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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别怕

    世界是相对的、矛盾的。天与地,云与泥,真龙与蝼蚁,凤凰与野鸡。在元初的九州十海,这种矛盾,比比皆是。有高耸入云的仙家,就有低入尘埃的芸芸众生,一个家族,若想要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去,甚至是崛起,在九州占据一席之地,不知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与付出,其中的辛酸与黑暗,若是编撰成书,翻开来,便是满满的血和泪。

    苍州东南,青雨城沐家,虽与仙家暮家同音,但是正如先前所说,世界是相对的。沐家传承三百年,在凡人眼中或许已是参天大树,但在元初九州数之不尽的修行世家之中,三百年的家族,连家主都才换了一个,既无靠山又无底蕴,便与婴儿无异,虽非蝼蚁,却也比蝼蚁强不了多少。

    但是沐家并没有因为自身弱小而选择投靠强大的势力寻求庇护,相传,沐家初代家主沐阳与几个兄弟乃是牧童出身,一开始无名也无姓,在某天放羊的时候,老幺沐阳从溪水旁的大青石下,发现了一本不知品阶的功法,名为“沐兽心决”,从此一步登天,脱离凡胎走上了修行之路,修行此功法可让人与野兽甚至是妖兽之间产生联系,若是得到了妖兽的认可,以双方的精血为引,运转功法,两者之间便可以产生难以言喻的默契,两心同体,双身同魂,犹如至亲血脉,与人对决更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战力,沐家初代家主沐阳便是取了“沐兽心决”的第一个字为姓,又以与羊同音“阳”字为名,硬是凭借着不高的天资,披荆斩棘,苦心潜修转战了近两百年,才创立了沐家,又经过了三百年,沐家两代人的苦心经营,才使得沐家能够在这茫茫苍州之东南青雨城,站住了脚跟,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或许是几百年的岁月中经历了太多的黑暗与铁血,所以在初代家主沐阳在将家主的重任交付与其子沐煊后,退隐闭关之前,将沐家上下所有人无论嫡系还是庶出将近五百人都唤到了议事堂,看着那些兄弟、子侄、孙儿们,已是满头花白的沐家老祖沐阳,自从十二岁那年在河边捡到了那本仿佛是上天赐给他的功法之后,头一遭发自真心的笑了出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小心翼翼行礼摸不准这位平日里颇有威严的老祖宗到底要做什么的族人们不要紧张,双手负于身后,往日里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今日却难得的显得有些佝偻,宛若一位寻常的富家翁一般。

    沐家老祖抬头望了望堂外的蓝天白云,笑着对众人说道: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与另外三位老祖当年不过是一小小的牧童儿,无名也无姓,靠着给人家放羊牧牛为生,挨骂挨打饿肚子不过是家常便饭,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虽说日子苦了些,却也是靠自己的双手活命,绝不算丢人。但从我捡到那本功法开始,一步步爬上来,日子虽然是越过越好,却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与其他几位老祖相谈甚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亦不得其解,今儿个看见你们啊,嘿,突然一下子明白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呀,被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给泡烂了,满肚子都是坏水儿,却又整日里担惊受怕,活得不痛快!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其实仔细想想吧,有什么可怕的呢?”“咱们沐家本来就是白手起家,一穷二白的,也没啥东西好毁的啊!就算都毁了,也没啥,只要人还活着,就总还是有希望的嘛!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过够了口蜜腹剑惺惺作态的假日子,几百年的春夏秋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所以我不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变得像我们一样不痛快,像我们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卑躬屈膝,巧言令色!那会脏了心,脏了你们的道!一旦那样,那便和死没什么区别了。我们已是垂垂老朽前途无多了,能爬到神动中期已是上天垂怜,但是你们不一样!”

    “你们太年轻了,有着比我们更加优秀的天赋与潜力,沐家的未来在你们身上!只要你们活着,我沐家就活着!记住了,我沐家,身可死,心不可死!今日,我就在此立下祖训!”

    堂中原本仔细聆听老祖训话的沐家族人,听到祖训二字,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凝神聚气肃穆而立,就连老祖的三位亲兄弟沐家的三位太上长老也不例外,静候老祖发话。

    祖训不同于家规,家规乃是规戒族人行为举止的,如同一个人的教养,而祖训,将会是整个家族行事的准则,代代相传,如同一个人的灵魂!

    沐阳的视线从每个族人的脸上扫过,三位兄长,一众子侄,自己唯一的儿子沐煊,还有自己的小孙儿,刚刚四岁,天资聪颖粉雕玉琢的小沐殇,看着那清澈无暇,又带着一丝崇拜的眼神,沐阳觉得,这辈子的拼搏,都是值得的,自己给沐殇起的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一生无伤也无殇,沐殇,“勿殇”“莫殇”嘛!自己还因为想出了这么个有水平的名字在几个兄弟面前炫耀了好几天!

    想到这,沐家老祖宗轻轻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气,继而沉声说道:

    “沐家祖训,一,不投靠任何势力,万事靠己,与心兽同进退!”

    “二,不做不义之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三,不屈不义之人,欺我者必击之!”

    “四,不背家族,不背手足,不背心兽,不背道心!”

    话音未落,还不等众人出声,沐家老祖怔了怔神,又轻声笑道:

    “这人一上了年纪啊,话就多,其实吧,说了这么多,我想告诉你们的,只有两个字而已。”老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满是慈爱的看着这些家族未来的希望,微笑着轻轻说道:

    “别怕。”

    此话一出,堂中五百沐家族人无一不动容,有人眼中已噙满泪水,哽咽不已,有人已是跪伏在地,泣不成声,更多的人眼中虽有泪,却已是踌躇满志,誓要为家族死而后已!

    看着这番景象,沐家老祖哭笑不得,笑骂道:“行啦行啦,一个个儿没出息的样儿,老子我还没死那!哭个球哭!都站起来把眼泪擦干净!老祖我是去闭关不是出殡!再哭就直接家法伺候!”

    果然,堂中再无哭声传出,沐阳这才对沐家的新家主说道:“煊儿,为父和三位伯父都要闭关去了,今后家中事务就都要靠你和几位堂兄弟了啊!”

    身材挺拔相貌堂堂的沐家家主沐煊眼眶微红,朗声说道:“还请父亲放心,儿定不负重托,不负沐家,护我族人,壮我家族!”

    沐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笑着朝人群中招了招手,

    “殇儿,到爷爷这来。”

    只听人群中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来啦来啦!”

    众人之间便挤出了一个粉糯糯的小家伙,欢快地跑到了老祖宗身边被其一把抱在了怀里,正是沐家的小少爷,沐殇,老祖宗最疼爱的孙子,只见老祖宗把小沐殇抱在怀中,看着那稚嫩的小脸儿,笑着问道:

    “爷爷厉不厉害?”

    “厉害!”

    “爷爷帅不帅?”

    “帅!”

    “哈哈哈哈,将来殇儿一定会比爷爷还帅比爷爷还厉害,有信心吗?”

    “嗯嗯嗯!”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天伦之乐,莫过于此,众人见到这番景象,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放松,新兴的家族便是如此,没有太多的冷冰冰的规矩,彼此之间也是实实在在的至亲之人,家族二字的理解尤为深刻。沐家老祖畅快地笑着,将沐殇轻轻放了下来,“殇儿,可还记得爷爷教你的诗啊?”

    “嗯,记得!”

    “那爷爷要去闭关啦,你给爷爷背一遍送送爷爷好不好呀?”

    “好!”说罢,只见沐家小少爷便背起小手抬起小脑袋,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背道:“不以人言喜,不以人言痛,江河自是长流水,日月何时西向东?春为春来夏为夏,秋为秋来冬为冬,天地自知我,昔日一牧童。”待到整首诗背完,小沐殇睁开眼睛,期待着爷爷那赞许的目光,结果,却什么也没看到,沐家的老祖宗与太上长老已经悄然离开,闭关去了,整个议事堂只剩下了五百保持行礼姿势的族人与独自站在人群前方的沐煊与沐殇父子二人,沐家家主沐煊轻轻地拍了拍沐殇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别怕。”本来还因为找不到爷爷而有些忐忑不安的沐家小少爷沐殇此时也渐渐平静下来,看了看堂外的蓝天白云,小手也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小声说道:

    “别怕。”

    这些记忆,距今日应该有十年了吧?浑身是血的沐殇倚在一棵参天古树旁,大口地喘息着,拼命地运转功法,吐纳灵气,抓紧时间恢复体内那早已是惨不忍睹的伤势。刚才那人的一击差点要了他的命,把走马灯都给他打了出来,要不然怎么会想起这么久以前的事情,那一拳打在了他的背心处,若是再向左一寸,估计自己直接就毙命当场了。

    元初九州有各种数之不尽的奇特法器,大致能够分为九品,从一到九,威力递增,一到三为下三品,四到六为中三品,七到九为上三品,普通家族能够得到一件四品法器便会奉为至宝,作为家族底蕴好生珍藏,四品再往上,每一件法器基本上都能让普通世族争得头破血流,若是上三品的法器,就算是存在久远的大世家与宗门也不会无动于衷,会尽力争夺。

    但即便是父亲将家族唯一一件中四品的护体法器“蛟鳞”给了自己,肋骨还是断了三根,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万幸的是那名杀手也被自己最后一只心兽“三目青狼”拼着自毁妖心拉着同归于尽了。沐殇想哭,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大量的失血再加上过度的奔波疲惫,使得沐殇的脸色格外的苍白,原本俊秀的的脸上满是血污,这一路逃亡,见惯了血雨腥风,却怎么也忘不了族人们在自己面前一个个倒下的景象,自己从小朝夕相处的心兽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惜与追杀者同归于尽的画面,这一年来不断地在沐殇脑海中闪过,没有一刻停止,兄弟姐妹,叔伯婶娘,直到半个月前,他的父母,沐家的家主与夫人,死在了他的面前,自爆了丹田气海。

    沐殇至今都记得父母的血溅在脸上的感觉,滚烫的,仿佛烙铁。父母在死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沐殇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颤抖着说道:“别怕,别怕,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只要人不死,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沐家从不主动与人交恶,性情直爽,在苍州东南众多新兴家族中有口皆碑,从不做不仁不义之事,为何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沐殇只记得一年前的那天夜里,他还在熟睡,父亲却突然疯了一般将沐家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命令大家立刻撤出青雨城,举族北迁,当所有人包括沐殇还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燃烧着的巨大陨石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在了沐家宅院之中,当场就有十几个族人毙命!

    然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陨石从天而降,宛如末日,伴随而来的还有漫天的箭矢,其上弥漫着阵阵绿气,显然是淬了剧毒!

    这下沐家上下所有族人都惊醒了,敌袭!而且毫无疑问是冲着灭沐家满门而来!到底是什么人竟要置沐家于死地?!但是情形已经容不得众人再多想,再不撤出宅院必死无疑!一时间沐家族人全都运转功法口诀,将心兽全部召唤到身边,虎豹豺狼各种妖兽应有尽有,禽鸣兽吼不绝于耳,一同拼命向外突围,好不容易杀出了墙外,又遭到了难以计数的黑衣刺客的围杀!各个气息修为都是阴阳境界!

    背后那传承了三百多年的沐宅已是火浪滔天,不可挽回,前方又有数不尽的阴阳境修士拦路截杀,虽然沐家族人拼命抵抗,但终究势单力薄,整个家族也不过五百人,达到阴阳境的也不过三百,剩下的都是些筑基境界的小辈和妇孺,谈何突围?

    家主和其他几位长老虽然已是神动境初期,但又怎么救得了五百多口人杀出死地?就当沐殇和其他族人一样心生绝望时,从沐宅方向突然传出了四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四道长虹,直接将围杀沐家族人的黑衣刺客阵型尽数破去,杀了个通透!四人正是沐家的老祖沐阳与三位太上长老,四人将刺客的阵型破去后,深深地看了沐家众人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带着满身决绝向着南方疾驰而去,空中只留下了沐家老祖沐阳沧桑而坚定的声音:

    “别怕,向北走,不要回头!”

    沐殇知道,这是自己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爷爷,也是最后一次了。

    之后的事,便是沐家五百多族人不知为何有了三天的时间疯狂北奔,但还是被一批黑衣刺客给追上,这些刺客每一个都悍不畏死,却又狡猾异常,永远都只在人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进攻,一击必杀,若是没有把握,便绝不会出手,只是远远的赘在沐家队伍后面三百米处,宛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在你稍有松懈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地落下,虽然沐家族人与心兽已经拼尽了全力发挥出最极限的战力甚至不惜以死换死,只求为族人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但无论怎么杀、怎么逃,那些刺客仿佛无穷无尽,杀了一批没多久又会出现一批,而沐殇,也在逃亡的路上,度过了自己的成人礼。

    这一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族人精神与肉体都不堪重负而选择了自尽,到了最后,终于,只剩下他沐殇一个人了。

    沐殇倚着古树,双手紧紧攥着一本暗红色的书籍,书上仿佛有阵阵兽吼传出,封面上铁钩银画四个字“沐兽心决”,正是沐家赖以成名的功法,沐殇惨笑着看着这本给他们家族带来了无尽血泪的功法,这是父亲在去世前一晚交给他的,一年以来,沐煊无时无刻都在督促他背诵整本功法的心法口诀,如今他早已对书上的一切烂熟于心,他早就明白了那帮人究竟为何而来,也不止一次的想把功法交出去算了,但是一想起族人们死去的惨象,那不甘的眼神,痛苦的,绝望的,凄凉的呻吟,父母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他浑身的血与肉都在颤抖,在燃烧,沐殇死死地咬住牙关,从渗血的牙齿中挤出了四个字:

    “我,还,没,死!”

    只要他还没死,任何人都别想得到这本功法,只要他还没死,就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爷爷啊,您老人家给我起的这名字,现在想想,还真不怎么样啊······沐殇,身沐离殇,这也忒背了点儿吧······”

    沐殇一边自嘲一边强撑着站起身,他现在绝对不能停下,现在身上除了一件马上就要废掉的“蛟麟”之外没有任何能够保命的手段,此时若是被那帮刺客追上必死无疑,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进入了这片每一棵树都有差不多有十人合抱那么粗的原始森林后,那些刺客的追杀力度明显的小了许多,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这也给了沐殇难得的喘息时间,稍微调息了一会儿,待得体内的伤势好受了些后,立刻动身向北方继续狂奔,他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和父亲一定要让自己向北走,他只知道现在往其他方向走,都是个死,他们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走出这片森林的。

    强忍着剧痛狂奔了将近半个时辰,沐殇不得不停下喘口气平复一下体内的伤势,否则的话自己就会把自己活活逼死,现在的他若是被追上是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要是连跑都不能跑了,那才是自寻死路,就当沐殇刚刚盘膝坐下,准备运转功法吐纳灵气的时候,突然,一年以来无时不紧绷的神经察觉到了后方三百米处的异动,两个人,一左一右,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只要自己露出一丁点的破绽,就会迎来死亡。

    正当沐殇准备拼死继续向北奔逃时,刹那间,两声巨大的雷鸣在天空中骤然响起!

    “轰!”“轰!!”

    惊的沐殇浑身剧震,还以为是后方的两人突然发难,结果发现那两人与自己一样也被这两道惊人的雷鸣给震住了,甚至比沐殇还要震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那二人抬头望向东方,沐殇也似乎心有所感随之望去,却看到了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景象:

    金色的仙光遮天蔽日,震天的雷鸣与闪电恍如灭世的雷劫,足足有八十一条浑身缭绕金色闪电的巨龙横空而过,惊天的龙吟与龙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无数的千丈战船,巨型战车御空而行,向着北面的天空而去,一时间风起云涌,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只剩下电闪雷鸣,宛若天威!

    沐殇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就好像一个乞丐,突然进到了皇宫宝殿,那种震撼和惊惧实在是难以言表,但是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依然深陷险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正当他悄悄打量着远处那还在抬头沉浸在天空中惊人景象的二人,计算着能不能趁着机会将他们二人干掉为自己争取更多恢复的时间时,沐殇在自己脚边发现了一样东西,一个白色的毛球,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白色的毛球。

    凑近一看,竟是一只蜷缩成一团的白狐!只见它浑身雪白如缎,闪着点点银光,一对狭长的眸子虽然眯起,却依然透露出惊艳的紫色,美得摄人心魂,战战兢兢地缩在沐殇脚边,浑身抖个不停,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般,却又死撑着不肯低头,总想抬头向天空嘶吼示威,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紫睛白狐?还这么小,怕是还不过三岁吧,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这样子,是不想被龙威给压制吗?倒还是个有脾气的小狐狸精嘛!诶你还瞪我?又不是我惹的你你瞪我干啥?不服气你上天上咬它们去呗!咱俩现在这情况啊,谁也别笑话谁啦哈哈哈!”

    沐殇嘴里一边说着,一边也不顾后面的两个人是否会趁机出手,伸出双手将那团毛球一把捧起抱在怀里,也不管它如何不愿意却又由于天空中足足八十一条金龙的龙威无法挣扎,只是一手将它抱在怀中,一手轻轻抚摸着它光滑如缎的毛发,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十年前景象,泪水突然如决堤一般,他轻轻地拍了拍抖动不安的它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沐殇的话,有着一双绝美紫色眸子的小白狐真的不再如何挣扎不安,而是小心翼翼却又拼尽全力的抬起头,看着这个胆大妄为敢将它强行抱进怀里浑身血污的人类,原本靠近他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非常吸引它的气息,感觉如果自己能够吃了他的话,肯定能够帮助自己早日完成蜕变,再加上这个人浑身的伤势严重到跟死人也不过是差一口气的事儿罢了,吃了他应该不难吧?结果好不容易偷偷摸到他身边,谁曾想他们妖兽的天敌就到了,还一次就来了八十一条!差点没把它吓死,计划功亏一篑不说,居然还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认成是“紫睛白狐”那些低等的三品妖兽!实在是自出生百年来最大的耻辱!居然还敢嘲笑它!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敢用那满是血污的手抱它?!而且还摸她的毛?!一会儿一定要活活咬死他!

    诶,他怎么哭了?诶,为什么心里面感觉有些酸酸的?诶,他说了别怕,好像真的不怎么害怕了啊?这个人,好像,也没必要现在就咬死他吧?要不,再让他抱一会儿?感觉还挺暖和的······但是后面那两个呆瓜的杀气一直都锁定在他身上,他这样的伤势还能活多久?他要死了吗?不行,你不能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嘴下!我要你死的时候你才能死!嗯,就这样!

    当沐殇发现自己被一只狐狸盯得发毛的时候,天空中骇人的景象已经消失了,他苦笑着对它说道:“不好意思啊,一时情不自禁,你别记仇啊,我这会儿可打不过你。”

    话音刚落,突然,背后那两人暴起,朝着沐殇疯狂杀来,隔着数百米沐殇都能感受到那短刀上的寒意。

    “快跑吧你!”正当沐殇猛地向前扑出就要把白狐抛向远处让其远离,自己也要再次亡命奔逃时,让沐殇以及后方疾驰而来的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白狐直接从沐殇怀中挣脱落地,便朝着他凶巴巴地张开了嘴巴,两排秀气的尖牙整齐的排列着,还没等刺客杀到近前,也没等沐殇迈开脚步,只有一道诡异的乌光突兀的从小白狐口中射出,直接包裹住了沐殇,又极速返回了小白狐口中,就这么把他,吞了下去。

    就是吞了下去,吞进了肚子里,结果白狐愣是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连肚子都没见大一点儿,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在原地梳理着如雪的毛发,一双紫色的眸子若有若无地落在僵在不远处的两名刺客身上。

    那二人见此情形,如坠冰窟,遍体生寒,生怕那白狐一个不小心把他们也直接生吞了,他们是要追杀沐殇不假,要拿到沐兽心决也不假,可是也不至于追杀到一只不知道有多大的来头的妖兽肚子里去吧?再说了这里已经是靠近苍合境的区域了,若真是引来了苍合卫家,追杀都追到苍合境来了,那他们岂不是嫌命长,回去受罚也总比现在就死在这强吧,再者说他二人回去好好编撰一番,未尝不能躲过一劫。

    一番合计下来,二人便有了决断,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离去,只要出了这片森林什么都好说,可还没当他们奔出几步,便看到了前方一道小巧的白色身影,那只白狐!居然比他们快得多?!二人心知大事不妙,抽出短刀就要拼死一战,两名阴阳境初期的刺客配合出手便是阴阳境中期也能拖上一拖,可还没等他们掐诀结印,就看到白狐狭长的紫眸中闪过了一道非常人性化的狡黠与嘲弄,“遭了!是幻觉!他还在我们后面!”正当二人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准备防御时,迎接他们的,是一道与之前一般无二的乌光,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将他们二人吞下后不久,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白狐从嘴里吐出来了许多白骨与碎肉,还有······两把短刀。

    至于沐殇,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吐了出来,安静地躺在一处隐蔽的密林中,斑驳的阳光透射下来,身上的血污居然丝毫不见,伤口虽然还在却也不再渗血,而是敷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胶状物质,竟然在缓缓地愈合,并使得原本的肉身和内脏变得更加的强韧!

    白狐看着躺在地上的沐殇,感觉这个家伙洗洗干净还是挺好看的嘛,不错不错,那就等他伤好了再吃他吧,吃起来也开心嘛!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地走到沐殇身旁,犹豫了一阵,小脑袋扭头看了看四周,最后,在沐殇的手边,再次蜷成了一团雪白的毛球,感受着身边那浅浅的呼吸,原本有些躁动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去,仿佛有人在耳边轻柔地低语,抚慰她一直以来忐忑的心,好像在说。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