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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

    “据有关媒体称:我国南极冰川地质勘测小组于今日在某块即将消融的冰川中检测到了未知病原体,经当地专家考证,该病原体是一种古老的病毒,其历史可追溯至上万年之前……”新闻频道中的女播报员播报出的人声响彻在客厅中。

    忽地,卫岸明猛然惊醒,他睁圆了双眼,恍惚地打量起四周。没有血淋淋的尸体,只有干净而整洁的客厅。他下意识又摸了摸身边,才发觉自己坐在一张棕色的牛皮沙发上,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坐正了身子,看着自己一身白白净净的衣服,一丝褶皱都没有,甚至还散发出一股薄荷味的清香,不免感到一丝异样。他还是更习惯脏兮兮而带点血渍的粗麻布服。

    看来实验成功了,他心想。他欣喜若狂地跑向窗台,抬头望向天空,没有弥漫的硝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他再一次确定了这个想法,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他往墙上挂着的日历一看,今天是2028年4月7日。他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慌乱的。

    虽然他重活一世,不乏是件令人喜出望外的事,可他却依稀记得末世来临的时间可不远了,是什么时候来着?2028年对他来说是个久远的年代,他不太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了。好在他又想了起来:

    还有七天!4月14日就是人类文明崩坏的时候。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樊伯伯让自己轮回的时间点离病毒爆发时间太近了,不免犯起嘀咕来。不过总之实验是成功了的。就是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实验品有没有重生到这个世界?

    他缓了一口气,重又环视起四周来。

    死去的记忆重新侵占了麻木的头脑,多少年没见过这番场景了?周围的灯光竟如此温暖,阳台的绿萝竟如此的惹人疼爱。是有十四年了吧。十四年……

    电视里播报的节目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他回想了一番,记起来他上一世这个时间点看的就是这个频道,只不过当时没太在意。

    这个远古病毒很有意思,他记得它是一切病变体的源头,就像是丧尸电影里面的丧尸爆发的感染源。病毒的传播说来蹊跷,据卫岸明上一世的“官方”分析,似乎是在把病毒从南极运送至我国实验室的过程中,一个工作人员不小心把装它的密封瓶放到另一个运载车上去了,那个运载车是储存动物标本的。说实话,卫岸明很好奇当时是否有专门的护送人员看护,谁会晓得这个细节酿成了大错呢?

    不过也可能这个情报是不完整或错误的,毕竟这个事情过去了十四年了,而有关病毒爆发起因的言论直到第五年才总算有个大概的轮廓,在此之前,人们还以为是有什么危险分子暗中策划着毁灭世界的阴谋呢。可没想到,病毒得以传播竟然是由于一个工作人员的失误,而传言这个人在末世第两个月的时候就死了,真实的情况根本无从考证。多亏了官方经多方追查才得出了“最接近真相的推断”。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本质上来说,他现在算是个34岁的人,骨龄上只有20岁,但胜在多活了14年,他可以凭借远超同时代人的经验来抢占先机。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先打算去一趟“嘉南市”。

    他住在大昌市,现在是晚上七点钟,他订了七点半的高铁票,半个小时后,他上了从大昌市通向嘉南市的高铁,两市间隔600多公里,全程要坐三个多小时。

    他坐在冰凉的座椅上,整理着思绪。如果官方给的情报是正确的话,那现在病毒已经上了另一辆车了。他算了算时间,早上十点远古病毒被勘测人员发现,十点半被南极驻扎的专家鉴定为新型远古病毒,十二点三十病毒被专用直升机运送至我国临海的一个城市,而正是一点钟这个时刻,那个工作人员把装病毒的密封瓶放入了另一辆车,那辆车开往了嘉南市博物馆。而本来他它是要被运往首都的“中央科学院”的。

    他心中放不下樊伯伯和众多科学家的嘱咐,轮回重生的实验机会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是被给予了万千希望才回到此时此地的,可这种实验并不只是好人的专利,不怀好意的人不会放过破坏文明秩序的机会,除了他之外,肯定有别有用心的人回到了这个时间点,毕竟这种轮回重生的实验不止一家在进行操作,他无法想象他重活一次后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至少不能更糟,他希望如此。

    闲来无事,他看向了窗外的风景,一行大雁掠过了电线杆,又渐而腾升,向远处苍茫寂寥的暮天飞去。暮色将田野染上了悲凉的血色,红日逐渐沉入了远山的山尖。

    风景如此凄凉,他不由得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家人。他的父母是一对中产阶级,父亲开了一家烧烤店做自营买卖,母亲在一家小公司从事文娱工作,父母都上了五十岁了。父母在博朗市工作,他则在外地上大学,两地相隔有八百多公里。他在大昌市公安学院读大二,志向是担任一名警察,实际上他现在正在一个警局实习了,因为他在校的专业成绩和人际关系很好。

    他向乘务员问了一下时间,乘务员却笑吟吟地说:

    “先生,前面的公示屏上有显示的。”

    他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已经八点零三分了。他掏出了手机,向娘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今儿个有空和我打电话啊。”

    “忙里抽闲而已,不碍事吧?”

    “怎会碍事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他哽咽住了。

    “怎么了,你快说呀!”

    “爹呢?”

    “唉,你这孩子,什么都藏着掖着。”

    “他人呢?”

    “不在家,你打他电话吧。”

    “好。”

    过了好久,两人都没出声。

    “不挂?”

    “还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想听那就回来一趟,三个月没回来过了。”

    “嗯,三个月。”

    “你在车上?我怎么听到了列车下站到站的提示音?”

    “我在乘高铁。”

    “你这是去哪?”

    “去办件事。”

    “那祝你一路平安。”

    “嗯,早点睡吧,祝你晚安。”

    说完,卫岸明颤抖着手,急匆匆地摁下了挂断键。他不想让母亲先他一步挂断。

    一声“嘟——”的长音回荡在他的耳旁,在窗外城市夜景的映衬下,竟显得那么寂寥。

    他久久无法平静,像是有一只钳子死死地夹住了他的心脏,呼吸渐而狂乱。这股感伤令他坐立难安。

    他埋下了脸,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爸,是我。”

    “刚听孩子他妈说,你不好好待在学校里,又跑去哪里耍了?”

    “我在去嘉南市的路上。”

    “没骗我?”

    “知道你受得住才跟你讲,妈爱操心,我怕她知道了会想多,跟你讲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我去告诉她?”

    “别,别说出去。”

    “好,那你告诉我你去干什么?”

    “我们学校组织了一场活动,我去凑个数,放心,费用学校出。”

    “什么活动要去这么远?”

    “唉。”他不想透露太多,干脆结束了话题。“先就这样吧,以后再联系。”

    “欸,你什么时候回我们这吃一次烧烤——”

    卫岸明的手陡然止住了,像是凝固在了半空中。

    “找个机会吧。”

    “全家人一起的哟。”

    “就我们三个?”

    “就我们三个,只属于我们一家人的烧烤晚会。”

    “我知道了……”

    过了两个十分钟后小时后,卫岸明在嘉南九泉站下了高铁。嘉南市的动物标本博物馆就坐落于九泉区。他在手机地图上搜索该博物馆,并沿着路线走到了目的地。

    等到了博物馆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夜深人静。博物馆紧关着大门,馆中没有透露一丝灯光,馆外的钢化玻璃闪着森冷的光。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瞥见左手边百步之远有一辆亮着前灯的货车,快步走了过去,迎面看见一个半躺在座驾上的男人,那人胡子拉渣的,约莫有四十岁的样子。司机嘴里叼着根烟,手伸搭在窗外,脚搁在方向盘上,眼睛眯着,像是在打盹。

    “司机!”

    男人跳了下眼皮,似乎是很努力地睁开眼,打量了卫岸明一下。

    “哦,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啊?”

    “不呢。你车上的货呢?”

    “都给卸啦!”

    “一件都没留?”

    “半个小时前到的这里,刚刚才卸完。”说着,司机犯起了嘀咕:“换了三趟了,偏偏我是最后一趟,咋最后的接力棒到我手上了呢?”

    “你开了多久的车?”

    “有三个小时了吧,都快疲劳驾驶了。”

    “这些货中途不会卸下来的吧。”

    “不会,有的货接货地点不一样,但派送地点都是这儿,喏,九泉博物馆,明晃晃的五个大字。”司机递上了一根烟:“就这样吧,老弟,太困了,实在是太困了,你让我眯一会,成不?”

    “行,我就不打扰你了。”

    “那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话毕,司机又垂下来脑袋,卫岸明还不太放心,跑去车厢看了几眼,可厢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类似福尔马林的液体滴落在轮胎和地上。

    他摇了摇头,只得向附近的旅馆走去。

    博物馆外虽亮着几盏路灯,可这灯光却实在渺弱,在这般漆黑的夜幕下,司机歪着的脑袋仿佛要被黑纱掩盖住了一般,而他那张尽显疲态的脸竟显得别样的沉闷。

    忽地,司机的电话响了,震耳欲聋的铃声轰碎了他的梦境,他气冲冲地抽出了手机,先是涨红了脸怒骂了那人一声,再又挂了电话。

    可没过多久,那阵烦人的铃声又在他耳中嗡嗡作响,他只好不耐烦地接了电话,用极不客气的语气说:

    “干什么?”

    “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什么?”

    “请问您现在所在的地址!”

    “你哪位?”司机的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这莫名其妙的来电让他心生戒备,他怀疑这是个诈骗电话。

    “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司机说道:

    “原来如此,那你是自己来?”

    “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了。”

    “诶哟,方便吗?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了。”

    “那行吧。”

    说罢,司机把货车开走了,他回家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