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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班里来了新人

    对于实验高中的学生来说,如果选一样东西作为自己青春的坐标,也许没有比分班更合适的。

    在短短的3年时间里,一个学生最多可以经历4次分班:军训结束后一次,文理分科一次,高一期末考试后一次,高二期末考试后一次。

    在一开始,面对分班,学生感受到的是离愁别绪,是对旧环境的不舍和新环境的恐慌。他们会执手相看,无语凝噎,郑重得像是在机场分别从此天各一方的情侣。

    但文理分科之后,每一次分班的背后,都意味着惨烈拼杀。

    尖子班的名额有限,整个游戏规则,类似于零和博弈,春风得意的入局者对面,一定坐着面色凝重的出局者。

    于是分班渐渐脱离学生们的感性范畴,成了必须理智对待的一桩大事。

    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姚林已经悄然间完成自己都未察觉的蜕变。他没有仓促地临时抱佛脚,没有焦虑地预估考试结果,也没有和同学互相假模假式,“哎呀,你平时那么努力,一定考得比我好”。

    他只是顺其自然地应对,平静地答题,然后取得了一个不坏的结果:文科年级第五。

    前四名毫无意外都是他的同班同学,吕依浓毫无意外又考了文科第一。

    高二开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根据期末考和之前月考的综合成绩,重新分班。对于16班的学生来说,意味着和班里成绩倒数的几个同学告别,然后迎接另外几个来自普通班的新锐。

    班主任刘德平不动声色地念了几个名字和他们被分到的班级,一直在下面默默祈祷的马力没有位列其中,经常活跃在各种活动中的秦淮,则赫然在列。

    没有告别,没有安慰,几个被念到名字的同学,拎起书包,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只有秦淮在回头拿书包的时候,仓促地环视了一周,脸上五味杂陈。

    那一刻,姚林觉得他们就像影视剧中被突然安排下线的龙套,因为和主角羁绊不深,从此甚至失去了在回忆中闪现的镜头。

    可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主角,只是个负隅顽抗的小人物,无可奈何地迎接着命运的垂青或暴击。

    故人离去,新人到来。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敲门声,16班涌进了几张新面孔,姚林认识其中的一男一女,他们都来自14班。

    在班主任刘德平的示意下,全班响起了掌声。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环节,让姚林想起了刚刚入学时的场景。

    讲台上的一张张面孔依旧鲜活、青涩、局促却又故作镇定,让他恍然间觉得过去一年飞逝的时光,只是他在入学前的一个梦。

    而今天,其实是他步入高中的第一天。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回忆可以重塑,遗憾能够补救。

    “不,还是不太一样,”姚林不由得想。

    那时的他们,语气是热烈的,那句“希望大家能和我做朋友”,虽然刻意,倒也真诚,而今时今日,却多了一丝例行公事的味道。

    某几位语气中的寡淡,更是在迂回地告诉别人,“我来这个班只想学习。”

    而台下的人,也从当时的满怀期待变成了漠不关心,台上走马灯似的人形展览,不会浪费他们哪怕1KB的大脑内存。

    他们唯一在意的是,一年以后,自己还能安稳地留在这个班。看花开花落,人去人还。

    姚林偏过头看向吕依浓,发现当一个男生上台的时候,她的掌声格外热烈。

    “你们认识?”他忍不住问。

    “任言,我初中同学,学习特别刻苦,据说因为在学文还是学理上摇摆了好一阵,不然可以直接进入我们班。”

    姚林闻言看向讲台,台上站着的是一个气质朴素、乡土气息浓厚的男生。鼻梁上悬挂的稍显滞重的黑框眼镜,让他更添了几分憨厚。

    “大家好,我叫任言,来自14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频繁的小动作,更暴露了自己的紧张情绪,“之前我的老师曾经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来16班就是我选的路,我会坚持到底。”

    站在边上的刘德平带头开始鼓掌,眉宇间的表情透露出欣慰。吕依浓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老同学,似乎并不在意与对方之间潜在的竞争。

    任言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被刘德平安排在了姚林右手边的空位上。姚林友善地朝他笑了笑,对方稍微愣了一下,还以微笑。

    几天以后,吕依浓嘴里的那句“学习特别刻苦”得到了证实,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发现,这位新来的同学似乎没有一丝主动融入新环境的想法。

    除了之前认识的人,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期间姚林有几次想要和他攀谈,却发现对方身体里像是被植入了屏蔽外界的芯片,视线没有移开过书本哪怕一秒。

    了解他的同学开始议论,“以任言的勤苦程度,加上16班的学习环境,第一次月考,他应该就会考出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成绩。”

    有一些同学认可了这种说法,并开始生发出隐隐的危机感。

    姚林也在关注任言,但更多是好奇,这种好奇来自未知。就像大众对醉心于艺术,不理世事的隐士总是怀有憧憬一样。

    某次数学测验,姚林特别留意了一下任言的分数,119,在16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几天之后,历史也进行了一次测验,身为科代表的姚林有机会直接审视任言的卷面,发现对方无论是对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还是对重难点的解题思路,都乏善可陈。

    再然后政治、地理、英语、语文,都一如既往地开始了频繁的当堂测验,任言的各科实力,也都一一展现在大家面前。原本重装在身的他,很快就迹近裸奔。

    这时有心的同学发现,在英语、语文这些需要博闻强记的学科上,任言的优势并不明显,而在极度考验脑力的地理、数学上,他又存在明显的偏科。

    综合来看,他的整体实力只能排在班里的中下游,这也和他去年期末的考试成绩契合。

    于是平平无奇的任言同学,在引起一番短暂的关注过后,很快就被遗忘在了角落。

    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对这个家境明显一般,性情上也缺乏趣味的“沉默的庸人”丧失了兴趣。

    但任言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外界袭来的风,他还是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厕所,一个人思考那些想不清楚的难题。

    多年以后,姚林才懂得,某些时候,自我封闭不是因为超然,而是源于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