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疑点重重开玩笑
会是散了。
大家的神却定住，反而没有散。
死去兄弟姊妹的阴影似乎消弭了，像是被日头破开的乌云，大家虽然还是很低迷，但至少不沉郁。
——鹿樽觉得这变化很不错，可一想到这样的变化已重复至少三次，又觉得很无力。
鹿沧海要带人去搜集食物。
客栈里的存粮所剩无多，他们得去镇子上找一找。
这当然是冒险的举动，冷不丁就要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但鹿樽曾打败过黑衣人，尽管从面上看不出来这点，鹿沧海还是让他跟着自己。
鹿樽又非得让鹿巧跟上来，鹿沧海也只好带上这矮个儿拖累。
收集粮食的事情很简单，找到类似的店铺，进去搜罗就行。
鹿樽甚至刻意踢门砸墙，如同抢掠，显示威风。
鹿巧看了他的作风，吓了一跳，“樽哥，你发什么疯？”
鹿樽说，“我这辈子还没有抢过别人东西，听说十分刺激。正好也害不了旁人，我便试一试，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鹿巧哭笑不得，“干嘛非得有这种心愿？”
鹿樽说，“哎，一生就那么长短，我什么都想试一下。有时候我想当和尚，有时候想当道士，有时候我听说进了牢狱出来后就再世为人，也想试试。我简直想过十八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可哪里能够如意。”
鹿沧海在一旁听了，忍俊不禁，“看来你才是那个想要成仙的人。”
鹿樽摇头晃脑，“错了错，我想试试一张白纸涂涂画画的过程，却不想成为可以无限图画的白纸……与其成仙，不如先成人。”
鹿沧海若有所思，“倒也有理。”
鹿樽笑道，“有理吧？抄巧哥的。”
鹿沧海转头看鹿巧，目光惊异，刮目相看一般，这让鹿巧十分不好意思。
连续闯了几家货真价实的空门后，鹿樽已经是手提肩挑，带着各种大麻袋小麻袋，起码几百斤的粮食。
自然毫不费力。
鹿巧突发奇想，让他站着别动，然后站远了三四尺，出言让鹿樽调整身上麻袋的位置。
鹿樽依言左挥挥手，右抬抬肩，轻松如意，但他还是不知道鹿巧想要做什么。
“你看，老虎！”鹿巧回过头，往地上一指，“樽哥，你成老虎了。”
鹿樽往地上看去，那是他的影子，却和身上的粮食影子相融，变得不成人形。
他试着动动，地上影子跟着张牙舞爪，果真似一头猛虎。
“嗷嗷嗷！”鹿樽干脆仰头大吼，却把鹿巧吓得脸色发白。
这又被鹿樽嘲笑一阵。
旁边鹿沧海看了这一幕，也不经莞尔。
到了回去路上，鹿沧海对鹿樽说，“三六，现在的局势很危险。”
“危险？”
“是的，人心浮动啊。”鹿沧海说，“我们虽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但多年未见，骨子里毕竟生疏。几次死人，生疏渐渐成了隔阂，如何稳固得下来？”
鹿樽意外，“我怎么从没看出来。”
鹿沧海笑道，“把某些事情看作是理所当然，乃是一大福分。可惜我作不得此事了。”
鹿樽想了想，“没错，毕竟你当官嘛。”
鹿沧海谦虚，“七品小官而已……怎么，你对当官的有意见？”
鹿樽也不客气，“巧哥也在京城，你却没找过他。我听旁人说，当官久了，绝情绝性，果真不假。”
鹿沧海一怔，“原来是给巧哥出气来了。可我不能找他，我的身份复杂，我是鹿家十三子，也是丞相家赘婿。岳父的政敌打击我，岳父和皇帝防备我，觉察到鹿家存在的人或是拉拢，或是阴谋……这些都烦不胜烦。”
他说话倒不带生气，就是平静地阐述道理。
旁边的鹿巧早关注着这事儿了，听得面露惭愧。
鹿樽听完了也面红耳赤，大声道，“我错了，十三哥。”
鹿沧海不以为意，“你误解了兄弟，当然该认错。不过你的看法其实没错，当官的大多没好东西，自家兄弟算是意外而已。”
鹿樽有点好奇，“包括你岳父么？”
鹿沧海眯眼，“当然有他，他道貌岸然，张口社稷，闭口万民，心里面却就装着皇帝两个字，因为有了皇帝才有他。我是赘婿身份，按说不能参与朝政，但现在也有官职在身，你以为这是谁的作用？”
说到这儿，他又面带讽刺，“这里边儿的暗中操作，全经由他手，他却偏偏要装不知道，也不准我提，可我打赌，我要真不把这恩情铭记于心，他有手段炮制我。这种人最可怕。”
鹿樽愕然，“你原来这样看他，不是说你们关系不错么，你都成他的那个啥……得力干将了！”
鹿沧海翻白眼，“你是想说鹰犬爪牙是吧，这就是我的无奈了。我无论如何不耻他的为人，都得为他效力，因为我爱的人正是他的女儿。”
鹿樽身子一震，身上好几个大麻袋也跟着抖了抖，“爱！”
他说这个字眼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然后转头去看鹿巧，“巧哥，爱啊！你品品这词儿？”
鹿巧言简意赅，“浪漫劲。”
鹿樽给他比划大拇指，“到位。“
然后两个小家伙连忙问起鹿沧海两人的结识。
鹿沧海有点招架不住这两小花痴，也只好一五一十说了。
他说当年自己穷困潦倒出了山河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便什么也多少做了些，行侠仗义几日，行医施药几日，占卜算命几日，但都做得不畅快、不痛快。
鹿樽和鹿巧连忙问怎么不畅快、不痛快了。
鹿沧海说世上混蛋多。
混蛋不是恶人不是好人，他现在的岳父就是大大一个混蛋，这样的人自不必多说，恃强凌弱，混蛋到家。
但和好人处，也绝非全是美日子，好人总要受欺负，过得苦，须人帮。
若帮了一把两把，人家就要你帮一辈子，要不然就骂你说你，这也是另一种混蛋。
当日他就是遭了这样的劫，实际上的麻烦没有半点，心里头的委屈却大了去了，独自一人跑处江边吟诗，远远地便来了个游船人家。
里面的姑娘大约是听了他诗句，唤了丫鬟邀他上船说话。
这就是鹿沧海和他妻子初次的相逢。
鹿樽听得起劲，“果真是才子会佳人。”
鹿沧海苦笑，“那是当日她的借口，多年以后我方知道事实：当日她正午睡香甜，被我吟诗声惊醒，生了气要找我麻烦，只是带见了我人，才换了说法而已。”
鹿樽和鹿巧一听，扫了鹿沧海两眼，见他风流潇洒、美如冠玉的模样，心想原来佳人是你。
鹿沧海继续讲了下去，他们后来攀谈得高兴，相约游山玩水，交情渐熟，便顺理成章下来。
之后，鹿沧海以白身进了丞相家，他没展露半点本事，看来就是个相貌好的书生，自然受了许多闲言碎语、冷眼相看。
他那个现在很亲密的岳父，当日甚至没有亲至他们的婚礼。
但鹿沧海照旧和妻子亲密无间。
只是随着鹿家子逐渐出世，终于有一天他身份败露，从未给过好脸的岳父亲热找上门来。
鹿沧海想骂他，也想踹他，但回头看了看自家不明所以、以夫为荣的妻子，也只能暗叹一声，投身入了官海。
一路交流，听得鹿樽对鹿沧海有了全新认识，“原来十三哥你这表面风光的家伙，暗地里也十分不容易。”
鹿沧海感慨，“要我说，人活着就是要受苦的，谁能逃得过呢？”
鹿樽道，“有一种人就能逃过，死人。”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鹿沧海和鹿巧都是脸色一黑，纷纷不想搭理鹿樽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了。
又走了一路，鹿樽说了几个无聊笑话，鹿沧海才总算愿意接起话茬，“还是说正事吧。”
鹿樽意外，“还有正事？”
鹿沧海无奈地强调，“人心浮动！”
鹿樽哦了一声，“对对对，是这个。”
鹿沧海也不管他认真不认真了，严肃道，“不管如何，我们这伙人需要领袖，之前老大四姐是领袖，之后二六代替了他们的意志，然后是我和五哥……但我们又能活多久呢？这其实是个未知数。”
鹿樽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鹿沧海道，“三六，你年纪虽然小，但这几日表现下来，可见思维敏捷，武功高强，已经超过你很多哥哥了。我和五哥都商量好了，如果我们有什么不测，你们要继续带领大家，度过这场难关，千万不能分崩离析。”
鹿樽和鹿巧对视一眼，两个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真人经》都挖出来了，黑衣人也被我打败过，有什么害怕的？”
鹿樽道，“我看就是老头子刻意伪装，接下来我们只要没人脱队，老头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鹿沧海上下扫了鹿樽好几眼，“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是在吹牛，还是真将黑衣人打败了，我们也没有时间试这件事情了。但不管如何，局势未必有你所想那么好。”
鹿樽皱眉，“还能有什么麻烦？”
鹿沧海淡淡道，“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第一，二六和十九昨晚为什么忽然第二次地出去送死？
“第二，你说二六肯定黑衣人不是大哥，那我和五哥曾看到过的，那个袭击十九而武功极高的‘大哥’又是谁？
“第三，也许义父的一切靠着《真人经》而得，他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绝世天才，可他也不是蠢货啊，他如果一开始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会没有其他手段么。”
“第四，昨晚你们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十九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拦住你们，而他之后又为什么跟着二六一起出去？”
鹿樽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发现自己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
岂止是回答不上来，他简直想都没想过这些。
鹿沧海继续道，“三六，你不是笨蛋，你之所以没想这些，是因为你自恃武力。你满脑子已想着如何再遇上了黑衣人，然后将其击毙，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多简单啊。可现实会这样简单么？”
鹿樽忽然想到了昨晚鹿释全的表情，还有自己忘掉了鹿不汲的事情。
这和刚才的心态，仿佛一模一样。
鹿沧海拍拍鹿樽的肩膀，“凡事做最坏打算，有了优势不要想着便能顺理成章了，不要小看你的对手，他不仅知道你的优势还会避开你的优势，到头来你就成了个有力使不出的蠢货……三六，这也是我从官场上学到的，这世上最污秽的地方，却有最珍贵的知识啊。”
鹿樽重重点头，“十三哥，谢谢你，我知道了。”
然后他想了想，转头拍了拍鹿巧的肩膀，“巧哥，若我死了，你就来带领大家。”
鹿沧海摇头失笑。
鹿巧呆了一呆，然后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鹿樽，“还开烂俗玩笑！”
鹿樽哈哈大笑，扛着粮食往前去了，“走吧，走吧，走向前的路，去看看到底还有谁会死，还有谁能活，还有谁能开玩笑，还有谁能为这玩笑而笑！”
大家的神却定住，反而没有散。
死去兄弟姊妹的阴影似乎消弭了，像是被日头破开的乌云，大家虽然还是很低迷，但至少不沉郁。
——鹿樽觉得这变化很不错，可一想到这样的变化已重复至少三次，又觉得很无力。
鹿沧海要带人去搜集食物。
客栈里的存粮所剩无多，他们得去镇子上找一找。
这当然是冒险的举动，冷不丁就要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但鹿樽曾打败过黑衣人，尽管从面上看不出来这点，鹿沧海还是让他跟着自己。
鹿樽又非得让鹿巧跟上来，鹿沧海也只好带上这矮个儿拖累。
收集粮食的事情很简单，找到类似的店铺，进去搜罗就行。
鹿樽甚至刻意踢门砸墙，如同抢掠，显示威风。
鹿巧看了他的作风，吓了一跳，“樽哥，你发什么疯？”
鹿樽说，“我这辈子还没有抢过别人东西，听说十分刺激。正好也害不了旁人，我便试一试，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鹿巧哭笑不得，“干嘛非得有这种心愿？”
鹿樽说，“哎，一生就那么长短，我什么都想试一下。有时候我想当和尚，有时候想当道士，有时候我听说进了牢狱出来后就再世为人，也想试试。我简直想过十八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可哪里能够如意。”
鹿沧海在一旁听了，忍俊不禁，“看来你才是那个想要成仙的人。”
鹿樽摇头晃脑，“错了错，我想试试一张白纸涂涂画画的过程，却不想成为可以无限图画的白纸……与其成仙，不如先成人。”
鹿沧海若有所思，“倒也有理。”
鹿樽笑道，“有理吧？抄巧哥的。”
鹿沧海转头看鹿巧，目光惊异，刮目相看一般，这让鹿巧十分不好意思。
连续闯了几家货真价实的空门后，鹿樽已经是手提肩挑，带着各种大麻袋小麻袋，起码几百斤的粮食。
自然毫不费力。
鹿巧突发奇想，让他站着别动，然后站远了三四尺，出言让鹿樽调整身上麻袋的位置。
鹿樽依言左挥挥手，右抬抬肩，轻松如意，但他还是不知道鹿巧想要做什么。
“你看，老虎！”鹿巧回过头，往地上一指，“樽哥，你成老虎了。”
鹿樽往地上看去，那是他的影子，却和身上的粮食影子相融，变得不成人形。
他试着动动，地上影子跟着张牙舞爪，果真似一头猛虎。
“嗷嗷嗷！”鹿樽干脆仰头大吼，却把鹿巧吓得脸色发白。
这又被鹿樽嘲笑一阵。
旁边鹿沧海看了这一幕，也不经莞尔。
到了回去路上，鹿沧海对鹿樽说，“三六，现在的局势很危险。”
“危险？”
“是的，人心浮动啊。”鹿沧海说，“我们虽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但多年未见，骨子里毕竟生疏。几次死人，生疏渐渐成了隔阂，如何稳固得下来？”
鹿樽意外，“我怎么从没看出来。”
鹿沧海笑道，“把某些事情看作是理所当然，乃是一大福分。可惜我作不得此事了。”
鹿樽想了想，“没错，毕竟你当官嘛。”
鹿沧海谦虚，“七品小官而已……怎么，你对当官的有意见？”
鹿樽也不客气，“巧哥也在京城，你却没找过他。我听旁人说，当官久了，绝情绝性，果真不假。”
鹿沧海一怔，“原来是给巧哥出气来了。可我不能找他，我的身份复杂，我是鹿家十三子，也是丞相家赘婿。岳父的政敌打击我，岳父和皇帝防备我，觉察到鹿家存在的人或是拉拢，或是阴谋……这些都烦不胜烦。”
他说话倒不带生气，就是平静地阐述道理。
旁边的鹿巧早关注着这事儿了，听得面露惭愧。
鹿樽听完了也面红耳赤，大声道，“我错了，十三哥。”
鹿沧海不以为意，“你误解了兄弟，当然该认错。不过你的看法其实没错，当官的大多没好东西，自家兄弟算是意外而已。”
鹿樽有点好奇，“包括你岳父么？”
鹿沧海眯眼，“当然有他，他道貌岸然，张口社稷，闭口万民，心里面却就装着皇帝两个字，因为有了皇帝才有他。我是赘婿身份，按说不能参与朝政，但现在也有官职在身，你以为这是谁的作用？”
说到这儿，他又面带讽刺，“这里边儿的暗中操作，全经由他手，他却偏偏要装不知道，也不准我提，可我打赌，我要真不把这恩情铭记于心，他有手段炮制我。这种人最可怕。”
鹿樽愕然，“你原来这样看他，不是说你们关系不错么，你都成他的那个啥……得力干将了！”
鹿沧海翻白眼，“你是想说鹰犬爪牙是吧，这就是我的无奈了。我无论如何不耻他的为人，都得为他效力，因为我爱的人正是他的女儿。”
鹿樽身子一震，身上好几个大麻袋也跟着抖了抖，“爱！”
他说这个字眼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然后转头去看鹿巧，“巧哥，爱啊！你品品这词儿？”
鹿巧言简意赅，“浪漫劲。”
鹿樽给他比划大拇指，“到位。“
然后两个小家伙连忙问起鹿沧海两人的结识。
鹿沧海有点招架不住这两小花痴，也只好一五一十说了。
他说当年自己穷困潦倒出了山河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便什么也多少做了些，行侠仗义几日，行医施药几日，占卜算命几日，但都做得不畅快、不痛快。
鹿樽和鹿巧连忙问怎么不畅快、不痛快了。
鹿沧海说世上混蛋多。
混蛋不是恶人不是好人，他现在的岳父就是大大一个混蛋，这样的人自不必多说，恃强凌弱，混蛋到家。
但和好人处，也绝非全是美日子，好人总要受欺负，过得苦，须人帮。
若帮了一把两把，人家就要你帮一辈子，要不然就骂你说你，这也是另一种混蛋。
当日他就是遭了这样的劫，实际上的麻烦没有半点，心里头的委屈却大了去了，独自一人跑处江边吟诗，远远地便来了个游船人家。
里面的姑娘大约是听了他诗句，唤了丫鬟邀他上船说话。
这就是鹿沧海和他妻子初次的相逢。
鹿樽听得起劲，“果真是才子会佳人。”
鹿沧海苦笑，“那是当日她的借口，多年以后我方知道事实：当日她正午睡香甜，被我吟诗声惊醒，生了气要找我麻烦，只是带见了我人，才换了说法而已。”
鹿樽和鹿巧一听，扫了鹿沧海两眼，见他风流潇洒、美如冠玉的模样，心想原来佳人是你。
鹿沧海继续讲了下去，他们后来攀谈得高兴，相约游山玩水，交情渐熟，便顺理成章下来。
之后，鹿沧海以白身进了丞相家，他没展露半点本事，看来就是个相貌好的书生，自然受了许多闲言碎语、冷眼相看。
他那个现在很亲密的岳父，当日甚至没有亲至他们的婚礼。
但鹿沧海照旧和妻子亲密无间。
只是随着鹿家子逐渐出世，终于有一天他身份败露，从未给过好脸的岳父亲热找上门来。
鹿沧海想骂他，也想踹他，但回头看了看自家不明所以、以夫为荣的妻子，也只能暗叹一声，投身入了官海。
一路交流，听得鹿樽对鹿沧海有了全新认识，“原来十三哥你这表面风光的家伙，暗地里也十分不容易。”
鹿沧海感慨，“要我说，人活着就是要受苦的，谁能逃得过呢？”
鹿樽道，“有一种人就能逃过，死人。”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鹿沧海和鹿巧都是脸色一黑，纷纷不想搭理鹿樽这没心没肺的东西了。
又走了一路，鹿樽说了几个无聊笑话，鹿沧海才总算愿意接起话茬，“还是说正事吧。”
鹿樽意外，“还有正事？”
鹿沧海无奈地强调，“人心浮动！”
鹿樽哦了一声，“对对对，是这个。”
鹿沧海也不管他认真不认真了，严肃道，“不管如何，我们这伙人需要领袖，之前老大四姐是领袖，之后二六代替了他们的意志，然后是我和五哥……但我们又能活多久呢？这其实是个未知数。”
鹿樽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鹿沧海道，“三六，你年纪虽然小，但这几日表现下来，可见思维敏捷，武功高强，已经超过你很多哥哥了。我和五哥都商量好了，如果我们有什么不测，你们要继续带领大家，度过这场难关，千万不能分崩离析。”
鹿樽和鹿巧对视一眼，两个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真人经》都挖出来了，黑衣人也被我打败过，有什么害怕的？”
鹿樽道，“我看就是老头子刻意伪装，接下来我们只要没人脱队，老头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鹿沧海上下扫了鹿樽好几眼，“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是在吹牛，还是真将黑衣人打败了，我们也没有时间试这件事情了。但不管如何，局势未必有你所想那么好。”
鹿樽皱眉，“还能有什么麻烦？”
鹿沧海淡淡道，“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第一，二六和十九昨晚为什么忽然第二次地出去送死？
“第二，你说二六肯定黑衣人不是大哥，那我和五哥曾看到过的，那个袭击十九而武功极高的‘大哥’又是谁？
“第三，也许义父的一切靠着《真人经》而得，他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绝世天才，可他也不是蠢货啊，他如果一开始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会没有其他手段么。”
“第四，昨晚你们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十九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拦住你们，而他之后又为什么跟着二六一起出去？”
鹿樽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发现自己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来。
岂止是回答不上来，他简直想都没想过这些。
鹿沧海继续道，“三六，你不是笨蛋，你之所以没想这些，是因为你自恃武力。你满脑子已想着如何再遇上了黑衣人，然后将其击毙，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多简单啊。可现实会这样简单么？”
鹿樽忽然想到了昨晚鹿释全的表情，还有自己忘掉了鹿不汲的事情。
这和刚才的心态，仿佛一模一样。
鹿沧海拍拍鹿樽的肩膀，“凡事做最坏打算，有了优势不要想着便能顺理成章了，不要小看你的对手，他不仅知道你的优势还会避开你的优势，到头来你就成了个有力使不出的蠢货……三六，这也是我从官场上学到的，这世上最污秽的地方，却有最珍贵的知识啊。”
鹿樽重重点头，“十三哥，谢谢你，我知道了。”
然后他想了想，转头拍了拍鹿巧的肩膀，“巧哥，若我死了，你就来带领大家。”
鹿沧海摇头失笑。
鹿巧呆了一呆，然后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鹿樽，“还开烂俗玩笑！”
鹿樽哈哈大笑，扛着粮食往前去了，“走吧，走吧，走向前的路，去看看到底还有谁会死，还有谁能活，还有谁能开玩笑，还有谁能为这玩笑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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