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考校
这两个多月过来，陈慕远对于这张氏药堂的架构，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单从地位和薪酬来说，药堂中人，从下到上，基本就能分为三层。
最底层是学徒和伙计，都是听人招呼，负责具体做事的。
按着具体做事的位置，又分为三等，最低三等，最高一等，每等学徒年份满了，若是不能升等，就转成同等的伙计，继续干着同样的活。
中间一层，是药堂中的师傅和各处的管事，算是小有地位，能管着一摊子的小头目。
一个负责开方配药，领着学徒和伙计干活，另外一个负责各种杂务，伙食、账房什么的，也是领着学徒和伙计干活。
至于最高层，就是掌柜和大师傅们，掌柜每个分店一个，大师傅们各有绝活，药堂里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人，由药堂里的大掌柜掌总。
学徒和师傅这两层的人，大掌柜都好管，谁干什么，要不要续契，大掌柜一句的话的事，但到了最高层的掌柜和大师傅们，这关系就有点复杂了。
分号掌柜还好说，就是具体管事的，查查帐，盘盘货，虽然麻烦，但总能拿捏的住。
这大师傅们就不太好办。
有绝活的手艺人，基本就没办法代替，惹急了真的罢起工来，药堂的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对于大师傅们，药堂里就是以安抚为主，反正只要活计做好了，万事好商量。
而大师傅们的徒弟，地位自然也和普通学徒不同。
普通的药堂学徒，和药堂签的都是身契，严格算来，就是药堂的奴役。
虽然跟着师傅们做事，但那不算正式的师徒关系，今天跟着这位师傅干活，明天掌柜的一句话，可能就换到另一位师傅手下，学东西也是干活时顺带的，看个人本事，能学多少算多少。
而大师傅的徒弟，日常教导就不说，若原来是药堂里的学徒，身契就一律换成了工契——大师傅们不愿意教的徒弟给药堂做奴役，但雇工是能接受的。
所以对于药堂里的学徒来说，成为大师傅的徒弟，就是个一步登天的台阶，而早些年，也不乏这样的成功榜样！
这批学徒里，自己也算是头一份，好好表现，应该……希望很大吧？
幻想着明天成功的场景，陈慕远又拨了一些稻草到身上，努力让自己更暖和一些，然后就闭着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陈慕远早早起来，仔细的整理了一下颜容和衣物。
好歹算是一场面试，态度总是要有的。
不过说起来，能整理的也东西也不多。
也就是用清水好好洗了洗脸和手，将头发拢顺用细绳捆好，再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而已。
衣服还是进入药堂时发的，连同鞋袜，一共两套。
灰褐色的土布制成，袖子裤腿都很窄，日常做事穿着很方便。
不过这种布质地很厚，沾了东西难洗，他们这批学徒都是穷人出身，年龄又小，没那么讲究，洗的时候比较随意，常常洗不干净，就放到日头下晾晒了。
一段时间下来，衣服上的污渍再也洗不掉，反而结成了硬硬的一片，穿在身上，给人一种很邋遢的感觉。
陈慕远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特地去伙房，找着厨子说了半天好话，又趁着晚上比别人回来的早，帮着劈了几天的柴，才换了一把皂荚。
效果很明显，配着特意整起来的头发，整个人就显得十分有精神，和其他学徒的区别，也是一眼可见。
不过……队列里多了那么几个陌生的面孔，居然看起来比自己还整齐，是怎么回事？
用余光扫了扫左右，陈慕远心头有点疑惑，但还是努力的定下神来，抓紧最后的时间，默背学过的草药性状。
别人我管不了，但我要做最好。
没过多久，一行四五人走进了院子，教授他们的胡师傅先迎了上去。
“大掌柜，这次的学徒，三十二个，都在这里了，就等着您和几位大师傅考校呢。”
陈慕远偷眼看去，这个大掌柜是一个矮胖的老头，穿着一身深色长衫，颌下三缕长须，面相团团圆圆，挂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
“老胡啊，还没恭喜你呢，去年王大师傅空出的那个位子，上个月把你报上去，昨天上边的大管事已经递过话来，管着药堂这摊的七小姐已经允了，你呀，马上就是药堂里的第六位大师傅了，早点定个日子，准备请客吧！”
此言一出，那名师傅竟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真的，这……七小姐真的允了？我真的成大师傅了？”
“正式的文书还要等几天，到时候就和你重定月钱，还要换契书，反正你这顿酒是跑不了了！”
后面跟着的几位大师傅，似乎也是知道了这件事，纷纷向那位胡师傅道喜，一时间气氛热烈起来，众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满满的样子，丝毫没有理会旁边这班学徒的意思。
良久，大掌柜才挥了挥手，冲着几位大师傅说道。
“好了，恭喜的事先放一边，今天还是按着老办法考校学徒，咱们几个就进屋，老胡你先留在外边，给学徒们讲讲考校的规矩，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叫进来，看看这批到底学的怎么样。”
说着，便领着几位大师傅进了旁边的屋子，这考校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听好了，进了门后，先行礼，报姓名和年龄，然后大掌柜和大师傅们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没问的别乱说，也别乱动，让你们出来的时候，也要行礼，倒退着出来，把门带上，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参差不齐的回答，让胡师傅听了直摇头。
他们当年进药堂的时候，都是好几个师傅一起带着，至少要教上半年读写，才开始定等分配，然后在位置上干上几年，心性毅力都磨的差不多了，再由大师傅考校收徒，现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
没办法，这些年城外越发的不太平，药堂的学徒常常要跟着出城做活，大多又没什么武力在身，折损的也就多了点。
加上城里另外一家老号，突然间就败落下去，张家把那边的生意，整个接了下来，每年要供出的成药，几乎涨了七八成之多。
如果还像是以前那样，每个学徒都要认真养上几年，那就不是亏本不亏本的问题，而是连人都没得用了。
所以以前学徒是三年收一次，每次十几人，现在是一年收一次，每次几十人，而且学的东西也缩减到不能再少，能认出常用的药草，知道怎么采挖，再粗通点炮制手法，凑和着用就行了。
至于说大师傅收徒……说是这么说，可现在大师傅们收徒，主要都是从城里的殷实人家里招了，还省下了教读写的力气；从城外招的学徒都是应急的，不是说大师傅们看出身，是实在基础太差，入不了大师傅们的眼罢了。
而这次考校也有点奇怪，临时插了几个人进来，说是新近招的学徒，说不定就有什么事情在里面。
噫，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反正我是听上面的吩咐做事，别的，还是真做了大师傅再说吧。
胡师傅定了定神，从怀中抽出一张名单，从上到下开始点人。
“赵小四，你第一个。”
单从地位和薪酬来说，药堂中人，从下到上，基本就能分为三层。
最底层是学徒和伙计，都是听人招呼，负责具体做事的。
按着具体做事的位置，又分为三等，最低三等，最高一等，每等学徒年份满了，若是不能升等，就转成同等的伙计，继续干着同样的活。
中间一层，是药堂中的师傅和各处的管事，算是小有地位，能管着一摊子的小头目。
一个负责开方配药，领着学徒和伙计干活，另外一个负责各种杂务，伙食、账房什么的，也是领着学徒和伙计干活。
至于最高层，就是掌柜和大师傅们，掌柜每个分店一个，大师傅们各有绝活，药堂里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人，由药堂里的大掌柜掌总。
学徒和师傅这两层的人，大掌柜都好管，谁干什么，要不要续契，大掌柜一句的话的事，但到了最高层的掌柜和大师傅们，这关系就有点复杂了。
分号掌柜还好说，就是具体管事的，查查帐，盘盘货，虽然麻烦，但总能拿捏的住。
这大师傅们就不太好办。
有绝活的手艺人，基本就没办法代替，惹急了真的罢起工来，药堂的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对于大师傅们，药堂里就是以安抚为主，反正只要活计做好了，万事好商量。
而大师傅们的徒弟，地位自然也和普通学徒不同。
普通的药堂学徒，和药堂签的都是身契，严格算来，就是药堂的奴役。
虽然跟着师傅们做事，但那不算正式的师徒关系，今天跟着这位师傅干活，明天掌柜的一句话，可能就换到另一位师傅手下，学东西也是干活时顺带的，看个人本事，能学多少算多少。
而大师傅的徒弟，日常教导就不说，若原来是药堂里的学徒，身契就一律换成了工契——大师傅们不愿意教的徒弟给药堂做奴役，但雇工是能接受的。
所以对于药堂里的学徒来说，成为大师傅的徒弟，就是个一步登天的台阶，而早些年，也不乏这样的成功榜样！
这批学徒里，自己也算是头一份，好好表现，应该……希望很大吧？
幻想着明天成功的场景，陈慕远又拨了一些稻草到身上，努力让自己更暖和一些，然后就闭着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陈慕远早早起来，仔细的整理了一下颜容和衣物。
好歹算是一场面试，态度总是要有的。
不过说起来，能整理的也东西也不多。
也就是用清水好好洗了洗脸和手，将头发拢顺用细绳捆好，再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而已。
衣服还是进入药堂时发的，连同鞋袜，一共两套。
灰褐色的土布制成，袖子裤腿都很窄，日常做事穿着很方便。
不过这种布质地很厚，沾了东西难洗，他们这批学徒都是穷人出身，年龄又小，没那么讲究，洗的时候比较随意，常常洗不干净，就放到日头下晾晒了。
一段时间下来，衣服上的污渍再也洗不掉，反而结成了硬硬的一片，穿在身上，给人一种很邋遢的感觉。
陈慕远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特地去伙房，找着厨子说了半天好话，又趁着晚上比别人回来的早，帮着劈了几天的柴，才换了一把皂荚。
效果很明显，配着特意整起来的头发，整个人就显得十分有精神，和其他学徒的区别，也是一眼可见。
不过……队列里多了那么几个陌生的面孔，居然看起来比自己还整齐，是怎么回事？
用余光扫了扫左右，陈慕远心头有点疑惑，但还是努力的定下神来，抓紧最后的时间，默背学过的草药性状。
别人我管不了，但我要做最好。
没过多久，一行四五人走进了院子，教授他们的胡师傅先迎了上去。
“大掌柜，这次的学徒，三十二个，都在这里了，就等着您和几位大师傅考校呢。”
陈慕远偷眼看去，这个大掌柜是一个矮胖的老头，穿着一身深色长衫，颌下三缕长须，面相团团圆圆，挂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
“老胡啊，还没恭喜你呢，去年王大师傅空出的那个位子，上个月把你报上去，昨天上边的大管事已经递过话来，管着药堂这摊的七小姐已经允了，你呀，马上就是药堂里的第六位大师傅了，早点定个日子，准备请客吧！”
此言一出，那名师傅竟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真的，这……七小姐真的允了？我真的成大师傅了？”
“正式的文书还要等几天，到时候就和你重定月钱，还要换契书，反正你这顿酒是跑不了了！”
后面跟着的几位大师傅，似乎也是知道了这件事，纷纷向那位胡师傅道喜，一时间气氛热烈起来，众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满满的样子，丝毫没有理会旁边这班学徒的意思。
良久，大掌柜才挥了挥手，冲着几位大师傅说道。
“好了，恭喜的事先放一边，今天还是按着老办法考校学徒，咱们几个就进屋，老胡你先留在外边，给学徒们讲讲考校的规矩，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叫进来，看看这批到底学的怎么样。”
说着，便领着几位大师傅进了旁边的屋子，这考校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听好了，进了门后，先行礼，报姓名和年龄，然后大掌柜和大师傅们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没问的别乱说，也别乱动，让你们出来的时候，也要行礼，倒退着出来，把门带上，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参差不齐的回答，让胡师傅听了直摇头。
他们当年进药堂的时候，都是好几个师傅一起带着，至少要教上半年读写，才开始定等分配，然后在位置上干上几年，心性毅力都磨的差不多了，再由大师傅考校收徒，现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
没办法，这些年城外越发的不太平，药堂的学徒常常要跟着出城做活，大多又没什么武力在身，折损的也就多了点。
加上城里另外一家老号，突然间就败落下去，张家把那边的生意，整个接了下来，每年要供出的成药，几乎涨了七八成之多。
如果还像是以前那样，每个学徒都要认真养上几年，那就不是亏本不亏本的问题，而是连人都没得用了。
所以以前学徒是三年收一次，每次十几人，现在是一年收一次，每次几十人，而且学的东西也缩减到不能再少，能认出常用的药草，知道怎么采挖，再粗通点炮制手法，凑和着用就行了。
至于说大师傅收徒……说是这么说，可现在大师傅们收徒，主要都是从城里的殷实人家里招了，还省下了教读写的力气；从城外招的学徒都是应急的，不是说大师傅们看出身，是实在基础太差，入不了大师傅们的眼罢了。
而这次考校也有点奇怪，临时插了几个人进来，说是新近招的学徒，说不定就有什么事情在里面。
噫，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反正我是听上面的吩咐做事，别的，还是真做了大师傅再说吧。
胡师傅定了定神，从怀中抽出一张名单，从上到下开始点人。
“赵小四，你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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