民之子,被先王抱来充数的。都听见了?去把,逢人便讲,就像现在我不详之身,人尽皆知一样。”

    匪徒们僵怔跪在地上,根本不知该做个反应,反而璋修将他们散落在地的金银财宝敛起来,一一分到他们怀里,匪徒们僵硬的身躯,呼吸大起大落。

    璋修不知从哪里拎来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沉甸甸的金条:“这些也都是你们的。”

    那些匪徒,一个个大男人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大人,你让我们走吧,你给我们这些,我们哪里有命花啊!”

    璋修看他们哭,自己反而笑起来:“我从来都没有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走啊。”

    匪徒心里明明白白,璋修心狠的绝,把所有反对他的人都暗中处死了,那些人贵至皇亲国戚,下至渺渺尘民。匪徒有何特殊的,他们说了他的坏话,他凭什么不杀?

    匪徒们恐惧的哭,浑身都哭冷了,而璋修则看着他们笑,他无声的笑到笑出声音,笑的越来越诡异,笑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那群匪徒惊吼着拖着自己发僵的身体逃窜,他们腿软无力,跑两步就摔一下,荒草绊脚,他们逃的艰难,此刻已然完全激发本能,为了活着而逃,他们的五官几乎都在拼命呼吸,心脏缩成个石头,荒草活了起来,柔弱的发黄的长草叶卷住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紧,以往任人践踏的东西此刻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活生生的把人吞在草里,层层叠叠绕成茧……

    地下的虫窸窸窣窣爬进了茧里,黑漆漆红彤彤的,钻进那一声声恐惧的求饶声里…

    “懦弱无骨,明明知道根本活不了,还在求饶……入侵者,永远都是入侵者,灵魂里都烙着无耻!”璋修不屑的顶着那蠕动草茧,他的袖间爬出一只细弱地蜥,被他用手指引导着,向草茧探出了脖子,此时草茧中突然紫光乍现,璋修忙护住地蜥后退三步,他赶忙观察自己手中地蜥,它的眼珠被光刺破,融化成黑色的血流出来,脸上只留下空洞洞的眼眶…

    紫光,天人,他一定察觉到了地蜥,也很快会找到这里,璋修心生愤怒,又十分惧怕,他在世间,如四面楚歌,若暴露璋修体内的曲南山,他一定会被再钉上紫鳞钉,像个行尸走肉浑噩度日。

    我的家里都是强盗,他们逼我离开这里,或者像狗一样拴住我,让我变成他们的样子。曲南山在别人的身体里苟安自己的灵魂,璋修的灵魂醒来,并未激烈的反抗他,排挤他,反而像一团微凉的水悬在空中,没有任何攻击性,在曲南山看来,好像束手就擒。

    “把你手上的地蜥让给我,让我的灵魂住进去。”璋修请求道。

    曲南山捂着自己抽痛的太阳穴,不肯将璋修的灵魂放走:“你不配,你不配!”

    “我这躯壳你屈尊来居,我全部让出,你还不满意么?”璋修轻柔如水的话语在曲南山听来如针尖划铁面一样尖锐。

    “你们这些强盗,不配住进它的身体!!”他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想要扑灭璋修的声音,慌乱间,他仿佛触碰到额间坚硬粗糙的鳞钉,顿时,曲南山心神混乱,璋修的灵魂趁机从他躯壳里逃了出来,钻进地蜥的身体,疯狂的啃咬璋修的躯壳,地蜥,曲南山的地蜥,可以把灵魂吸进尖锐的牙齿里…

    曲南山甩开被璋修操控的地蜥,顿时,黑压压的一片破土而出,大的小的地蜥拧在一起将那只被璋修操控的地蜥吞噬。

    墨莲满地开,铺成了路,铺成了帮助曲南山逃跑的路,此路至通明江之下,入了水,便没人知道曲南山的行踪了。

    四面八方黑烟凭空而起,猛地聚集在一处,化成墨祈之身,他掩护曲南山逃走,而后从巨大的地蜥嘴里接过一颗鱼骨大小的牙,地蜥遁地消失,墨祈盯着漆黑手心的白牙淡淡的说:“赤蛇绕颈,不详避世,你已经承受了世间大多的恶,应该能明白天人之恶。你与曲南山相依几十载,却扔选择与天人一同对他作恶…为什么?”

    “善与恶的区分在于评判和接受善与恶的人,与你来说他十恶不赦,于我来说,他功盖九天。”来自九天之外的冷与窒息感扑面而来,在墨祈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白牙在他掌心被风托起,刺进墨祈的眉心,灵魂在刹那间被交换,墨祈的灵魂钻入白牙里,而白牙被一只水晶般透明的手碾碎。他那么干净,又那么狠毒。璋修的眼睛第一次看见天人,他像一团模糊的梦境。虽然此生第一次见,可天人之名早已如空气,视而不见,却无处不在了。璋修对他不陌生,也深知他的命令是铁律不可撼动。

    现在,曲南山在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再无有真心对他之人……

    墨祈这躯壳没变,可的的确确不是他了。

    “如往常一样陪在他身边,不要让他去伤害任何人。为了避免露出破晓让他认出你,你最好少说话。惜珠已经把毒撒在大地每个角落,地蜥,暂时不会出现了。”天人吩咐完璋修就离开了,正如他来无影,去也无踪。

    明江之下,丑陋的裂痕中,安藏曲南山身体的洞口挤满了墨莲,莲花盛开,挤出洞口,如黑色瀑布流在悬崖壁上,曲南山就藏在墨莲的缝隙里,他不停的摸自己的额头,直到确认鳞钉是错觉才渐渐放下心来,他拨开墨莲,爬去洞穴里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