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十二卫（三）
马爷站在柳树下，默默看着池里的鱼，思绪回到十年前。
柳府花园石桌旁，柳祖、马爷相对而坐，刘虎、阿珠各站其后，柳青坐在二老中间。
“文禄啊，我时日无多，此回相见怕是最后一面。”南王柳祖小酌一口酒盅里的酒水，看着对面的马文禄感叹。
柳青拿起酒壶，边倒酒边说：“老祖，您这能吃能喝能睡的，咋看也不像黄土埋到脖子的样啊，最后一面？这是要交代后事？”
马爷一听，刚进口中的酒差点喷出，使劲咽了一口，急忙道：“王爷，小主，可不敢拿这种事说笑啊！”
身后阿珠也是一惊，没想到仰慕已久的柳先生竟敢如此对柳祖说话。
柳祖不去理会柳青，对着马爷又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油尽灯枯罢了。况且有那么多人盼着我死，索性随了他们的愿。”
马爷仍是不敢相信，以柳祖的修为境界，怎么可能走在自己前面？随即问道：“王爷可是旧伤复发了？当年不是治好了吗？”
“伤了气海，哪还有治愈一说？”柳祖又饮一盅。
马爷将酒盅用力撴在石桌上，“南林那群白苗是不想活了？！王爷您要是有何闪失，十二卫让他们全族陪葬！”
柳祖怒目圆瞪，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生死有命，十二卫保的是天下，什么时候成了我柳遇春的走狗！”
马爷顿时双膝跪地，一头狠狠磕在地上，大声道：“十二卫从来只护柳家，王爷保天下，十二卫便保天下，王爷若否，老奴我身先士卒！”
“混账东西！”柳祖起身，背对马爷，“午卫听令！”
“老奴在！”马爷微微抬头。
“命你携徒阿珠去寻天字卷阵法残卷，五年为限，寻得与否，五年后找我孙柳青复命，自此听命于柳青！”柳祖言语犀利。
“王爷…”马爷目泛泪花，跟了柳遇春五六十年，如今突然分别，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柳祖没有回头，手背摆了一摆，“去吧，兄弟！”
马爷模糊中看了柳祖良久，又是一拜，“老奴…领命！”起身弓腰退去，直至花园外。
小院内，阿珠与刘虎谈笑正欢，二人心中有数，谁也不去打搅马爷。
阿珠给刘虎倒了一碗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人……”
刘虎见阿珠这娇羞模样，心知肚明，“怎么，想问少爷的事？”
“嗯…听说少主自从少夫人离去便一蹶不振，酗酒度日，不知近况如何？五年前跟师父去复命，连面都没见到呢。”阿珠低声询问。
还是少女时候，柳青便是传奇般的存在，各种事迹传说遍布江湖，令阿珠崇拜至极。只是世人多半只知“柳先生”，不知柳青罢了。
“其实跟你说说也无妨。”刘虎喝干碗中酒水看向阿珠，将酒碗摆到桌上。
阿珠会意，又降酒碗斟满。
“首先呢，咱家少爷确是伤心至极，柳祖逝发妻失，放谁身上也不好过，少爷本来就爱酒好喝，要说酗酒度日那是给旁人看的。”刘虎突然压低声音，“少爷这些年可是离开过柳府不少次，每次都几个月呢！”
阿珠若有所思，眼神稍显激动，“那少主是准备重出江湖了？”
“你这憨妇，少爷有何曾离开过？哪有重出一说！少爷事，哪一件不是江湖事？！”刘虎正了正身形。
阿珠暗自窃喜，目光有些发呆，好似憧憬某种未来。
“咳…咳…虎子，这文差老头子我接下了，那武差…”马爷收回思绪，坐在阿珠身旁，下了阿珠一跳。
一听马爷称呼自己“虎子”，刘虎心知这老家伙已经想通，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塞进嘴里，“马爷莫急，必有你大展身手之时，如今只等少爷动向。”
夕日老主已逝，小主已是少主，马爷五味杂陈，端起面前酒碗对着正屋一拜，一口而尽。
刘虎一见马爷动作，不敢犹豫半刻，依样干了碗中酒。
二人坐回，刘虎略有疑惑问：“马爷，您这阵法泰斗怎会在院子里栽了棵柳树？”
“此地极阳，柳树和鱼池都作中和之用。”马爷回道。
“您这又是栽柳又是供像的，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柳祖嫡系啊。”刘虎又问。
“无碍，阿珠跟我在这住了近五年，从无结交过外人，就连左邻右舍也无往来，除了你，还没人来过。”马爷又道。
刘虎点头，“明日一早，我便带小少爷和郑老狗来此，马爷只说是我故交即可，十二卫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小少爷知晓。柳祖画像今晚您就先摘了吧。”
马爷自顾喝酒吃菜，阿珠心思还在远方，刘虎抿嘴一笑道：“哦，对了，忘了跟您老说，少爷十月会与您师徒二人相见。”
“什么？”马爷十年未见柳青，停下手中动作，激动异常。
“啊？”阿珠尤为惊叹，要见少主了，从明天起得把面容保养起来，又一想，不行，现在就去，起身就奔向了卧房。
刘虎心想，小样儿，跟我玩深沉，先让你俩高兴俩月再说，别耽误了我的行程。
“回来！”马爷喝停阿珠，“你去把柳祖像摘了放到我的房间，把正屋收拾一下，让虎子和那个什么老狗住正屋。至于小主……就跟你住一屋吧！”
阿珠一愣，“小主…跟我？师父！”
“听为师的，小主是外阳内阴，你是外阴内阳，对小主有好处，再说长辈照顾晚辈于情于理正常不过！闲时你还能帮小主在阵法方面解惑。”马爷嘱咐完阿珠，又问刘虎，“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甚好，甚好哇！小少爷情窦初开，见了女子就面红耳赤，若有如此经历，对日后闯荡江湖有大益吶！”刘虎拍手叫好。
阿珠脸色微红，对刘虎这不正经的脾性早有耳闻，到时候少不了戏谑嘲讽。转机又一想，反正奴才侍候主子天经地义，不过两个多月时日，自己不多想，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想到哪里去，便按师父安排做事去了。
见阿珠灰溜溜逃走，刘虎收起笑意，“马爷，阿珠如今实力几何？”
“修为境界比我高，阵法造诣学了我十之八九。”马爷抿了一口酒，“怎么，卫统是怕我死了无人传承？”
“马爷说笑呢，虎子我巴不得您老长命百岁，毕竟第一代十二卫只剩您老一人了，您可是十二卫的象征啊！”刘虎双手端起酒碗，先敬后干。
“狗屁象征，老而不死是为贼！没几年活头咯。只盼死前多给少主出份力，到时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王爷。”马爷单手抬碗示意，抿了一口，又问：“三爷和三太太可好？”
“哎，我也是三年没回柳府了，如今老两口身边就剩个戌卫老太婆了，不知二老近况如何。”刘虎给马爷倒上酒，又自己倒满。
“偌大柳王府，怎就到了今日这般地步！”马爷哀叹，想当年柳府还是王府，光是家丁就有几百口，如今就只剩下了老三柳明志和妻子，实在叫人惋惜心痛。
“马爷，虎子我说句酒话，我感觉大老爷去烨国是柳祖安排，柳家自毁前程，一是形势所迫树大招风，二来亦是柳祖受意。至于为何如此作为，不得而知。”刘虎站起身吵着马爷一拜，“不过您老说过的一句话，虎子心服首肯，‘十二卫从来只护柳家’！”
刘虎走出几步，回首又道一句，“如今我虎子再加一句，‘我去他娘的天下’！马爷，明儿见！”
柳府花园石桌旁，柳祖、马爷相对而坐，刘虎、阿珠各站其后，柳青坐在二老中间。
“文禄啊，我时日无多，此回相见怕是最后一面。”南王柳祖小酌一口酒盅里的酒水，看着对面的马文禄感叹。
柳青拿起酒壶，边倒酒边说：“老祖，您这能吃能喝能睡的，咋看也不像黄土埋到脖子的样啊，最后一面？这是要交代后事？”
马爷一听，刚进口中的酒差点喷出，使劲咽了一口，急忙道：“王爷，小主，可不敢拿这种事说笑啊！”
身后阿珠也是一惊，没想到仰慕已久的柳先生竟敢如此对柳祖说话。
柳祖不去理会柳青，对着马爷又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油尽灯枯罢了。况且有那么多人盼着我死，索性随了他们的愿。”
马爷仍是不敢相信，以柳祖的修为境界，怎么可能走在自己前面？随即问道：“王爷可是旧伤复发了？当年不是治好了吗？”
“伤了气海，哪还有治愈一说？”柳祖又饮一盅。
马爷将酒盅用力撴在石桌上，“南林那群白苗是不想活了？！王爷您要是有何闪失，十二卫让他们全族陪葬！”
柳祖怒目圆瞪，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生死有命，十二卫保的是天下，什么时候成了我柳遇春的走狗！”
马爷顿时双膝跪地，一头狠狠磕在地上，大声道：“十二卫从来只护柳家，王爷保天下，十二卫便保天下，王爷若否，老奴我身先士卒！”
“混账东西！”柳祖起身，背对马爷，“午卫听令！”
“老奴在！”马爷微微抬头。
“命你携徒阿珠去寻天字卷阵法残卷，五年为限，寻得与否，五年后找我孙柳青复命，自此听命于柳青！”柳祖言语犀利。
“王爷…”马爷目泛泪花，跟了柳遇春五六十年，如今突然分别，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柳祖没有回头，手背摆了一摆，“去吧，兄弟！”
马爷模糊中看了柳祖良久，又是一拜，“老奴…领命！”起身弓腰退去，直至花园外。
小院内，阿珠与刘虎谈笑正欢，二人心中有数，谁也不去打搅马爷。
阿珠给刘虎倒了一碗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人……”
刘虎见阿珠这娇羞模样，心知肚明，“怎么，想问少爷的事？”
“嗯…听说少主自从少夫人离去便一蹶不振，酗酒度日，不知近况如何？五年前跟师父去复命，连面都没见到呢。”阿珠低声询问。
还是少女时候，柳青便是传奇般的存在，各种事迹传说遍布江湖，令阿珠崇拜至极。只是世人多半只知“柳先生”，不知柳青罢了。
“其实跟你说说也无妨。”刘虎喝干碗中酒水看向阿珠，将酒碗摆到桌上。
阿珠会意，又降酒碗斟满。
“首先呢，咱家少爷确是伤心至极，柳祖逝发妻失，放谁身上也不好过，少爷本来就爱酒好喝，要说酗酒度日那是给旁人看的。”刘虎突然压低声音，“少爷这些年可是离开过柳府不少次，每次都几个月呢！”
阿珠若有所思，眼神稍显激动，“那少主是准备重出江湖了？”
“你这憨妇，少爷有何曾离开过？哪有重出一说！少爷事，哪一件不是江湖事？！”刘虎正了正身形。
阿珠暗自窃喜，目光有些发呆，好似憧憬某种未来。
“咳…咳…虎子，这文差老头子我接下了，那武差…”马爷收回思绪，坐在阿珠身旁，下了阿珠一跳。
一听马爷称呼自己“虎子”，刘虎心知这老家伙已经想通，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塞进嘴里，“马爷莫急，必有你大展身手之时，如今只等少爷动向。”
夕日老主已逝，小主已是少主，马爷五味杂陈，端起面前酒碗对着正屋一拜，一口而尽。
刘虎一见马爷动作，不敢犹豫半刻，依样干了碗中酒。
二人坐回，刘虎略有疑惑问：“马爷，您这阵法泰斗怎会在院子里栽了棵柳树？”
“此地极阳，柳树和鱼池都作中和之用。”马爷回道。
“您这又是栽柳又是供像的，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柳祖嫡系啊。”刘虎又问。
“无碍，阿珠跟我在这住了近五年，从无结交过外人，就连左邻右舍也无往来，除了你，还没人来过。”马爷又道。
刘虎点头，“明日一早，我便带小少爷和郑老狗来此，马爷只说是我故交即可，十二卫的事，暂时还不能让小少爷知晓。柳祖画像今晚您就先摘了吧。”
马爷自顾喝酒吃菜，阿珠心思还在远方，刘虎抿嘴一笑道：“哦，对了，忘了跟您老说，少爷十月会与您师徒二人相见。”
“什么？”马爷十年未见柳青，停下手中动作，激动异常。
“啊？”阿珠尤为惊叹，要见少主了，从明天起得把面容保养起来，又一想，不行，现在就去，起身就奔向了卧房。
刘虎心想，小样儿，跟我玩深沉，先让你俩高兴俩月再说，别耽误了我的行程。
“回来！”马爷喝停阿珠，“你去把柳祖像摘了放到我的房间，把正屋收拾一下，让虎子和那个什么老狗住正屋。至于小主……就跟你住一屋吧！”
阿珠一愣，“小主…跟我？师父！”
“听为师的，小主是外阳内阴，你是外阴内阳，对小主有好处，再说长辈照顾晚辈于情于理正常不过！闲时你还能帮小主在阵法方面解惑。”马爷嘱咐完阿珠，又问刘虎，“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甚好，甚好哇！小少爷情窦初开，见了女子就面红耳赤，若有如此经历，对日后闯荡江湖有大益吶！”刘虎拍手叫好。
阿珠脸色微红，对刘虎这不正经的脾性早有耳闻，到时候少不了戏谑嘲讽。转机又一想，反正奴才侍候主子天经地义，不过两个多月时日，自己不多想，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想到哪里去，便按师父安排做事去了。
见阿珠灰溜溜逃走，刘虎收起笑意，“马爷，阿珠如今实力几何？”
“修为境界比我高，阵法造诣学了我十之八九。”马爷抿了一口酒，“怎么，卫统是怕我死了无人传承？”
“马爷说笑呢，虎子我巴不得您老长命百岁，毕竟第一代十二卫只剩您老一人了，您可是十二卫的象征啊！”刘虎双手端起酒碗，先敬后干。
“狗屁象征，老而不死是为贼！没几年活头咯。只盼死前多给少主出份力，到时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王爷。”马爷单手抬碗示意，抿了一口，又问：“三爷和三太太可好？”
“哎，我也是三年没回柳府了，如今老两口身边就剩个戌卫老太婆了，不知二老近况如何。”刘虎给马爷倒上酒，又自己倒满。
“偌大柳王府，怎就到了今日这般地步！”马爷哀叹，想当年柳府还是王府，光是家丁就有几百口，如今就只剩下了老三柳明志和妻子，实在叫人惋惜心痛。
“马爷，虎子我说句酒话，我感觉大老爷去烨国是柳祖安排，柳家自毁前程，一是形势所迫树大招风，二来亦是柳祖受意。至于为何如此作为，不得而知。”刘虎站起身吵着马爷一拜，“不过您老说过的一句话，虎子心服首肯，‘十二卫从来只护柳家’！”
刘虎走出几步，回首又道一句，“如今我虎子再加一句，‘我去他娘的天下’！马爷，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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