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猝死
年轻人走进路边小店。
老板一抬头，有点意外：“哟，稀客。”
食客回头：“老张你熟人？”
老板转进厨房，正在剁青瓜丝：“也是店里熟客。”
“从来没见过啊。”食客挑起一梭面条，吸进嘴里。
“我点外卖比较多。”年轻人在旁边桌子坐下，随意地笑了笑。
“哦，你就是老张老去送外卖的那个。”这么一说食客就有印象了，毕竟吃这种路边店就图一个方便，对他们这种干活的来说，路过就顺便解决下午餐，特意点外卖的还是少见，何况老张店里的饭菜也不是什么值得付外卖费的美味。
“来，之前老是忘，今天可算补上了。”老张端出来一碟青瓜丝。
“哎你这啥时候免费上小菜了？我也要。”食客起哄。
“这是之前欠人家的，你少来。”话是这么说，老张还是端来两碟海带丝，一人上了一份。他问年轻人：“今天吃点什么？”
“嗯，那就海鲜焗饭吧。”
老张面馆，但是什么都有，虽然味道不保证。之前最多点过肉，今天试试这儿海鲜。
“好嘞。”老张进去操作程序了。年轻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把菜倒进去，料理机器的轮室开始转动，温度上升，黑洞洞的窗口冒出幽暗的橘色光芒。
食客解决了碗里的东西，抽了根牙签开始剔牙。
“你也在附近做项目？”虽然看这小伙子皮肤白又瘦弱，不像能吃苦干体力活的，但这种快到邻市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工地也没有工作场所了。线上工作？那种人吃得下老张家廉价AI做的饭吗？
年轻人对他的搭话有点意外，“嗯”了一下才回过神：“啊，不是，我住在附近。”
附近？哪有能住的地方？不是都拆了吗？
看出他的疑问，年轻人补充：“就那个玩具厂。”
“啊！那个啊。”真是怪了，小年轻怎么选这种地方当家，食客好心提醒，“那里死过人的，你能搬还是尽早搬走吧。”
“是吗，我没听说过呢。”年轻人干笑，显然囊中羞涩，“当初图那里便宜、地方又大，交的全款，想卖掉恐怕不容易。”
卖房子的也没想到真有冤大头买吧，那指定不能把人吓跑啊。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食客挠挠头，语气一变，“不过想想哪儿没死过人呢，天华这么久的历史，谁家都，是吧。”
“是啊，这里不也死了一个吗。”
这话让食客一震：“哎哟，你也听说了？不过我作证啊，那个人就是往桌子上一趴，什么动静都没有，谁能想到他居然死了呢。”
年轻人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追问道：“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食客点头：“是啊，我就在现场呢。老张还以为是喝醉了——”
老张咳咳两声，端出来一碗红红的东西：“小刘，你别吓人家啊。尊重死者，少乱说话，积点阴德。”
食客撇撇嘴，就此告辞。
海鲜焗饭上来了，寡淡的芝士粘着几粒米饭，豪放的香辣粉倒成了主角，红色的地图上飘着几粒白色的鱼板。年轻人沉默了一下：“……老板，海鲜呢？”
“这，这，还有这儿啊。”老张点了几处，纳闷二十出头小伙子眼力怎么这么差。
“……是哦。”年轻人一脸一言难尽。
老张坐下来，斟酌着开口：“那啥，小王，刚才小刘说的那事啊，你别在意，就是意外，跟走路上被车撞了一样，这命有天注定，时候到了谁也拦不住。”
年轻人点点头，也不知道领会了什么。
老张横竖松了口气：“那你理解就好哈，要不想上店里，以后点外卖我给你减免配送费。”小店本来就是苟延残喘，要再失去一个老顾客，这店真没法开了。
小王说：“不过那东西你总要处理吧？”
“……”老张一愣，“什么东西？哪有东西？”
小王用下巴点了下靠墙那桌，接着吃饭。
老张嘎吱嘎吱转过头。
啥也没有。
他的脸开始发红：“小王，你别跟小刘学啊，你张哥年龄大了不经吓。”
小王挖了一勺饭送进嘴里，闻言安抚：“没事，他们一般看不见。”
谁看不见？他们是谁？是看不见，还是不会被看见？
老张磕磕巴巴地说：“小、小王，我跟你你你讲，早就是新世纪了，不、不兴封建迷迷迷信哈。”
小王理解地点点头：“当然，我那厂房就住得好好的。”
幽灵没见过，不过神经病就有，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
陶瓷碗的内壁上里，他的投影又在做鬼脸，显然是在抗议。
好吧，你不是神经病，我是，好了吧？
投影翻了个白眼。
不知怎的，老张觉得店里忽然起了一阵冷意，冻得他连打两个激灵。
“这、是不是那个，那个……”
小王吃完最后一口：“错觉吧。”
温度更低了，穿着短袖的老张发起抖来：“对、对不住啊，我们乱讲话，我们的错！以以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您大人有大量，那什么，是吧，不要计较这个，原谅我们一回吧！”
都说横死才会出怨灵，猝死也算横死吗？还是自己之前猜测自杀，嘴巴上没遮拦冒犯了？
小王站起来结账：“哎老张，你抖什么？”
面馆老板拼命用眼神示意，他可不敢回头看墙边桌子，尸体看一遍就够了。
小王笑了笑：“太夸张了。”
他在老张的额头、双肩上各拍了两下，两掌一抹，往有人猝死的那张桌子一洒，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一道无实质的蓝色火光在老张眼前爆开，逼退了那道寒意。
老张打了个哆嗦，额头开始冒汗，但身体回暖了。
“小王，你这……”他半是畏惧半是好奇地摸摸自己的额头和肩膀，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一点小花招。”小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老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搓搓手，下定决心：“大恩不言谢，以后、以后……以后我给你免配送！”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虽然走过去是不远……但是人家毕竟帮了自己……哎呀，就当积德了！
小王好像也被他的慷慨感动，一时说不出话。
老张连忙：“当然！你要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我虽然没啥本事，好歹也比你大一些，有些事还是能帮上忙的！”
小王感动地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哥。”
“那当然！”
“其实，我确实有点事想问……”
半个小时后，烛离开了小面馆。
根据老张所说，猝死之人从进店到死亡，最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那个时间点吃饭的人少，即使没有刻意看时间，也不会偏差太大。他坐下，点了餐，但是没吃多少。之后其他客人进店，老张就招呼客人去了，没有特别注意这个人，但是，到发现他死亡为止，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突然倒下的声音。
“就像睡着了一样。”老张心有余悸地形容，看样子似乎代入了自己。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子死去？要是和这个人一样，打个盹就猝死在路边小店，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其实老张也有些自责。要是他没有光顾着和别人聊天，早点发现不对劲，甚至帮忙抢救，这个人是不是还有可能救回来？虽然活着也没什么好的，但至少命还在自己手里，总比什么都没了好。
烛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人的资料他也已经调出来看过一遍了，单身，加班，酗酒，但死的当天偏偏没喝。让他在意的是，老张说，“什么动静都没有”。
猝死的人一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中断正在进行的动作，顺着惯性倒下去，且极有可能也控制不了全身的肌肉，包括控制排泄的部分。
“就像睡着了一样”。
安静，没有异常。
真的是猝死吗？
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
烛一面思索，一面关掉腕表。
不过，之前无聊买的万圣节特效投影居然派上了用场，可见没有白花的钱，只有不会用的人。
有人冷冷地笑。
少来这套，桃文。
桃文——桃月巴斯婕拉无骨文，那个莫名其妙寄居在他身上的家伙，开始喋喋不休阐述自己的功劳，什么鬼风啦，投影补帧啦，放大恐惧啦。烛敷衍地夸奖。
你根本没在听吧？
怎么会呢？感谢，太感谢了。
桃文冷不丁敲了他的骨头一下，一阵钝痛，眼前发黑，烛不由得蹲下来。
痛，胸闷心悸，肌肉在跳舞，不由自主，每根骨头都在往外冲，不是折断在肌肉里，就是冲出体表张牙舞爪，皮肤下瞬间带起一片红点紫点，全身都在肿大，碰哪儿都痛。五彩斑斓的黑成了滤镜，看什么都没有形状。
要死了？死亡是这种感觉吗？
有人冷冷地笑。
我知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放过我吧。
总是熬夜的人就要做好面对这个的心理准备。
谢谢指教。
持续性的疼痛消失，阵阵余威，烛在地上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出气。
老板一抬头，有点意外：“哟，稀客。”
食客回头：“老张你熟人？”
老板转进厨房，正在剁青瓜丝：“也是店里熟客。”
“从来没见过啊。”食客挑起一梭面条，吸进嘴里。
“我点外卖比较多。”年轻人在旁边桌子坐下，随意地笑了笑。
“哦，你就是老张老去送外卖的那个。”这么一说食客就有印象了，毕竟吃这种路边店就图一个方便，对他们这种干活的来说，路过就顺便解决下午餐，特意点外卖的还是少见，何况老张店里的饭菜也不是什么值得付外卖费的美味。
“来，之前老是忘，今天可算补上了。”老张端出来一碟青瓜丝。
“哎你这啥时候免费上小菜了？我也要。”食客起哄。
“这是之前欠人家的，你少来。”话是这么说，老张还是端来两碟海带丝，一人上了一份。他问年轻人：“今天吃点什么？”
“嗯，那就海鲜焗饭吧。”
老张面馆，但是什么都有，虽然味道不保证。之前最多点过肉，今天试试这儿海鲜。
“好嘞。”老张进去操作程序了。年轻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把菜倒进去，料理机器的轮室开始转动，温度上升，黑洞洞的窗口冒出幽暗的橘色光芒。
食客解决了碗里的东西，抽了根牙签开始剔牙。
“你也在附近做项目？”虽然看这小伙子皮肤白又瘦弱，不像能吃苦干体力活的，但这种快到邻市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工地也没有工作场所了。线上工作？那种人吃得下老张家廉价AI做的饭吗？
年轻人对他的搭话有点意外，“嗯”了一下才回过神：“啊，不是，我住在附近。”
附近？哪有能住的地方？不是都拆了吗？
看出他的疑问，年轻人补充：“就那个玩具厂。”
“啊！那个啊。”真是怪了，小年轻怎么选这种地方当家，食客好心提醒，“那里死过人的，你能搬还是尽早搬走吧。”
“是吗，我没听说过呢。”年轻人干笑，显然囊中羞涩，“当初图那里便宜、地方又大，交的全款，想卖掉恐怕不容易。”
卖房子的也没想到真有冤大头买吧，那指定不能把人吓跑啊。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食客挠挠头，语气一变，“不过想想哪儿没死过人呢，天华这么久的历史，谁家都，是吧。”
“是啊，这里不也死了一个吗。”
这话让食客一震：“哎哟，你也听说了？不过我作证啊，那个人就是往桌子上一趴，什么动静都没有，谁能想到他居然死了呢。”
年轻人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追问道：“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食客点头：“是啊，我就在现场呢。老张还以为是喝醉了——”
老张咳咳两声，端出来一碗红红的东西：“小刘，你别吓人家啊。尊重死者，少乱说话，积点阴德。”
食客撇撇嘴，就此告辞。
海鲜焗饭上来了，寡淡的芝士粘着几粒米饭，豪放的香辣粉倒成了主角，红色的地图上飘着几粒白色的鱼板。年轻人沉默了一下：“……老板，海鲜呢？”
“这，这，还有这儿啊。”老张点了几处，纳闷二十出头小伙子眼力怎么这么差。
“……是哦。”年轻人一脸一言难尽。
老张坐下来，斟酌着开口：“那啥，小王，刚才小刘说的那事啊，你别在意，就是意外，跟走路上被车撞了一样，这命有天注定，时候到了谁也拦不住。”
年轻人点点头，也不知道领会了什么。
老张横竖松了口气：“那你理解就好哈，要不想上店里，以后点外卖我给你减免配送费。”小店本来就是苟延残喘，要再失去一个老顾客，这店真没法开了。
小王说：“不过那东西你总要处理吧？”
“……”老张一愣，“什么东西？哪有东西？”
小王用下巴点了下靠墙那桌，接着吃饭。
老张嘎吱嘎吱转过头。
啥也没有。
他的脸开始发红：“小王，你别跟小刘学啊，你张哥年龄大了不经吓。”
小王挖了一勺饭送进嘴里，闻言安抚：“没事，他们一般看不见。”
谁看不见？他们是谁？是看不见，还是不会被看见？
老张磕磕巴巴地说：“小、小王，我跟你你你讲，早就是新世纪了，不、不兴封建迷迷迷信哈。”
小王理解地点点头：“当然，我那厂房就住得好好的。”
幽灵没见过，不过神经病就有，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
陶瓷碗的内壁上里，他的投影又在做鬼脸，显然是在抗议。
好吧，你不是神经病，我是，好了吧？
投影翻了个白眼。
不知怎的，老张觉得店里忽然起了一阵冷意，冻得他连打两个激灵。
“这、是不是那个，那个……”
小王吃完最后一口：“错觉吧。”
温度更低了，穿着短袖的老张发起抖来：“对、对不住啊，我们乱讲话，我们的错！以以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您大人有大量，那什么，是吧，不要计较这个，原谅我们一回吧！”
都说横死才会出怨灵，猝死也算横死吗？还是自己之前猜测自杀，嘴巴上没遮拦冒犯了？
小王站起来结账：“哎老张，你抖什么？”
面馆老板拼命用眼神示意，他可不敢回头看墙边桌子，尸体看一遍就够了。
小王笑了笑：“太夸张了。”
他在老张的额头、双肩上各拍了两下，两掌一抹，往有人猝死的那张桌子一洒，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一道无实质的蓝色火光在老张眼前爆开，逼退了那道寒意。
老张打了个哆嗦，额头开始冒汗，但身体回暖了。
“小王，你这……”他半是畏惧半是好奇地摸摸自己的额头和肩膀，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一点小花招。”小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老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搓搓手，下定决心：“大恩不言谢，以后、以后……以后我给你免配送！”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虽然走过去是不远……但是人家毕竟帮了自己……哎呀，就当积德了！
小王好像也被他的慷慨感动，一时说不出话。
老张连忙：“当然！你要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我虽然没啥本事，好歹也比你大一些，有些事还是能帮上忙的！”
小王感动地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哥。”
“那当然！”
“其实，我确实有点事想问……”
半个小时后，烛离开了小面馆。
根据老张所说，猝死之人从进店到死亡，最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那个时间点吃饭的人少，即使没有刻意看时间，也不会偏差太大。他坐下，点了餐，但是没吃多少。之后其他客人进店，老张就招呼客人去了，没有特别注意这个人，但是，到发现他死亡为止，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突然倒下的声音。
“就像睡着了一样。”老张心有余悸地形容，看样子似乎代入了自己。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子死去？要是和这个人一样，打个盹就猝死在路边小店，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其实老张也有些自责。要是他没有光顾着和别人聊天，早点发现不对劲，甚至帮忙抢救，这个人是不是还有可能救回来？虽然活着也没什么好的，但至少命还在自己手里，总比什么都没了好。
烛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人的资料他也已经调出来看过一遍了，单身，加班，酗酒，但死的当天偏偏没喝。让他在意的是，老张说，“什么动静都没有”。
猝死的人一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中断正在进行的动作，顺着惯性倒下去，且极有可能也控制不了全身的肌肉，包括控制排泄的部分。
“就像睡着了一样”。
安静，没有异常。
真的是猝死吗？
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
烛一面思索，一面关掉腕表。
不过，之前无聊买的万圣节特效投影居然派上了用场，可见没有白花的钱，只有不会用的人。
有人冷冷地笑。
少来这套，桃文。
桃文——桃月巴斯婕拉无骨文，那个莫名其妙寄居在他身上的家伙，开始喋喋不休阐述自己的功劳，什么鬼风啦，投影补帧啦，放大恐惧啦。烛敷衍地夸奖。
你根本没在听吧？
怎么会呢？感谢，太感谢了。
桃文冷不丁敲了他的骨头一下，一阵钝痛，眼前发黑，烛不由得蹲下来。
痛，胸闷心悸，肌肉在跳舞，不由自主，每根骨头都在往外冲，不是折断在肌肉里，就是冲出体表张牙舞爪，皮肤下瞬间带起一片红点紫点，全身都在肿大，碰哪儿都痛。五彩斑斓的黑成了滤镜，看什么都没有形状。
要死了？死亡是这种感觉吗？
有人冷冷地笑。
我知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放过我吧。
总是熬夜的人就要做好面对这个的心理准备。
谢谢指教。
持续性的疼痛消失，阵阵余威，烛在地上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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