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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朱颜欺我

    当年,我亲爹时常带我去他店里、没事儿就教我算账。所以算数、写字,我也都比别的小孩子多会一些。

    这让幼儿园的老师很喜欢我。

    起初,我只是略认些字,但老师教的也不难,每每叫我去黑板上写字,我便都会。那时候的淼淼便觉得我无所不会、如神人一般。

    为了能在淼淼面前维持住“无所不会”的形象,我打算多认些字。但我亲爹当时热衷于蒸包子,并没有太多时间教我写字,我就打算找刘主任教我。

    我记得我第一次问她能不能多教我写一些字的时候,是扒着她门缝儿问的。

    当时我站在她房间外边儿,探进头去问她,心中其实有些惊慌。因为我亲爹曾数次嘱咐我,在她闭门工作的时候,我万万不能去打扰。

    她见我扒她门,果然皱眉。但她没有叫我离远点儿,反而是招呼我进去。她见我手里拿着笔和本子,竟真是来学习的,便冲我笑了笑,然后起笔写了一首诗,说能背下来就教我。

    我当年怎会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刻薄我,给我出了个难题。不过我当年记性还算不错,用心之下,她给我念了一遍,我便能背了。

    她见状欣喜,以为我是天才,便肯时时教我学习。如此一来,她和我亲爹的夫妻关系都缓和了不少。

    我当时已经懂些事儿了,认为是自己聪明、让爸爸妈妈都喜欢我,并常因此沾沾自喜。

    刘主任把那诗写到宣纸上,并贴在了她书桌前的墙上。

    我每每自喜,都要对着她墙上的诗,在心里再默背一遍。

    因此我如今其实还能忆起这首诗。

    只不过这诗不在课标之内,这么多年我离开他们,就没想起过这事儿了。

    如今猛然忆起,脑中突然有一种轰然:

    当年,我亲爹也曾问过她为何喜欢这首,她说这是惜时劝学之诗。

    但如今来看,怕不是真有什么深意吧。

    我面色黯然,不知该有什么情绪。她跟我亲爹早就离了;爸也对她绝无感情。

    而且这些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心情没缘由地很是低落。

    二哥见我神色不对,便问我怎么了。

    我看着忙忙碌碌往来传菜的服务员,笑了两笑,

    “顾我长年头似雪,饶君壮岁气如云。朱颜今日虽欺我,白发他时不放君。

    这是我四岁的时候,刘主任、刘老师、我妈妈,教我的第一首诗。

    如云?她叫刘蓁云。

    放君?咱爸原来叫赵放君。

    所以小俊哥,你分析的可能是真的有道理。”

    二哥闻言有些惊慌,赶紧说,“我都是开玩笑的,我这都是胡扯……”

    他解释了一堆,但是我的心情依旧不好,就好像吃苹果吃出了半只虫子。

    “该去敬酒了。”我说。

    二哥叹了口了气。

    敬酒什么的,最是琐碎。遇到难缠的,可能会闹着要让我本人对饮,我这身体可不能喝酒。

    二哥一边儿为刚才的口不择言而自责,一边儿为一会儿的敬酒环节担心:

    “要不这样吧。一会儿我就直接假装是你,到时候我就直接都喝了,省得麻烦。你就不要吭声了,反正他们都不认识你。”

    是啊,我亲爹这满座宾朋,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可叹。不过我亲爹今天对我算是够意思了,他家的那些亲戚、我不想见到的那些人,他是一个都没请。

    所以这大厅里的人,还真就没有见过我的了。

    但是这样其实也不行吧,门口账桌那块儿还坐着我哥呢,二哥和他长这么像,大家会觉得奇怪吧。这帮人虽然不知道我亲爹的儿子长什么样,但起码应该知道他没有双胞胎儿子吧。

    “没事儿,阿清今天带口罩了,他们应该认不出来。”

    口罩,哦对,是啊。之前我看哥带带着口罩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像遮住他脸上的伤疤。却不想到,是为了能方便二哥直接替我去敬酒。

    难为他们有心。

    只是如此一来,我这升学宴也办得也太离谱了。

    二哥大约是觉得方才言语有失、惹我心情不好,所以有些过意不去。每每和人举杯,一番言语应酬之后,便朝我的方向一敬,然后再一饮而尽。

    这不禁让我觉得他似乎是在向我赔罪。

    他不用这样的。

    但他一杯接一杯,每个桌都喝。众人都赞他酒量好,但我有点儿开始担心。

    于是我悄悄和他说,“应付应付就行了。和这些人又不认识。他们随礼也不多。”

    二哥见我心情已经缓过来了,便开始耍滑,草草应付这些了酒桌,便打算回包厢里吃饭。

    包厢里还有几桌客人,我亲爹说过,这些桌不归我管,所以我也不打算进去。

    我亲爹也真是绝了,这种场面,他到现在也不出来一趟露个面儿。要不是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他了,我还以为他今天没来过呢。这真是令人费解。不过总归是他的亲朋好友,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二哥显然也觉得不太对劲儿,说,“你爸这人,真是懂得甩手。儿子甩给别人养,这他说要办个升学宴,也甩给别人办。你看你爸,到现在都没露个面。阿清在外边忙得像狗一样。”

    我顺着这话看过去,看到哥的身影,果然忙忙碌碌。这桌要添酒、那桌要上烟之类的事情,服务员们都去问他了。

    我看着哥的身影,对二哥说,“小俊哥,我觉得哥这些年性格已经很好了,能不能和咱爸说说,就不要研究整治他了。”这些天趁哥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总密谋此事,我担心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过嘴瘾。

    二哥喝了这么许多,都还没醉,“你可不许通风报信。你要真想他好,就帮他治治毛病。刚过易折,他如果只在家里称王称霸也就算了,如果和外人相处也是这样,怕是不行。”

    正说着呢,就见爸从包间里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锁定住哥的所在,快步走了过去,表情不悦地数落了哥一句什么话。我离得甚远,听不见,但看他口型好像是在说:

    “怎么还不进来吃饭?”

    我和二哥相视一望:我们忘记和哥说爸叫他进去吃饭这事儿了。

    以爸的社交能力,同时面对沈老师、刘主任两位女士,怕是挑战有些大。哥迟迟没进去帮他撑场面,怕是这会儿他已经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