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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北山萧萧

    黎广带着几个人围成一个弧形等在山洞外,此时黎思早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黎贪和那个老人在他们不远处的山洞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老人在回忆曾经救他的人,以及他在这里度过的那些孤寂岁月。

    黎贪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想大母与自己相处时的那些细节,渺远而又虚幻。

    最终,还是老人先开口了:“小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海贝是怎么来的?”

    黎贪带有敌意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老人与他对视良久,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

    悠悠地踱两步,他的语气变得平静起来:“小子,我问你,你可知天下诸族?”

    黎贪听到这个话题,开始泛起点点好奇心。他从小就知道这时间不止有九黎,但是对更多的却一无所知,这对一个“问题男孩”来说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他的目光由冷厉变为疑惑,开始一点点接受面前这个老人。

    老人见他的姿态变化,微微一笑,继续悠悠说道:“这天下啊,共三大族。”

    黎贪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讲。

    老人则是笑了起来:“你如果想要知,就该问我有哪三大族。你问,我答,你想不到的,便不用知道了。”

    黎贪无语,他只当老人是个有点童真的人,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天下共分哪三大族呢?”

    “东夷!”

    “有熊!”

    “神农!”

    老人语气极重,听起来掷地有声。

    黎贪面带疑惑追问:“没有九黎?”

    老人笑了,笑得很放肆,“九黎?你们九黎,所有的年轻男孩,也就是外面那些人吧?也就不过四五九之数而已。你可知三大族有多少孩童?仅男孩,便有至少三四又九之数!”

    黎贪疑惑,“又九?那是什么?”

    老人见他连数术都不知道,悄然闪过一丝震惊,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正常,解释道:“所谓九为数之极,凡天地间之数,逢九便至其极。那你想过如果比九多又该怎么说吗?”

    黎贪仔细回想一下,似乎确实没有了解过有关数字方面的事情,只是曾经听黎经提过几嘴。

    见他陷入思索,老人接着说道:“当一个数比九多一时,便称其为一九又一。比九多五便是一九又五。”

    见黎贪听的认真,他坏笑一下,提问到:“那比一九又八还要多一该是多少呢?”

    黎贪脱口而出:“是一九又九!”

    老人笑了,轻轻敲了敲他的头,“是二九!”

    黎贪听到老人的回答,想了几秒,随后自己也笑了。

    老人接着说道:“像这样,当数达到九九之数时,我们便称其为又九。九,又九,重九,大九……”

    黎贪已经渐渐被吸引了兴趣,天真的问道:“再大呢?”

    老人看他一眼,“再大?再大便没有了,等你们去大它吧。”

    接着,他把话题拉回正途:“现在你可知大族与你九黎之差距?”

    黎贪想了想,问道:“那大族之外就只有九黎吗?”

    老人一笑,“当然不是!大族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各小族不知有多少,甚至就连大族,我们都不知是否只有三个。”

    黎贪一听有些懵了,“既然能够知这三大族,为何又说不知是否只有三个呢?”

    “因为这天地之间啊,太大!”

    黎贪没有说话,想听他接着往下说。

    没想到他突然语气一变,训斥道:“想知道什么就自己问!”

    黎贪一怔,悻悻问道:“我不知,请你教我是为何。”

    老人这才恢复笑脸,接着说道:“这天地之间,山川湖海,草木火风,有人,有兽。”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天地之间只有山海人兽呢?”

    “从我们以一族为裔居住开始,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天地之间全数的山海,或许,在遥远的未知之地,又有我们不知不解之物存在呢?”

    “再有,这天地,也非一成不变的。你可知天象世道之说?”

    黎贪听到这里,猛然想起曾经黎经跟自己说过的话,便弱弱地问道:“象天地而极易,道世物以化圆?”

    老人一听,露出赞许的目光,“想不到你连数术都不知,竟然知象道之说。”

    “你既知其说,想必也知其源。我们习解天地世物,便是为了参透其变化,以延续传承。自众说之始伏羲时,我们的先人便开始观天星之变,亦观地象之变。天星有变,这地象又何尝不是呢?我曾经初来黎地之时,这里便就是一片大泽。而如今呢?已是你们九黎之住地了。”

    黎贪听的一愣一愣的,知识流过脑子而留存不住,只觉得他说的东西十分伟大。“那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已经参透了吗?”

    老人一听,又是大笑起来,“参透?我们连洞口都还没有找到呢?天河流转,地势起伏,又岂是人力可以轻易知晓的?唯有我们的先祖伏羲,初悟其道,作八卦以传世,借与后人演化宇宙。”

    “宇宙?”

    “古往今来,纵横八荒,是为宇宙。”

    黎贪越听越迷茫,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既然伏羲先祖参透留下八瓜,为何我们现在又找不到洞口了呢?”

    老人对这个孩子越来越感兴趣,继续输出道:“是八卦!你告诉我,人与人可一样?”

    黎贪没有思索,“当然是不一样。”

    “那既然不一样,先祖能借天机,与后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既然我们参不透,习解又有什么意义?”

    “人总是会死的,现在又为何要活着呢?”

    黎贪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解,老人又解释道:“我们既然知天象地道行有其常,那为何不去习解呢?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把更多的东西传给后人吗?”

    “可是……”黎贪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说可是什么,他只是想要反驳而已。

    老人打断他,接着说道:“天地广大,山海繁杂,我们总是要有人去了解更多的,否则只是传承一成不变的死物,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倘有一天我们参透了,便没有传承下去的意义了吗?”

    老人又是淡然一笑,“不会有那一天的。”

    “为什么?”黎贪已经有点面红耳赤了,他把自己带入了一个争辩的角色。他们此刻就像温和的老师与叛逆的学生。

    “我们只是在寻找,却不知道我们要寻找的是什么,又怎么能够找到呢?”

    “……”黎贪彻底晕了,搞不懂这个微笑的老头究竟在说什么。

    “就像我只知我要在这里等一个海贝,可是我不知道这个海贝会怎么来,究竟是一个年老的老人,还是一个年幼的小孩。我只能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黎贪接着问道:“可是现在你已经等到了一个海贝,便不是成功了吗?”

    “可是你怎知我要等的海贝就是你呢?这天地间那么多巧合,总在影响我们探究天地之规常,究竟哪个又是对的呢?”

    黎贪想了一小会儿,顺着说下去:“那如此说,你不是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了吗?”

    老人继续笑道:“嗯,对。但是我已经成功了呀。”

    “啊?”黎贪又懵了,这个老头到底在说什么,他不会是在吹牛吧?

    老人解释道:“不管我要等的究竟是谁,现在我等到了,无论是不是你,但是我觉得我等到了,那我就成功了,就可以瞑目了。”

    黎贪等了一会,见他没继续说,又说道:“我不知,请解。”

    老人满意地一笑,接着说道:“你想做一件事,便在心中有自己的目标,无论这件事怎样,只要你心中的目标达到了,不就是成功了吗?”

    黎贪还是没有听懂,“我还是不懂。”

    老人又换了个说法,“你饿了,想吃一个浆果,可是最后你机缘巧合地吃了满酉地菰米,那你成功了吗?”

    黎贪想了想,说:“我没有吃到我想吃的,我没成功。”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

    老人一挑眉,微微一笑道:“你没有吃到浆果,可你还饿吗?”

    黎贪听了他的话,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是我没吃到想吃的。”

    老人悠悠答道:“对咯,这便是生活。倘若有一天,这天地间不再有浆果,你会饿死吗?你不会,你一定会吃别的。”

    “就像我们说的,人不一样。我觉得你成功了,你觉得没有。我们只知你没有饿死,可是却不知你是否成功,你是否完成自己的目标,只有你知道,而别人只能看到你吃菰米没有饿死,仅此而已。”

    “那这与我们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呢?”黎贪自己把话题引了回去。

    “这天地世物究竟有人参透了吗?你不知,我也不知,也没人知。那我们能知什么呢?想参,觉得自己没参,便找路去参。不想参,觉得自己参透了,便不参。”

    黎贪无语,“那我们说如此之多,与不说有何区别呢?”

    老人又笑,“那可不一样。你在这条路上什么都不想只管向前走,与你跳出这条路看着自己向前走,当然不同。你要知道,向前走的路上有山川湖海,有天时地势,有飞禽走兽,有人心神性,借助这些,你才能走的更远。”

    两人都把刚才的话在心中砸吗了一阵,老人忽然笑道:“说远了,说远了。”

    此时黎贪早已忘记他们开始是要说大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