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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初识建奴

    方楠坐在皮裘上,铺开舆图凝神察看,不时摸摸光秃的下巴,看起来是极其专注。

    浒山和吴彪见此情景也围坐在一旁,看他们一脸认真的表情,比方楠还要强上几分。

    “你们这两个军爷看出什么明堂来没有?”

    牛秀才笑呵呵也来凑趣,顺便挤兑二人一句。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浒山和吴彪的白眼。

    担心影响方楠思考,他俩到是没有立刻反唇相讥,反而一本正经继续观看舆图,完全把牛秀才当成了空气。

    几个人没事就互相调侃,早已是习以为常。

    被无视之后,牛秀才到也没感觉到尴尬,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挤靠在浒山身边坐下。

    一副舆图在众人眼中,却是各有不同。

    在浒山看来,舆图中除了山就是路,再就是京城巨大的城郭,和外围宽阔的平原地带。

    纵观其上所绘出地区,他就没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吴彪是夜不收出身,对于道路山林格外敏感。

    此时他观察大大小小各种道路,琢磨起进退路线。

    而牛秀才看着舆图,却在心中猜测起方楠意图。

    “难道说他准备在这片区域打建奴的主意?”

    方楠看了半天,舆图内容都快要能全部背下来,他现在正搜肠刮肚回忆“已巳之变”相关记载,找出最恰当介入时间和地点,谋划下一步行动。

    建奴在北直隶劫掠时间也不短了,可以说现在每个人都小有“积蓄”。

    在方楠眼中,那就是一群小肥羊,即然更换完装备,来到这里哪有不揩点油的道理。

    自月初袁崇焕下狱之后,战事开始转向平稳,记忆中皇太极是在月底撤兵攻打迁安等地,掐算一下日子,该是没有几天了。

    乘建奴分批转移之际,抓住这个时间差,伏击建奴后队小股人马,总可以发一笔小财。

    而且还能率先以勤王之名出现于城外,或大或小肯定会是份功劳。

    路遇周大刀时,兄弟们艳羡神色他都看在眼里,要是这次顺利,不但自己能混个一官半职,其它人也能有个着落。

    方楠想到孙子兵法中一段话“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他对“已巳之变”前前后后又分析一遍,捋清其中脉络,如同“庖丁”对牛骨格筋脉的了解。

    心中有底,胆子也就变得大了起来。

    “就是这里”

    方楠挥手按在卢沟桥西南一处丘陵浅山地区,在他印象中,那里就是后世“北宫森林公园,面积约914.5公顷。

    现在植被应该更加茂盛,隐藏千八百人都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扼守着西南由“卢沟桥”进京的官道。

    一个月前“申普”受命,曾在“卢沟桥”与建奴大战一场。

    目的就是争夺京城西南要道的控制权,这到与后世“七七事变”有些雷同之处。

    这更加说明卢沟桥的重要性,而“宛平城”还要等到崇祯十一年才开始修建。

    若是不掌握战局变化,方楠估计谁也不敢驻兵在这片地区。

    选择好地点,他抬起头才发现,几个人皆是露出来一脸惊讶表情。

    “小楠啊!这个位置离京城也有点太近了吧?”

    “距皇太极屯兵的南苑也就几十里,咱们可别打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

    牛秀才那双单眼皮,快速抖动几下,大长脸上已经布满忧虑之色。

    浒山和吴彪这时也发现这个问题,如小鸡啄米般一同点了点头。

    他俩打起仗来悍不畏死,但看到方楠选择的落脚地点,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生出一种送死的感觉。

    “皇太极现在打不下京城,在各地援兵正在陆续到来的情况下,他再这么耗下去也得不尝失,肯定不会选择持久作战,过几天可能就会撤兵了。”

    “小楠的意思是说,咱们有机会化身成为第一支进京勤王部队?”

    牛秀才毕竟读书多,最先发现其中机缘和利益,吧嘚吧嘚嘴,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谋划很好,一旦成功,就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是伴随的风险也有点儿太大了。”

    牛秀才盯着卢沟桥的位置,心里总感觉方楠谋划太过冒险。

    “看似过于冒进,可是大家想没想过,此举可行性很大,只要拿捏好建奴退兵时间,到也并不危险。”

    “而且这次要是打好了,也能混个正式身份,好过现在绿林草莽般的现状。”

    无论在什么时候,浒山对方楠的想法都会非常认同,犹其是逃离流贼之后,这种信心也变得更强了。

    他心中渐渐生出一种预感。

    感觉方楠起死回生,如同破茧化蝶,整个人思维和见识,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今后肯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浒山以前就是个军官,社会经验丰富,自从学习兵法之后,思想层次也大幅提高。

    他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众人心坎里,毕竟谁都想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吴彪倒是露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把双手一摊歪嘴笑道:“什么出身不出身的,我感觉现在这样就挺好,不过这个计划够刺激,我很喜欢。”

    “呵呵呵”

    “那就这么着吧!兄弟们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牛秀才此时把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挂着一副即将赴死的表情,看得方楠不住地摇头轻笑。

    卢沟桥亦称芦沟桥,位于北京市丰台区永定河,因横跨卢沟河(即永定河)而得名,是北京市现存古老的石造联拱桥。

    始建于金大定二十九年(南宋淳熙十六年,1189年)六月,全长266.5米,宽7.5米。

    桥两侧雁翅桥面呈喇叭口状,十一孔联拱洞由两岸向桥中心逐渐增大。

    1937年7月7日日本在此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史称“卢沟桥事变”(亦称“七七事变”)。中国抗日军队在卢沟桥打响了全面抗战的第一枪。

    此时方楠站在一坐矮山峰顶,遥望卢沟桥和几十里外雄伟城墙。

    看到官道由南至北由桥上穿过,不由想到平日里商客过往时的繁荣景像,在心里轻声感叹:“这里不愧能成为京城向南的交通要道。”

    卢沟桥除了对岸河边一小块树林,四周皆是地势平坦的农田。

    此时正值冬季,原野上覆盖一层轻雪,天地间透着股子苍茫。

    看了一下附近地势,方楠发现脚下出山道路两侧树林茂密,不但方便隐藏行迹,而且进退自如,到是个打伏击的好地带。

    站到刚刚搭建好的哨台上,方楠环顾四周,将附近五里内景像一览无余。

    除了两里外的卢沟桥,山脚下还有一个小村庄,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其中有生气存在,看来是受到战火波及,早已人去村空了。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看到几股夜不收和建奴侦骑由此经过。

    “驾~驾~”

    方楠刚要在哨台上下来,却听到一阵呼喝声。

    十几骑身穿白色盔甲的建奴,追逐两个明军骑兵穿过村庄,沿着官道向自己这边跑来。

    其中一人背上插着一根羽箭,趴伏在马背上像是负了重伤。

    这两个夜不收,转瞬间便在山下官道上跑过,向山里狂奔。

    十几个建奴此时却停住战马。

    “别追了,前面深山密林恐有埋伏,我们出来三天搜罗不少财货,现在也该回营覆命,两个明人的性命不值得大家去冒险!”

    说话这个建奴是个“代子”,看样子能有三十几岁。(满语称“分得拨什库“,代行者之意,设于佐领之下,是八旗中的低级军官,都是在优秀的马甲中选出)

    他抚了抚盔沿,看向官道两侧树林,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方楠虽然听不清“代子”说了什么,但看到这些马甲徘徊不前,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八旗兵,所以观察很仔细。

    十几骑马甲,全部都是身穿镶着红边白色镶铁绵甲,外面又套了一件锁子甲,头顶避雷针似尖盔,不但手中握着一柄骑弓,而且每匹战马屁股上都还挂着柄长弓。

    这副形象到是与后世影视剧中的模样差不多,只是他们脸上颧骨都很高,明显带着“通古斯人”的像貌特征。

    而且身材十分建壮,一看就是经过长期锻炼。

    “啧啧,当家的你看,这些战马可都不错啊!”

    吴石头兴奋的搓着双手,两眼放光看着建奴马甲,满脸都是贪婪表情。

    “你就知道马!”

    丁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上来,双手互插在袖口里,向方楠龇牙一笑。

    “这些人可能就是镶白旗的马甲,他们的盔甲做工都很不错,咱们穿上也肯定合身,当家的咱们打不打?”

    方楠轻敲丁成脑袋,笑道:“你对他们到底了解多少,就这么急着喊打喊杀?

    丁成脖子一歪,眼珠翻转两圈,抓弄发髻茫然裂嘴一笑。

    方楠见众人围过来,心想让大家了解一下建奴也好,临战时不至于太过陌生。

    打定主意,他又沉吟片刻,在心中梳理一遍记忆,点指山下马甲,带有针对性的说道。

    “咱们若是在平原上与建奴作战,那是自暴其短。”

    “这些马甲弓马娴熟,分散采用游击突袭战术,我们的踏张弩很难对他们形成威胁,反而在行动上会受其牵落于被动局面。”

    “即便大伙装备了弩,剑盾,投矛,但在战斗形态上却是处于劣势。”

    “我们都是步战,硬拼必然会有较大损伤,如果再出现敌人援兵,就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除非他们聚集在一起冲锋,三十柄弩具才会对十五个马甲形成优势。”

    “现在两白旗由多尔衮和多铎统领,原是努尔哈赤的两黄旗,随其征战几十年,无论是战力,装备,还是战术和训练,都是建奴八旗中的翘楚。”

    “而现今正黄旗,原是皇太极统领的正白旗。”

    “虽然他投入不少精力和财力,但部队建设上的传承,可不是短时间能够完善的。”

    “八旗挑兵时会进行马术和箭术的考试,只有达标者才能入伍。”

    “骑射皆优者编入马甲,次等者为步甲,步甲优等者可补入马甲,依次逐步升官。”

    “而建奴外出作战时,在部队人员组成中,不仅有马甲和步甲,还有战斗能力稍差的旗丁,和数量不等的奴隶,军队组织和发展,那是需要长时间积累渐变,所以说当下的两白旗,在八旗中战力是最强的。”

    论起皇太极与多尔衮兄弟间的恩怨,那可是延续数十年几代人的清宫大戏,三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所以方楠只对两白旗做了一些评价,其余的也没有多说。

    即便是信息量不大,对于周围兄弟来说,也属于闻所未闻的秘辛。

    连自诩为文人的牛秀才,也是头一次听说关于建奴方面的事迹。

    虽然是寥寥数语,也让他有种大涨见识的感触。

    众人再看向面前十几个建奴时,感觉到这些马甲都是精锐,估计他们是为剿杀明军侦骑和小股部队而来。

    “他们都骑着战马,在树林外面不好打,过一会看下情况再说吧!”

    话音刚落,十几个马甲竟然掉转马头,发出几声嘹亮呼喊,带着轻松心情原路返回了。

    看他们皮囊鼓鼓的模样,就知道这伙镶白旗马甲,此行肯定劫获了不少财货。

    方楠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轻声低语。

    “看来这次谋划,最差也能收获一些钱财,还不到一个时辰,就遇到几波人马,这个地方不错啊!”

    他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像是老猫发现了咸鱼,又像是风水先生寻找到了龙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