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鸥与云彩
“烦请小哥同传您家小姐，我们周师弟——呕！什么时候能回来？”
监察处的众人商议过相柳案，日头已经沉下西山。发现周小龙还未回来，大家决定前往周府将他带回。
门口的小厮通传后，却告诉几名师兄师姐“烦请小哥同传您家小姐，我们周师弟——呕！什么时候能回来？”
监察处的众人商议过相柳案，日头已经沉下西山。发现周小龙还未回来，大家决定前往周府将他带回。
门口的小厮通传后，却告诉几名师兄师姐：四小姐说，周小龙上午就已经离去了。
几名同人面面相觑，在鹿府周围四下打听，询问之下，得知有人见到周小龙往后院去了，但是却没人见他出来。
师兄师姐们紧张地对视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上古凶兽的血脉一旦觉醒，拥有毁天灭地，屠戮城池之力。其中，相柳又是凶兽中格外强劲的一头。
相柳以山川为食，残暴凶悍，可以凭借血脉的威压蛊惑人心。
过往的案件和任务中，派遣队成员被蛊惑，或是被遭遇蛊惑的普通人欺骗蒙蔽这样的事件时有发生。
“倒是会挑，找了个最不靠谱的！”一个黄衣师姐跺脚焦急道。
“哎哎哎！师妹，别……”身旁的绿衣师兄连忙阻止道，还是没能来得及——
“师弟是一个睿智而谦逊的绝世美男！”众人哀怨地看着黄衣师姐，齐声道。
周小龙来到乱民营五天了，身上的伤被男人用山上挖来的草药治好了大半。
伤口愈合的时候，最为难受，又痒又痛，让人忍不住抓挠。
有一次周小龙忍不住抓痒，让伤口重新流血，男人用尖锐的石块猛砸周小龙的手指
——男人说，手上肉少，留着没什么用，但是十指连心，会让人疼痛难忍。
好在周小龙五次博戏，次次拔得头筹，男人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好了一点，不再用盯着肥肉的眼光不停地打量他，偶尔还会允许他出门走走。
“不用想着逃跑，哑巴，这一路上盯上你的人很多。想想昨天茅草屋里那群人看你的眼神，他们只会比我更残忍，被他们抓住的话，呵呵……”
男人这样告诉他。
不过就算男人不说，周小龙也不会想着逃跑。这地方群山环绕，荒芜偏僻，除了住在这里的乱民，找不到一个活物。
自己的身体，多跑几里估计就会死掉，如何能从这样的地方活着找到回家的路？
师兄师姐一定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他们能找到自己吗？鹿小姐呢？
前几日，他烧得昏昏沉沉，现在随着身体变好，头脑逐渐变得清明了些，总能想到那日的牡丹宴，和那一袭火焰般的罗衣。
鹿小姐那样明媚张扬的笑容，灵动娇俏的双眸——她是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
周小龙想着那双眼睛，：鹿小姐一定不知道这一切，她一定是想见到自己，但是被人蒙蔽了。那个男人！那个腰间一枚白虎玉佩的男人！
他还没来得及把歉意带给她，也没有让她原谅自己——鹿小姐还在等着自己。
周小龙急火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能再想了！
他摇摇头，努力地把那双灵动的眸子，和那块玉佩从脑海里清除。
周小龙现在除了每天去玩牌九，还要去给男人采一种特殊的石头，然后放到小溪里淘干净再带回去。
每天他带回石头，男人便在屋子后的石洞中支起炉灶，用高温熔炼。
男人说，那些石头只能在这座山上找到，这座山是混沌初开时盘古劈开混沌时混沌的心头血所化。其中一种红色的灵石可被炼化，制成灭世神兵。
周小龙听过封无渡讲到过上古灵兽，所以闻言时并未太过震惊。不过他不知道，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炼制“灭世神兵”有什么意义：带着乱民营的乌合之职揭竿而起？还是灭世神兵砍柴挖菜格外好用？
男人见他面色平静，嗤笑一声：“小崽子不信？算了，无所谓，将死之人，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周小龙不知这话几分真几分假：男人每次熔炼锻造，都会把他驱赶到外面。或许他真的是要铸造什么灭世神兵，更或许，这只是快要饿疯了的男人无端的臆想和妄念。
当然，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乱民营，似乎还是后者更有说服力。
周小龙手里淘洗着红色的萤石，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自己不是将死之人，他还没有见到鹿小姐，也没有成为灵修荣归故里，告诉他家老爹：你家儿子不用科考了，就算继承首富家业，也没人敢瞧不起我们。做丞相御史都不算什么，你儿子有四大灵兽的灵脉，想要消灭一个国家都不是难事！
“哑巴哥哥，”稚嫩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你又在洗石头，石头不能做来吃，为什么还要洗呢？”
身穿破旧小裙的女孩拿着几块野菜根，蹲在周小龙身边。
周小龙友好地笑笑，“不，吃……”
他的嗓音嘶哑得好像崩开的锯子锯在枯槁的树干。
虽然他已经不再发烧，炎症也消退了许多，但是嗓子似乎是真的要废了。
周小龙爱讲话，如果在平时，告诉他以后都不能再出声，他恐怕要伤心得哭了，但是此刻他生命尚且堪忧，并不能为此引起太大的悲伤。
“哥哥你吃过饭了吗？我今天只挖到了七颗野菜根，但是还要给奶奶带回去，”小女孩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菜根，下定决心似的：“如果你饿的话，我可以把我的那部分分给你一半。”
这小女孩是乱民营中一个阿婆家的小孙女，叫久儿，和阿婆住在一起。阿婆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好。
久儿说，之前祖孙二人被一个打仗断了一条腿的男人照顾，但是最近那个叔叔不见了，所以她必须代替男人照顾奶奶。
这几日，他日日都能在山上或者溪边见到久儿，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久儿是个善良的小丫头，周小龙很喜欢她。
周小龙摇摇头：这几日男人并没有在吃食上克扣他，恨不得让他多长些体重。
“哑巴哥哥，要好好吃饭哦，前两天小毛饿得快要死了，不久，他门前挂上了红布。”久儿关切地蹲在周小龙旁边，忧虑地看着他：“你知道么，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屋子里会进去很多人，关上门，挂上红布，门再开的时候，他就彻底消失了。瘸腿叔叔就是这样消失掉的……”
周小龙心中暗叹：原来屋檐挂上红布，就意味着屋子的主人要死了。
久儿见周小龙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神秘道：“但是哑巴哥哥你知道么？每次有人死去，大家都会有一段时间可以不饿肚子呢。阿婆说，死人的魂魄很轻，可以飞到云彩上面，求神仙帮大家吃饱饭呢！”
周小龙低垂着哀伤的眼睛，半晌，伸出手揉揉久儿的脑袋。
突然，周小龙和久儿在一阵地动山摇中，猛的栽向小溪。周小龙连忙丢下石头，一只手攀着小溪岸边，一只手拽起久儿。
大地和山石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后恢复了平静。
“越来越近了。”久儿害怕地瑟缩一下：“从一个月前就这样，每次地震都会更加剧烈，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哥哥，我们快走吧！回到家里就不怕了！”
周小龙把久儿牵到岸边一处开阔的平地上，点点头。
二人走进乱民营，周小龙一边清点着框里的红色萤石，一边听着久儿叽叽喳喳的讲着她和阿婆还有叔叔的故事。
久儿说，瘸腿叔叔是雍国边境小城的农户，为了抵御齐国进犯，年轻时上了战场。
瘸腿叔叔的同袍在一次战斗中都死掉了，他为了救一个战场上的少年战士，瘸了一条腿。
久儿还跟他讲了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她和奶奶还没有到乱民营，他们住在上京东边一个临海的小城，她最喜欢躺在奶奶腿上，数天上飞过的海鸥。
久儿说，海鸥是记性很好的鸟儿，如果在一个地方吃到了鱼，它们会记得每天都回来看看。
“啊——”
突然，久儿甩开周小龙的手，发疯似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周小龙趔趄一步，抬眼望去，一个暗红色的布条，赫然挂在久儿家门口的屋檐下。
他急忙放下竹筐，快跑两步跟上去。
久儿小小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跑到门前，用两只小拳头使劲锤向破烂的木门：“你们开开门！我的奶奶她身体很好的！她不是快要死了！”
屋里原本嘈杂的声音停顿半晌，不一会，一道黑影靠在门的另一边，大声呵斥：
“走开！一个瘸腿老太太，眼睛都看不见，活着有什么用，牺牲自己能让我们活久一点，也算是她的功德了！”
“武夫就是鲁莽，愚兄认为，不妨打开门叫她进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左右也身如浮萍，与其在人间苦苦挣扎，不如早日叫她解脱，就让我等承担罪孽。”
“那孩子我认得，是个善良的姑娘。”
“哈，你在这里讲善良？刚来的吧……秀才说得对，让她进来，这样才够分！”
……
几道声音在屋内响起，半晌，大门“吱呀”一声，就要打开，周小龙赶紧大步向前，抱住久儿，拔腿就跑。
身后响起一阵追逐的脚步声，周小龙不敢回头，只是向前飞快地跑，好在那脚步声没追两步就折返回去。
久儿的眼泪打湿两人的前襟，她大力地捶打，撕咬着周小龙抱着她的那只胳膊：“你放开我！我的奶奶会消失的！”
周小龙强忍着疼痛，一路跑回男人的屋子，关上大门，才放下久儿，重重地呼吸着。
男人已在屋子里烧起熔炉，透过点点火星，他阴鸷地开口：“你的竹筐呢？”
周小龙攥紧拳头，紧张地咬住嘴唇。
“丢了圣血石，还捡回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男人摇摇头，“你觉得，她在我手里会比在家里活的久一些？”
周小龙闻言，抬起脑袋，坚定地盯着男人的眼睛：你不能杀她！
“好哇，你以后每天要赢两把牌九，输一把，死一个。”
周小龙点点头，拉着失魂落魄的久儿，走到自己的角落里。
他看着久儿悲伤的脸，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扯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好，好好活，活着！”他艰难地开口道。
豆大的泪珠从久儿脸上滚落，她突然抱住周小龙，把小脸埋进周小龙怀里，哭的很大声。
海鸥是一种记忆力很好的鸟儿，能够永远记得鱼出没的海域，和家的方向。
久儿却没有家了。
良久，小女孩的哭声变为淡淡的啜泣，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周小龙，悲伤地问道：
“奶奶也飞上云彩了吗？也可以见到能让她吃饱饭的神仙了吗？”
周小龙擦了擦脸上的泪，坚定地回答道：“是的！”
监察处的众人商议过相柳案，日头已经沉下西山。发现周小龙还未回来，大家决定前往周府将他带回。
门口的小厮通传后，却告诉几名师兄师姐“烦请小哥同传您家小姐，我们周师弟——呕！什么时候能回来？”
监察处的众人商议过相柳案，日头已经沉下西山。发现周小龙还未回来，大家决定前往周府将他带回。
门口的小厮通传后，却告诉几名师兄师姐：四小姐说，周小龙上午就已经离去了。
几名同人面面相觑，在鹿府周围四下打听，询问之下，得知有人见到周小龙往后院去了，但是却没人见他出来。
师兄师姐们紧张地对视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上古凶兽的血脉一旦觉醒，拥有毁天灭地，屠戮城池之力。其中，相柳又是凶兽中格外强劲的一头。
相柳以山川为食，残暴凶悍，可以凭借血脉的威压蛊惑人心。
过往的案件和任务中，派遣队成员被蛊惑，或是被遭遇蛊惑的普通人欺骗蒙蔽这样的事件时有发生。
“倒是会挑，找了个最不靠谱的！”一个黄衣师姐跺脚焦急道。
“哎哎哎！师妹，别……”身旁的绿衣师兄连忙阻止道，还是没能来得及——
“师弟是一个睿智而谦逊的绝世美男！”众人哀怨地看着黄衣师姐，齐声道。
周小龙来到乱民营五天了，身上的伤被男人用山上挖来的草药治好了大半。
伤口愈合的时候，最为难受，又痒又痛，让人忍不住抓挠。
有一次周小龙忍不住抓痒，让伤口重新流血，男人用尖锐的石块猛砸周小龙的手指
——男人说，手上肉少，留着没什么用，但是十指连心，会让人疼痛难忍。
好在周小龙五次博戏，次次拔得头筹，男人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好了一点，不再用盯着肥肉的眼光不停地打量他，偶尔还会允许他出门走走。
“不用想着逃跑，哑巴，这一路上盯上你的人很多。想想昨天茅草屋里那群人看你的眼神，他们只会比我更残忍，被他们抓住的话，呵呵……”
男人这样告诉他。
不过就算男人不说，周小龙也不会想着逃跑。这地方群山环绕，荒芜偏僻，除了住在这里的乱民，找不到一个活物。
自己的身体，多跑几里估计就会死掉，如何能从这样的地方活着找到回家的路？
师兄师姐一定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他们能找到自己吗？鹿小姐呢？
前几日，他烧得昏昏沉沉，现在随着身体变好，头脑逐渐变得清明了些，总能想到那日的牡丹宴，和那一袭火焰般的罗衣。
鹿小姐那样明媚张扬的笑容，灵动娇俏的双眸——她是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
周小龙想着那双眼睛，：鹿小姐一定不知道这一切，她一定是想见到自己，但是被人蒙蔽了。那个男人！那个腰间一枚白虎玉佩的男人！
他还没来得及把歉意带给她，也没有让她原谅自己——鹿小姐还在等着自己。
周小龙急火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能再想了！
他摇摇头，努力地把那双灵动的眸子，和那块玉佩从脑海里清除。
周小龙现在除了每天去玩牌九，还要去给男人采一种特殊的石头，然后放到小溪里淘干净再带回去。
每天他带回石头，男人便在屋子后的石洞中支起炉灶，用高温熔炼。
男人说，那些石头只能在这座山上找到，这座山是混沌初开时盘古劈开混沌时混沌的心头血所化。其中一种红色的灵石可被炼化，制成灭世神兵。
周小龙听过封无渡讲到过上古灵兽，所以闻言时并未太过震惊。不过他不知道，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炼制“灭世神兵”有什么意义：带着乱民营的乌合之职揭竿而起？还是灭世神兵砍柴挖菜格外好用？
男人见他面色平静，嗤笑一声：“小崽子不信？算了，无所谓，将死之人，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周小龙不知这话几分真几分假：男人每次熔炼锻造，都会把他驱赶到外面。或许他真的是要铸造什么灭世神兵，更或许，这只是快要饿疯了的男人无端的臆想和妄念。
当然，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乱民营，似乎还是后者更有说服力。
周小龙手里淘洗着红色的萤石，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自己不是将死之人，他还没有见到鹿小姐，也没有成为灵修荣归故里，告诉他家老爹：你家儿子不用科考了，就算继承首富家业，也没人敢瞧不起我们。做丞相御史都不算什么，你儿子有四大灵兽的灵脉，想要消灭一个国家都不是难事！
“哑巴哥哥，”稚嫩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你又在洗石头，石头不能做来吃，为什么还要洗呢？”
身穿破旧小裙的女孩拿着几块野菜根，蹲在周小龙身边。
周小龙友好地笑笑，“不，吃……”
他的嗓音嘶哑得好像崩开的锯子锯在枯槁的树干。
虽然他已经不再发烧，炎症也消退了许多，但是嗓子似乎是真的要废了。
周小龙爱讲话，如果在平时，告诉他以后都不能再出声，他恐怕要伤心得哭了，但是此刻他生命尚且堪忧，并不能为此引起太大的悲伤。
“哥哥你吃过饭了吗？我今天只挖到了七颗野菜根，但是还要给奶奶带回去，”小女孩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菜根，下定决心似的：“如果你饿的话，我可以把我的那部分分给你一半。”
这小女孩是乱民营中一个阿婆家的小孙女，叫久儿，和阿婆住在一起。阿婆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好。
久儿说，之前祖孙二人被一个打仗断了一条腿的男人照顾，但是最近那个叔叔不见了，所以她必须代替男人照顾奶奶。
这几日，他日日都能在山上或者溪边见到久儿，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久儿是个善良的小丫头，周小龙很喜欢她。
周小龙摇摇头：这几日男人并没有在吃食上克扣他，恨不得让他多长些体重。
“哑巴哥哥，要好好吃饭哦，前两天小毛饿得快要死了，不久，他门前挂上了红布。”久儿关切地蹲在周小龙旁边，忧虑地看着他：“你知道么，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屋子里会进去很多人，关上门，挂上红布，门再开的时候，他就彻底消失了。瘸腿叔叔就是这样消失掉的……”
周小龙心中暗叹：原来屋檐挂上红布，就意味着屋子的主人要死了。
久儿见周小龙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神秘道：“但是哑巴哥哥你知道么？每次有人死去，大家都会有一段时间可以不饿肚子呢。阿婆说，死人的魂魄很轻，可以飞到云彩上面，求神仙帮大家吃饱饭呢！”
周小龙低垂着哀伤的眼睛，半晌，伸出手揉揉久儿的脑袋。
突然，周小龙和久儿在一阵地动山摇中，猛的栽向小溪。周小龙连忙丢下石头，一只手攀着小溪岸边，一只手拽起久儿。
大地和山石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后恢复了平静。
“越来越近了。”久儿害怕地瑟缩一下：“从一个月前就这样，每次地震都会更加剧烈，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哥哥，我们快走吧！回到家里就不怕了！”
周小龙把久儿牵到岸边一处开阔的平地上，点点头。
二人走进乱民营，周小龙一边清点着框里的红色萤石，一边听着久儿叽叽喳喳的讲着她和阿婆还有叔叔的故事。
久儿说，瘸腿叔叔是雍国边境小城的农户，为了抵御齐国进犯，年轻时上了战场。
瘸腿叔叔的同袍在一次战斗中都死掉了，他为了救一个战场上的少年战士，瘸了一条腿。
久儿还跟他讲了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她和奶奶还没有到乱民营，他们住在上京东边一个临海的小城，她最喜欢躺在奶奶腿上，数天上飞过的海鸥。
久儿说，海鸥是记性很好的鸟儿，如果在一个地方吃到了鱼，它们会记得每天都回来看看。
“啊——”
突然，久儿甩开周小龙的手，发疯似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周小龙趔趄一步，抬眼望去，一个暗红色的布条，赫然挂在久儿家门口的屋檐下。
他急忙放下竹筐，快跑两步跟上去。
久儿小小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跑到门前，用两只小拳头使劲锤向破烂的木门：“你们开开门！我的奶奶她身体很好的！她不是快要死了！”
屋里原本嘈杂的声音停顿半晌，不一会，一道黑影靠在门的另一边，大声呵斥：
“走开！一个瘸腿老太太，眼睛都看不见，活着有什么用，牺牲自己能让我们活久一点，也算是她的功德了！”
“武夫就是鲁莽，愚兄认为，不妨打开门叫她进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左右也身如浮萍，与其在人间苦苦挣扎，不如早日叫她解脱，就让我等承担罪孽。”
“那孩子我认得，是个善良的姑娘。”
“哈，你在这里讲善良？刚来的吧……秀才说得对，让她进来，这样才够分！”
……
几道声音在屋内响起，半晌，大门“吱呀”一声，就要打开，周小龙赶紧大步向前，抱住久儿，拔腿就跑。
身后响起一阵追逐的脚步声，周小龙不敢回头，只是向前飞快地跑，好在那脚步声没追两步就折返回去。
久儿的眼泪打湿两人的前襟，她大力地捶打，撕咬着周小龙抱着她的那只胳膊：“你放开我！我的奶奶会消失的！”
周小龙强忍着疼痛，一路跑回男人的屋子，关上大门，才放下久儿，重重地呼吸着。
男人已在屋子里烧起熔炉，透过点点火星，他阴鸷地开口：“你的竹筐呢？”
周小龙攥紧拳头，紧张地咬住嘴唇。
“丢了圣血石，还捡回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男人摇摇头，“你觉得，她在我手里会比在家里活的久一些？”
周小龙闻言，抬起脑袋，坚定地盯着男人的眼睛：你不能杀她！
“好哇，你以后每天要赢两把牌九，输一把，死一个。”
周小龙点点头，拉着失魂落魄的久儿，走到自己的角落里。
他看着久儿悲伤的脸，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扯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好，好好活，活着！”他艰难地开口道。
豆大的泪珠从久儿脸上滚落，她突然抱住周小龙，把小脸埋进周小龙怀里，哭的很大声。
海鸥是一种记忆力很好的鸟儿，能够永远记得鱼出没的海域，和家的方向。
久儿却没有家了。
良久，小女孩的哭声变为淡淡的啜泣，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周小龙，悲伤地问道：
“奶奶也飞上云彩了吗？也可以见到能让她吃饱饭的神仙了吗？”
周小龙擦了擦脸上的泪，坚定地回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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