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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

    翌日清晨,卫岸明从旅馆二楼的一间房间中醒来。这座旅馆不算大,离博物馆也不算远,最是适合他休息的处所。

    他找房东付了八十元的旅费,随后出了门。

    天气风和日丽,迎面一股微风袭来。他看了看手机时间,七点零五分,博物馆要八点钟开门。

    他等到八点钟博物馆开门,在前台凭身份证免费领取门票后就入了馆。

    因为时间还早,馆内还稍显冷清。他扫视着四周,玻璃柜台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动物标本,一楼陈列着陆栖哺乳类动物,二楼陈列着珍稀的飞禽,往右手边拐几个走廊,大约五六百步的样子,能看见海洋动物标本区,还有一些爬行动物、昆虫什么一类的,都分布在馆中单独建立的房间中。

    他一件一件扫视着,可看了许久,也没感到一丝一毫的异样,他绞尽了脑汁,可仍然想不明白病毒储存瓶被安放在哪里了。

    忽然,他灵光乍现,招呼起了前台好看的女服务员。

    “请问你知道昨天派送到博物馆的那些标本现在在哪儿吗?”

    “啊,应该是放在仓库里了,那些货才刚刚送过来,要经受两遍检查确认标本无误后才能出展。”

    卫岸明点点头,女服务员报以微笑。

    他走远了些,靠在墙上,琢磨着她说的话,事情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他唯一担心的是玻璃瓶有没有破损,储存在里面的病毒有没有泄露?

    过了许久,已经是中午了,卫岸明一直在馆里游荡,他耐着性子参观起展览来,希望能从中找出什么可疑的事物,可看了一会儿,他便走去了卫生间,他有些忍受不住尿意了。

    卫生间的环境是极好的,左右两个通道口各对应着男女,中间隔着五六米长的洗手池,墙上嵌着一面大大的长方形明镜,他许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卫生间了,竟对着镜子发起呆来,看着自己一张年轻而并不青涩的脸,他顿时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看到自己白净的脸皮,他下意识地抚摸起了脸庞。

    路过的旁人还以为他是在自恋,嬉笑一声钻入卫生间,他眨了眨眼睛,把眼角的一小块黑印擦去,随即走入了卫生间。

    他一边站在小便器前,一边盯着面前的瓷砖发愣。有三四个人占着坑位,有一个里面传出来很嘈杂的短视频播放声,其余几个不时发出闷哼声,或是传出一阵咕咚咕咚的落水声。他左手边靠着墙壁,右手边有一两个也在上小厕,其中一个抖了几下,拉上了裤链潇洒离去,另一个把嘴巴对着手机,大声地说着话。

    那个说着话的人穿着一身蓝色的上装,白色的长裤,卫岸明看出来他这身衣服是博物馆的工作服,因为是工作人员,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人几眼。

    那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手上了。电话开着免提,只听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聊着:

    “啊,我很期待见到您啊!”

    “嗯,不用搞那么大的排场的。”

    “怎么不用!您那么出名,我可只在新闻上见过您,这次能亲眼见到您的面容,我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我记得你是搞标本鉴定和保护工作的吧。”

    “欸,这您也知道?是我们老板跟你说的吧。”

    “赵老板昨日还跟我唠叨你了,说你最能干,也多亏了你和你同事这帮人啊,不然我都没有优秀的标本展品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安,非常感谢您能光临我们博物馆。”

    “你对未来的事业有什么打算啊?”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吃穿不愁。能涨涨工资就更好了。”

    “现在大环境不好啊。”

    “那又能怎样呢?唉,总之先干着吧。”

    “我已经上机场了,今天下午就能到。”

    “好的,我去给我老板说一声。您路上注意安全。”

    “再见。”

    说完,通话就中断了。卫岸明听后摇了摇头,觉得他们此番谈话相当的徒劳,若是灾难爆发了,谁还能保证不丢掉工作呢?什么薪资、职位的,到那时通通化成一捧废土,说不定到那时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灾难前的人们要生活,灾难后的人们仍要过活,不过是换了一种挣扎的方式,这不是徒劳是什么?

    想罢,他唏嘘地摇了摇头,撩起裤子走出了卫生间。不久,陈安也走了出去,他脸上挂着笑容,看上去相当期待接下来的碰面。为了向那位名人表达最崇高的敬意,他找来了几名工人,向老板请示之后,他让工人们到仓库搬出来一些经过检查且标注合格的动物标本,他挑的都是些极具珍藏价值,不到节假日不显露出来的稀奇货,有的要么是早已灭绝的、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的展品,有的要么是被专业人士加工过的、像是富有美感的艺术品一般的展品。他为的就是让那位来访的贵客满意,不过他还是夹带了一点私心在的,他多少还是想和那位贵客打打交道。

    工人们一面把这些珍贵的展品搬到柜台上,一面把另一些面相不佳的展品搬下来,毕竟馆内可供展览的空间不是很大。

    他们一件一件地搬着,他则负着双手,看着他们来回走动,眼睛中泛出了兴奋的光芒。

    来到昆虫类展览区,他的目光随意地瞟着,这里的玻璃柜台大多只有半人高,其中一个柜台展览着三只古老的黑蚂蚁,它们趴在与桌子平面差不多广的褐色泥土上,另一个柜台里一只像是蜈蚣的节肢动物半个身子藏在石头缝中,他都不太满意,于是给换掉了。再移开目光,见一只红色的蝴蝶的翅膀上泛出了绿色的污渍,他皱紧了眉头,赶忙让一个工人连玻璃框架带蝴蝶给撤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把所有工作布置完了,在几个地方兜兜转转,开了好几扇窗来通风,又输送冷气让馆内更舒爽一些,办完后,他总算松了口气,打发走了这些工人,他则一个人往馆外走去。

    他在大门前等了好几个小时,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行人们进进出出的,大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一堆人,广场上的人一批一批地爬着台阶,他们肆意谈笑着,不一会儿就爬了上来,几百米远处的停车场几乎不见空位,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地行驶在城市里,视野相当宽阔,甚至能一览头上明朗的天空。

    已经下午五点钟左右了,他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犹豫着要不要向那人要个名片,他一会儿踮着脚尖往广场上眺望,一会儿在大门前踱着步左右徘徊着。终于,他千呼万唤的,殷切期盼的人物到来了,准确来说是那个人物的座驾驶来了,那个价值五千万的外表又黑又亮的名车停在了路边,这毫无疑问象征着他将要和那位尊敬的先生见面了。

    不仅是他急匆匆地跑下了台阶,而且连广场上路人的目光也一齐看向了那辆车,不仅如此,人群之中的骚乱也愈来愈大,几个提前准备的记者端着口摄像机,对着那辆车一阵咔嚓咔嚓的拍摄,他们是知道了那位先生的行程,所以才来这里蹲点的。

    一些路人见记者都来了,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他们一面猜测车上的那位人物是谁,一面出于尊敬退开了些距离,只见一大群人围绕着这辆车,只给车门口前面留下了一块空地。

    在众目睽睽之下,车门缓缓地开了条缝,众人默契地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嘴巴,一时间没有人再闲言碎语,广场上唯有喷泉潺潺的流淌声在回荡。

    陈安兴奋地搓了搓手,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终于,车门彻底地开了,只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温文尔雅的中年大叔走了出来,霎时间,广场上的群众们一个接一个的拍着照片和视频,而有的人似乎认了出来,竟尖声叫了出来。

    陈安刚想要上前与其握手,可一见到那个大叔,却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大了,有些不可置信,仔细地回想着新闻报道上的人物图片,又看向了眼前这个人,可两者连半点重合的痕迹都没有。

    这人压根不是他要欢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