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丞相病逝
对于陛下的担忧，其他人倒是没有这个疑虑。
一来，匈奴和大梁不说是死敌也是世仇，往上数五代，大梁的祖先可都是在边疆和匈奴打个你死我活的主，甚至一度想过将国都迁往密云。
奈何长安的人文气息实在是太浓厚了，世家大族都在这，一时半会还不一定能搬过去。
后来的几位帝王都被太史拿捏，打仗嘛，哪有不花钱的？
所以也就没钱干点别的事。
直到叶凛到来。
原本匈奴是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的，奈何叶凛实在是过于温和了，治国没有雷霆手段，反倒是处处留有余地。
这很难让人不多想。
起码看上去，叶凛就是个文弱君王。
文弱君王，加上大梁有强势的经济和商品，更重要的是没有闻名天下的军事将领。
朝中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当年和匈奴过招的卫毕。
这都不敢抢？还算什么马上英雄？
匈奴人在等待机会。
从七月到十月，一直在蛰伏等待，只等大雪漫天方挥师南下，过一过大梁人的快乐生活！
深秋，寒霜凝结在花园的叶子上。
叶凛此时却在王丞相府上。
王丞相来长安六年余，只有一处老宅，宅中有几名服侍多年的仆从照顾王丞相的起居。
床榻上的王丞相看起来十分憔悴，嘴唇泛白。
今日老宅无端染上了几分悲戚，远在南阳的族人来了大半，原本寂寥的院子挤满了人。
医士聚精会神地给王丞相施针，一旁的叶凛沉默，老崔端来一杯茶水，叶凛摆摆手示意没有心情喝茶。
“陛下，丞相风寒难愈，怕就是今晚了。”
叶凛艰难地点了点头，医士退下，王丞相悠悠醒来。
入秋以后，风寒一直在折腾他的身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叶凛看到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泪水啪嗒就掉了下来。
“陛下......”王丞相怜爱地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叶凛沉默地擦掉了泪水，扬起一个笑容回应：“丞相醒啦，感觉还好吗？”
要不是陛下的眼眶还是通红的，王丞相就要忘记刚才他掉眼泪的那个瞬间了。
叶凛看到王丞相挣扎着就要起来，他连忙上前扶起王丞相：“靠着会舒服一些。”
“陛下还是与臣保持距离，臣这病体，恐会过了病气给陛下。”
王丞相说完便开始咳嗽，一开始是闷咳，而后涨红了脸，难以抑制地咳了起来。
老崔递上一方帕子，王丞相接过咳了好一阵。
帕子上的血在烛光下惊心动魄。
王丞相看了下帕子，笑着说：“看来，臣已无法陪伴陛下太多时日啦。”
这一句话惹得叶凛眼睛通红。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第一个相信的便是王老夫子，他给自己将如何为君王，如何从直球玩家变成合格的帝王心术玩家。
眼看着大梁朝从积重难返焕发出新的生机。
可站在自己身边看这幅景象的人，少了一个王亮之。
“朕还小，还需要丞相，丞相别走好吗？”
叶凛眼含泪水，王丞相深深地看着他：“陛下是大梁难得一见的明君，大梁在陛下的治理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就算是先帝、先太子在世，也难以创造这样一个盛世。
陛下，人总是要死的，臣在死之前能够看到陛下独当一面，开启盛世，就了无遗憾了。”
王丞相艰难地平复气息，咽下喉咙的痒意，继续说道：“陛下，往后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朝中臣子那么多，学舍培育出来的人总归是要历练的，陛下不妨将事情都吩咐下去，治世能臣不是从书本中来的，是和陛下一同处事来的。”
这个意思叶凛懂，你有多强，决定于你的队友有多强，你的对手又有多强。
世上有人遇强则弱，而有人遇强则强，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遇强则强的人。
“臣期盼看到那个强盛的大梁，那个不再有人饿死，不再是世衰道微的世界，那一定很好，很好……”
“陛下，臣累了，想休息一下。”
王丞相温和地看着他，就如同在看自家的子侄一样。
叶凛从来没有这样心慌过，可他知道，丞相不会希望在自己面前离世，那是他最后的体面。
“朕，这便走了。”叶凛哽咽的声音让王丞相心里难受。
“臣，恭送陛下。”
叶凛转身往门外走去，院子里跪倒了一群王家子侄，披麻戴孝，神色哀恸，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缟素。
“丞相之子何在？”
“草民在。”
人群中走出两个壮实的汉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田地里忙活的人。
“丞相累了，尔等进去服侍吧。”
两个汉子朝陛下行礼，匆忙走了进去。
叶凛深呼吸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去，老崔担忧地看着他。
按照习俗，臣子离世前，帝王来看望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可若是帝王亲眼看着臣子离世，恐会伤心伤神。
帝王的华盖刚离开丞相府，丞相府便挂了白幡。
这个陪伴帝王六载，从帝师到丞相的王亮之，再也不会抚着山羊须朝他笑着点头。
回到宫中的叶凛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他像是还停留在丞相府的时候，那个恳求自己离开的王丞相，就是他脑海中最后的样子。
如果当时他不走，是不是就能再和丞相多陪伴一会……
可这样，丞相就无法和家人告别了，他的家人也会终生有憾吧。
殿内昏暗，叶凛静坐在案桌前，叶照凌被他打发去了先太子宫中布置东西，不久后他就要搬过去住了。
等叶照凌回来的时候，叶凛还坐在案桌前，姿势都没换过，眼睛盯着地板看。
老崔端来夜宵：“陛下，用点面条吗？”
叶凛毫无反应。
“小殿下回来了，一起用点？”老崔朝叶照凌使眼色，叶照凌上前来趴在案桌上看他：“陛下，照凌饿了。”
叶凛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眼神里的空洞和悲伤仿佛要溢出来。
“照凌自己吃点，朕想点事情。”
叶照凌没有办法，他看了一眼老崔，老崔便一跺脚：“坏了，忘记准备殿下爱吃的小菜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殿内倏然只剩下叶照凌和叶凛了。
“皇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叶照凌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担心地看着叶凛。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叶凛露出伤心的神色。
“丞相，走了。”
叶凛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原来直面这个事实是这么困难，光是说出来就已经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朕去看了他的最后一面，丞相说他累了，可他闭上眼睛以后就不会再睁开了。朕都知道，却只能让丞相的两个儿子进屋陪着他走这最后一程。”
丞相应该是不想看到他因此难受吧。
他永远停在了大梁三百八十五年深秋，终年七十三岁。
一来，匈奴和大梁不说是死敌也是世仇，往上数五代，大梁的祖先可都是在边疆和匈奴打个你死我活的主，甚至一度想过将国都迁往密云。
奈何长安的人文气息实在是太浓厚了，世家大族都在这，一时半会还不一定能搬过去。
后来的几位帝王都被太史拿捏，打仗嘛，哪有不花钱的？
所以也就没钱干点别的事。
直到叶凛到来。
原本匈奴是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的，奈何叶凛实在是过于温和了，治国没有雷霆手段，反倒是处处留有余地。
这很难让人不多想。
起码看上去，叶凛就是个文弱君王。
文弱君王，加上大梁有强势的经济和商品，更重要的是没有闻名天下的军事将领。
朝中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当年和匈奴过招的卫毕。
这都不敢抢？还算什么马上英雄？
匈奴人在等待机会。
从七月到十月，一直在蛰伏等待，只等大雪漫天方挥师南下，过一过大梁人的快乐生活！
深秋，寒霜凝结在花园的叶子上。
叶凛此时却在王丞相府上。
王丞相来长安六年余，只有一处老宅，宅中有几名服侍多年的仆从照顾王丞相的起居。
床榻上的王丞相看起来十分憔悴，嘴唇泛白。
今日老宅无端染上了几分悲戚，远在南阳的族人来了大半，原本寂寥的院子挤满了人。
医士聚精会神地给王丞相施针，一旁的叶凛沉默，老崔端来一杯茶水，叶凛摆摆手示意没有心情喝茶。
“陛下，丞相风寒难愈，怕就是今晚了。”
叶凛艰难地点了点头，医士退下，王丞相悠悠醒来。
入秋以后，风寒一直在折腾他的身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叶凛看到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泪水啪嗒就掉了下来。
“陛下......”王丞相怜爱地看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叶凛沉默地擦掉了泪水，扬起一个笑容回应：“丞相醒啦，感觉还好吗？”
要不是陛下的眼眶还是通红的，王丞相就要忘记刚才他掉眼泪的那个瞬间了。
叶凛看到王丞相挣扎着就要起来，他连忙上前扶起王丞相：“靠着会舒服一些。”
“陛下还是与臣保持距离，臣这病体，恐会过了病气给陛下。”
王丞相说完便开始咳嗽，一开始是闷咳，而后涨红了脸，难以抑制地咳了起来。
老崔递上一方帕子，王丞相接过咳了好一阵。
帕子上的血在烛光下惊心动魄。
王丞相看了下帕子，笑着说：“看来，臣已无法陪伴陛下太多时日啦。”
这一句话惹得叶凛眼睛通红。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第一个相信的便是王老夫子，他给自己将如何为君王，如何从直球玩家变成合格的帝王心术玩家。
眼看着大梁朝从积重难返焕发出新的生机。
可站在自己身边看这幅景象的人，少了一个王亮之。
“朕还小，还需要丞相，丞相别走好吗？”
叶凛眼含泪水，王丞相深深地看着他：“陛下是大梁难得一见的明君，大梁在陛下的治理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就算是先帝、先太子在世，也难以创造这样一个盛世。
陛下，人总是要死的，臣在死之前能够看到陛下独当一面，开启盛世，就了无遗憾了。”
王丞相艰难地平复气息，咽下喉咙的痒意，继续说道：“陛下，往后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朝中臣子那么多，学舍培育出来的人总归是要历练的，陛下不妨将事情都吩咐下去，治世能臣不是从书本中来的，是和陛下一同处事来的。”
这个意思叶凛懂，你有多强，决定于你的队友有多强，你的对手又有多强。
世上有人遇强则弱，而有人遇强则强，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遇强则强的人。
“臣期盼看到那个强盛的大梁，那个不再有人饿死，不再是世衰道微的世界，那一定很好，很好……”
“陛下，臣累了，想休息一下。”
王丞相温和地看着他，就如同在看自家的子侄一样。
叶凛从来没有这样心慌过，可他知道，丞相不会希望在自己面前离世，那是他最后的体面。
“朕，这便走了。”叶凛哽咽的声音让王丞相心里难受。
“臣，恭送陛下。”
叶凛转身往门外走去，院子里跪倒了一群王家子侄，披麻戴孝，神色哀恸，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缟素。
“丞相之子何在？”
“草民在。”
人群中走出两个壮实的汉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田地里忙活的人。
“丞相累了，尔等进去服侍吧。”
两个汉子朝陛下行礼，匆忙走了进去。
叶凛深呼吸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去，老崔担忧地看着他。
按照习俗，臣子离世前，帝王来看望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可若是帝王亲眼看着臣子离世，恐会伤心伤神。
帝王的华盖刚离开丞相府，丞相府便挂了白幡。
这个陪伴帝王六载，从帝师到丞相的王亮之，再也不会抚着山羊须朝他笑着点头。
回到宫中的叶凛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他像是还停留在丞相府的时候，那个恳求自己离开的王丞相，就是他脑海中最后的样子。
如果当时他不走，是不是就能再和丞相多陪伴一会……
可这样，丞相就无法和家人告别了，他的家人也会终生有憾吧。
殿内昏暗，叶凛静坐在案桌前，叶照凌被他打发去了先太子宫中布置东西，不久后他就要搬过去住了。
等叶照凌回来的时候，叶凛还坐在案桌前，姿势都没换过，眼睛盯着地板看。
老崔端来夜宵：“陛下，用点面条吗？”
叶凛毫无反应。
“小殿下回来了，一起用点？”老崔朝叶照凌使眼色，叶照凌上前来趴在案桌上看他：“陛下，照凌饿了。”
叶凛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眼神里的空洞和悲伤仿佛要溢出来。
“照凌自己吃点，朕想点事情。”
叶照凌没有办法，他看了一眼老崔，老崔便一跺脚：“坏了，忘记准备殿下爱吃的小菜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殿内倏然只剩下叶照凌和叶凛了。
“皇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叶照凌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担心地看着叶凛。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叶凛露出伤心的神色。
“丞相，走了。”
叶凛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原来直面这个事实是这么困难，光是说出来就已经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朕去看了他的最后一面，丞相说他累了，可他闭上眼睛以后就不会再睁开了。朕都知道，却只能让丞相的两个儿子进屋陪着他走这最后一程。”
丞相应该是不想看到他因此难受吧。
他永远停在了大梁三百八十五年深秋，终年七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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