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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死斗

    刘放久攻不倒,欧谦照渐渐急躁起来。他不想再多纠缠,收回大部分银钉,只留下了引雷的三枚,传音许乘风道:“把雷爆了。”

    许乘风与黄三姐正战得轰轰烈烈,稍一分心,被后者的四元术抓住了落雷中的空隙。黄三姐趁此良机,当机立断,顷刻之间打出十道配合无间的连环封印术,灵力也随之消耗了大半。

    见状不妙,许乘风暗骂道:“老刺猬,臭豪猪,净给我添乱!”他躲无可躲,狠下心来,引爆了所有业已凝出的劫雷,企图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抵消黄三姐精妙的封印之力。

    与此同时,狄二已轻松地解决了沈颂宽,牢牢封住他十八道死穴,马上转头前去助力刘放,挪移之间身轻如燕,施展出无比高深的步法。而大和虽能在正面交手中占据上风,却被阴魂不散的梅东客缠住无法脱身,只好先行应付眼前之敌。

    但狄二再快,也比不过许乘风结印爆雷的速度。刘放心口处的雷钉感应到施法者的催动,登时自内而外地炸开;他又没修过炼体之术,肉身强度羸弱,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

    欧谦照不看刘放,五指掐好四枚银钉,回手弹出。狄二来迟一步,按住心里的焦急,挥笛荡开射来的尖钉,直取欧谦照发钉的右手,左手则捏住三张足以毒死化神修士的紫妖雾符。他把压箱底的法宝都掏了出来,实是已不想再留欧谦照的性命。

    狄二的身法又快又妙,寻常的元婴修士根本无能破解。奈何欧谦照老道至极,故意在左侧肋下卖了个破绽,引导狄二的长笛点向神阙穴,而又暗中封脉闭上了穴门,准备待他松懈后以左手暗钉打其后脑。

    瞬息万变之间,狄二无暇变招,可他竟能凭借夺天地造化的神奇秘术察觉欧谦照设下的圈套,将计就计伏下身来,以极快的手法在对方腰间贴上毒符。欧谦照钉快人慢,等他反应过来,狄二已退避三舍,打个响指,轻喝道:“散。”

    伴随一声闷响,奇毒的雾气骤然裹住欧谦照,直接附着在他自然逸出的灵力之上,下一步便是回流而上、腐蚀五脏六腑。

    欧谦照不识毒性,但听梅东客急言交代道:“速速断尾。”

    四邪相处已久,欧谦照对梅东客的话术再熟悉不过,毫不犹豫地解去丹田内的大半灵力,顺势将紫毒逼于体外,伺机喘息运灵。

    狄二与欧谦照隔着一层厚厚的毒气,看他不清;想用常规的感知之术,欧谦照的灵力又散作一团,难以辨别他的真实方位。

    这下弄巧成拙,狄二不知是否得手,也不敢轻易上前,只得保守地静候良机,器修手短的弱点在此刻展露无遗。

    让二人的攻守之势发生逆转的,说到底还是用毒高手梅东客的指点。虽说西南四邪平时擅长各自为战,但团队间的小配合亦是他们行走江湖的制胜法宝。

    说时迟,那时快,斗法仅仅暂停了三息,欧谦照便作好决策,使出了在这种局势下最为合适的一招,亦是他最为熟练、最有把握的一招。

    作为西南洲最有名的几位元婴巅峰之一,欧谦照中年出道,杀伐果断,为人亦正亦邪,凭借一手神秘莫测的银钉赚下了“一寸钉”的名号。可是,谁也不晓得他究竟随身带着多少枚钉子,大家众说纷纭,各有猜测。

    有人传闻,欧谦照既是“一寸钉”,也是“一手钉”,只会在袖子里藏好恰好一手之数,战后再作回收;也有人说,欧谦照的储物戒指里别无他物,尽是成箱的钉子,他闲暇时的工作也是日复一日地祭炼可作暗器的银钉,片刻都不停息。

    唯有欧谦照自己清楚,银钉或多或少,均乃身外之物,切不可完全依仗。十九年乏味的悟道与尝试,让他终于摸索到打出“虚钉”的方法,那便是所谓的“化灵为钉”,把灵力塑造成尖钉的形状,再蓄力飞射。

    从这个角度来看,欧谦照的思路与《剑灵真解》等灵法大差不差,距离那些上古大贤的层次也只差在眼界和修为,是故没有能力更进一步。

    像欧谦照这样企图探索灵力本质的钻研者,在修真界可谓多如牛毛;可真正能名垂青史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在欧谦照出招之前,慎之再慎的狄二再次动用秘法探查敌人的手段,高强度的透支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尽管如此,等狄二意识到欧谦照的招式,已经来不及了。

    雾气一散,一寸钉十指大开,展臂挺胸,长袍无风自动,数不清的灵态细钉自他掌心射出,铺天盖地涌向狄二,将其周身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欧谦照年事已高,但灵力底蕴只会比同阶年轻人更为深厚,全力之下灵钉浩如江海,覆盖了面前数百丈的半圆范围,狄二找不到任何脱身的空间。当然,此式消耗极大,可欧谦照算准狄二逃无可逃,也没后顾之忧。

    果然,一切如欧谦照所料,狄二躲闪不及,纵使及时挥开长笛护体,也挡不下他无孔不入、无形无声的得意绝招,胸中数创倒地,身上瞬间又多了几个血流如注的小洞。

    关键时刻,一条油黑发亮的长鞭甩了过来,大开大合地转了起来,是大和及时救场。另一边,黄三姐主动请缨拦下梅东客,一手抗雷,一手封蛇,眼花缭乱、变化繁复的术法一道道发出,成功稳住局势。

    大和的长鞭舞起来滴水不漏,恰好克制欧谦照的群攻。

    虽暂时制住了欧谦照,但大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欠缺一击制胜的杀招,只好硬着头皮与他僵持。

    修士斗法最忌拖沓,黄三姐旁观者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刚想传音提醒,梅东客破开了她的封印术,手成爪型,调头便袭大和。两条小蛇自他袖里弹出,一左一右分咬大和耳垂后方死穴。

    黄三姐大惊失色,猛然冲上前去,拦截的印式已催动到极限。可那许乘风冷笑合掌,祭出本命雷池,正落在黄三姐头顶,牵制住她的身形和术式。

    “是我赢了。”梅东客标志性的阴沉声音飘然而来。大和前有强敌,不能回身,此时已万念俱灰,眼露遗憾,做好了身死魂消、堕入轮回的打算。

    梅东客这一击,足够大和死三次了,可他并没死。

    一个瘦弱的身躯护住了大和。

    本该残废的躯体被魔剑修复了八成后,刘放一个瞬身闪现到战斗的中心。大和两腿一软,瘫倒在他的肩膀上。

    刘放不仅救下了大和,还一剑砍下两颗蛇头,顺势用剑尖挑着梅东客的衣领,默默地打量着他。

    心中有鬼的梅东客则被吓成了一滩烂泥,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全然没了上一刻的气势。

    在那双平静而又充满杀气的眼睛前,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包着骨头的肉,是一张裹着内脏的皮,是一颗连着躯干的头,是一口盛着血液的缸。

    他彻底疯了。

    魔剑之威,只消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刘放没有主动召唤这柄剑,是濒死的强烈体验再度将其唤醒。

    但刘放若像先前那样只知杀戮,他为何不动大和?

    因为,他先将灵力注入了第二柄剑。刘放把石剑插在地上,挡住了另一侧欧谦照因力竭而渐渐停滞的攻击。

    魔剑与石剑一齐生效的加持让刘放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他获得了超凡的力量,他还保持着清明的神智。他的目光更加可怕,令人臣服,引人疯狂,清醒的恶魔远比混沌的屠夫更能让人胆寒。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是生命,是灵魂,还是更珍贵的东西?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该考虑的事。

    刘放左臂一挺,梅东客的脉搏停止跳动。相较于厚重的石剑,魔剑锋利得多,所以梅东客死得也很痛快,他罄竹难书的罪恶一并得到了清算。

    石剑把人的意志强化到极致,而刘放的意志里有一条铁打不动的规则,那是他曾对百草怪立过的誓言:“我不杀生,我更不杀人。”这无疑与魔剑给予刘放的信条相悖。

    脑子里同时有两个背道而驰的声音,人是会崩溃的。世界上有这么多神经病和抑郁症,大部分都是由此而生。在这其中,有些人是咎由自取,更多的人则是无辜的受害者。无知而傲慢的“亲人”和“长辈”把令人作呕、自相矛盾的世俗观念强行塞进他们的脑袋里,美其名曰“我是为了你好”或“我是恨铁不成钢”,这岂非是人类一大不可避免的悲哀?

    刘放却还好,他的做法听起来很无耻,但也很值得各位借鉴:不把要杀的人当人,而当他们是已死之物,刘放所做的也只是替他们收尸罢了。用这样“非我也,兵也”的诡辩逻辑,他便能巧妙地绕开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原则。

    这个耍赖一般的主意,凭刘放本来的大脑一时是肯定想不出来的。魔剑与石剑间冷酷的制衡激发了这番取巧的灵感,进而让他迈过了心底的那一道坎。

    有人会骂,你个没安好心的大混蛋,你要我借鉴什么?我又不做坏事,我更不会为坏事找借口。

    亲爱的青年朋友,我希望你们记住一个道理,一个我吃了不少苦头才领悟的道理:你不做的坏事,不代表别人不会做。另一句老话或许说得更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某些人来说,哪怕是上一秒刚讲出口的话,下一刻都能轻而易举地否认。从他们嘴里立下来的承诺,还不如一个响屁来得有分量。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脸皮能厚到什么地步,永远不要。

    梅东客一死,遍布残垣断壁的战场上好像只剩下三类人:刘放要杀的人,刘放要保护的人,以及刘放。

    狄二与大和昏迷不醒。许乘风的雷池早被盛怒之下的黄三姐撕成碎片,他也因此功力大损,昏厥过去。黄三姐打倒了许乘风,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

    刘放提起双剑,先一步步迈向动弹不得的沈颂宽。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没人不知道。

    欧谦照用尽了全部的气力,打完了所有的灵钉与银钉,也伤不到刘放分毫。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脸上的皱纹夸张地蠕动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可以死,但他绝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更何况,沈颂宽和许乘风还年轻,还有潜力,还有未来,还有不一样的可能。

    “黄公子,快出来吧!”这是欧谦照生平第六次求人,他号得很大声。

    黄三姐苦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人答话。

    “黄公子,请您现身吧!”欧谦照单膝跪地,咬牙切齿地恳求道。

    依旧无人应声。

    刘放用魔剑拦腰斩断了沈颂宽的身体,再使石剑把他砸成了肉饼。然后,他一脚踢起沈颂宽的镰刀,双剑齐劈,将之砍成两长一短的三段。

    欧谦照挣扎着站起身,摸了摸稀疏的头发,抓了抓花白的胡子,又盘膝坐下,颤抖着嘴唇自言自语道:“我错了,柯铭,你个知……”

    他死了。

    黄圣书小指一动,他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