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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开封府推官王朴

    在两个官差的不断催促下,苏少堂很快便走到了客栈前堂,方才那个客栈伙计依然在气派的大门内傻愣愣站着,眼睁睁看着狮子王几人从身边经过。

    刘记客栈地处两条街的交叉口,从远处的看起来规模并不算大,客栈门脸朝着文昌街,后面围了一圈的院墙,院墙外尽是高大挺拔的桂花树,使得整个客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刘记客栈里面装饰也很是考究,一看就是走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风格路线。柜台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黄铜算盘,旁边还摆着几株招财的绿植,挑高的前堂和精美的拱窗尽显一副富丽堂皇的气势。不过眼下柜台前并无客人出入,看来生意并不红火。

    狮子王已经去了后面客房,偌大的客栈前堂空荡荡的,赵有才牵着狮子王的马站在门外,化身成了一个马夫。苏少堂没好气的瞅了这货一眼,赵有才刻意的避开了他的眼神,做贼心虚的将头扭向一边。

    苏少堂身上虽然没带任何刑具,但也被限制了自由,只能在前堂一块小地方活动,稍微走出几步就被两个官差给拦住,此刻他心中说不尽的郁闷,转念一想反正又没限制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正好那客栈伙计身后就有一个檀木八仙凳,心思流转之下冲着那个客栈伙计喊道:“哎……拿个凳子给在下坐坐……”

    那健硕的伙计浑身一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棍子竟然脱手掉了,啪哒一声落在地上:“客、客官……叫小人么?”

    苏少堂翻翻白眼道:“不叫你还能叫谁?瞧你那个出息样,拿根棍子做什么,快去取个凳子来。”

    那伙计这才反应过来,点头转身走到一张八仙凳子前,用左手看似轻松的提起一个八仙凳递给苏少堂。苏少堂伸出双手一接凳子,不料那檀木八仙凳竟沉重无比直直坠了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才没被砸到脚。苏少堂心中纳闷,方才那个伙计单手就轻松提起了八仙凳,让自己想当然的认为这玩意没多重,结果差点出了洋相。

    “这不是害人么,凳子这么沉也不言语一声!”

    苏少堂讪讪的将八仙凳放稳,一屁股坐了下去,悠闲的翘起二郎腿。伙计歉意的点点头,心不在焉的退到柜台后面,半晌也不见他说一句话,时不时地转头望向狮子王消失的方向。

    门外的赵有才大笑起来,看到苏少堂吃瘪心情很是舒畅:“哈哈哈,生不下孩子怪床没用,也不瞧瞧你那小胳膊小腿几斤几两?”

    听了赵有才的话,苏少堂也不恼怒,拍了拍手呵呵笑道:“呵呵,姓赵的,要不要苏某的小胳膊小腿给你松松脸啊!”

    “你、你?”

    赵有才的脸登时就抽搐起来,脸上贴着的膏药也因为脸上的动作太大掉了到了地上,他恨恨的跺了一下脚不再言语。苏少堂大学同学赵千名便是一个铁齿铜牙之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很少能遇到对手,凡是与赵老六斗嘴之人,不是悻悻而归,就是落荒而逃;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少堂大学天天与赵老六腻歪在一起,在他的熏陶下也学会了一些精髓,赵有才同他斗嘴只能是自取其辱。

    正在此时,客栈伙计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走到两个官差面前说道:“两位官爷,小人肚子有些痛,想出去看看郎中。”

    一个官差将长刀抽出一半瞪了那客栈伙计一眼:“不行,老实去柜台后面呆着,就是拉屎也得拉到你自己裤兜里。”

    那伙计无奈,只好捂着肚子回到了柜台后面,住在客栈的一些客人听到了方才的动静,纷纷出了房间来到前堂,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一众房客看到门口守着两个官差,声音变得更大了,吵闹之下竟然有些像菜市场。

    “俺地亲娘来,方才谁喊的杀人了?”

    “这破地方不能再住了,竟然还出了命案……”

    “伙计……傻愣着做什么,快来退房……”

    门口的一个官差轻咳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长啸一声:“噤声!都去客房老老实实呆着,要不然不要怪在下手里刀不留情面,能出来时候自会通告尔等。”那几个房客看着凶神恶煞的官差,立刻乖乖闭了嘴,转身离开了客栈前堂。

    前堂随着房客离去又变的冷清起来,过了不久,随狮子王进去的一个官差从后面客房跑到了前堂,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官差开口道:“死了个长得不错的妇人,仰面的躺在床上右腹中了一刀,真是可惜了。钱巡判吩咐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兄弟我回府里去叫王推官、还有仵作。”

    那官差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门口,从赵有才手里取过缰绳,翻身上马之后疾驰而去。

    官差方才说的话意味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逝去,苏少堂听了顿觉不是滋味,在官差嘴中仅仅是轻飘飘一句“死了个长得不错的妇人”,别人不幸对他们来说好像只是一种消遣。生而为人,心头的那点温度是最后的暖意,人心冷漠到这样程度真可悲。

    苏少堂当即心中苦涩,这时候了还在乎人心冷漠,姓钱的狮子王铁了心要和赵有才同穿一条裤子,自己的前途倒有些晦暗不明起来。苏少堂开始整理思绪,冷静的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偏偏毫无头绪,只得坐在凳子上闭目沉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苏少堂又想起方才那个官差的话,用手比划起来,旋即他的脑中猛然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仰面躺着?右腹中刀?

    苏少堂眼睛瞅向了客栈伙计,那个伙计只是愣在柜台后面,不时的往里面瞅一眼便又刻意的回转目光。苏少堂定了定神思,他起身向守在门口的两个官差走去。

    “哎呦,在下有些想吐,麻烦这位兄弟让开门口。”

    赵有才嫌弃的看了看苏少堂的样子:“弄什么幺蛾子,老实点……”

    苏少堂并未停住脚步,走到两个官差面前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又用手捂住了嘴,两个官差见他这幅模样,立刻拧紧了眉头。

    “去外面墙根去吐,邓某跟在你身后,不要耍花招。”

    苏少堂点点头,捂着嘴出了刘记客栈,等走到墙根离着门口有段距离,装模作样的干呕了几声,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同跟在身后姓邓的官差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姓邓的官差一脸的恼怒,赶紧走到苏少堂跟前正欲作势拔刀,苏少堂低声说道:“邓兄弟想不想抓到杀了那妇人的凶手?这可是大功一件。”

    姓邓的官差愣了一下:“呃……?”

    苏少堂走到邓姓官差身前耳语了一番,那官差的脸上过了片刻竟然陡然睁大了眼睛:“当真?”

    苏少堂又继续低声说了几句,邓姓官差点点头冲着苏少堂高声呵斥道:“吐也吐完了,快进去坐着。”

    “好嘞。”

    听完邓姓官差的话苏少堂立刻高声回应,冲着同样站在门外的赵有才微笑了一下,便跨过客栈门槛坐到了方才的八仙凳上。赵有才想着方才苏少堂那耐人寻味的微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只得挠挠头继续站在客栈门外。

    姓邓的官差将另外一个官差拉了出去,在外面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即二人返回到门口站定。邓姓官差冲着苏少堂微微的点了点头,苏少堂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柜台后的伙计大吼一声:“你为何要杀了那妇人?”

    那个客栈伙计顿时一怔,脸色瞬间变化,拿起手中的木棒就离开了柜台,三步并作两步急急朝着门口冲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大喝一声:“闪开,让老子出去,否则鱼死网破。”

    客栈伙计一连串动作与方才所说的话暴露了他就是杀死妇人的凶手。原来苏少堂方才思来想去,那死去的妇人是仰面躺着并且是右腹中刀,那行凶之人是个左撇子概率大一些,要是惯用右手之人,应该捅的是妇人的左腹才对。客栈伙计方才能用左手轻松提起沉重的八仙凳,正是这个无意的动作暴露了他自己是个左撇子。苏少堂仔细回味了客栈伙计方才的表现,越想越觉得他可疑,因此才借口自己想吐的机会将这一切告诉了姓邓的官差。

    一瞬之间,客栈伙计已经堪堪走到门口,两个官差立刻拔出长刀与其战在一起。客栈伙计人高马大显然有些功夫傍身,片刻之后,他就将邓姓官差手里的长刀挑落在地上,离门口只剩下两三步的距离。

    此刻客栈伙计正是背身朝着苏少堂,说时迟、那时快,苏少堂没有丝毫犹豫举起手里的八仙凳朝着那伙计的身后用尽全力砸了过去,“砰”的一声之后,八仙凳结结实实落在客栈伙计后背上,眨眼间那伙计便直挺挺的趴到了地上,全身上下没了任何动静,手中的木棍也落在了一边。

    邓姓官差取出腰间绳子与另个一官差一起将那客栈伙计捆了个严严实实。正在此时,刘记客栈外面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方才骑马离去的官差又回到了刘记客栈门前,身后还跟着五六个骑马之人。

    “吁……”

    那个官差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对着马上一个身穿绿色常服的人拱手行礼说道:“王大人,就是这里。”

    那身穿绿色常服的人下了马点点头冲着那官差说道:“头前带路。”

    “卑职领命。”

    须臾之后,骑马返回的官差与身穿绿色常服的人就走进了刘记客栈的门口,那官差看到客栈前堂躺着五花大绑的人,一脸的疑惑:“咦,老邓,你捆着这个客栈伙计做什么?”

    邓姓官差也看到了进门的人,赶紧躬身向身穿绿色常服的人行礼道:“卑职见过王大人,这个客栈伙计便是杀人凶手。”

    苏少堂此刻也看见了那个官员,他头戴展脚幞头,身着绿色圆领的大袖袍衫,腰缠镶银带銙,显得儒雅非凡,一副美髯公的作派。当那官员看到地上昏过去的客栈伙计时,竟有些皱起眉来:“这个凶手竟然昏过去了?王某听到刘记客栈出了命案就急急赶来,刚到这里就听说抓到了凶手,破案速度当真不慢。”

    狮子王此刻也阔步来到了客栈前堂附近,看到了美髯公,赶忙拱起了手行礼:“钱俊安见过王大人,方才卑职在查勘现场未能远迎,还望王大人恕罪。”

    “勿需多礼,钱巡判这么快就破案了,等王某回去就向晋王殿下奏明你的功劳。”

    钱俊安听得云里雾里,显然方才并未听到邓姓官差的话:“破案了?”

    美髯公也是十分惊讶:“呃?钱巡判不知道?”

    苏少堂听了二人对话心思活泛起来,这王姓的官员比狮子王钱俊安级别要高了许多,自己正深陷不利的局面中,与其在徘徊等待中浪费时间,不如引入一股新的势力来打破原有的局面,借势而行,因势利导,变被动为主动,使事情朝着有利自身的方向发展。眼前的王姓官员充当这股新的势力再合适不过,否则机会总会稍纵即逝,被那钱俊安掌握主动以后,自己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心下打定主意后,苏少堂不再犹豫,往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见过王大人,这个杀人凶手是苏某发现的,让小子来讲讲来龙去脉如何?”

    钱俊安有些意外的看着苏少堂,瞬间就变了脸色:“闭嘴,乱嚼什么舌根?此间事了再跟你算账。”

    王姓官员看着身穿浅蓝印花袍子的苏少堂,转头又冲钱俊安淡淡说道:“钱巡判,你去带着仵作速去勘察现场,你们几个将那个凶手拖弄醒审问一番,苏公子就留在这里,王某倒是很好奇他怎么发现的杀人凶手。”

    “王大人,这?”

    王姓官员瞪了钱俊安一眼,捋了捋胡须道:“莫非钱巡判要教王某做事?还不快去。”

    钱俊安吓得一哆嗦,赶紧躬身领命而去,交代邓姓官差负责审问客栈伙计之后,他便带着一个老年的仵作去了案发的客房。

    狮子王钱俊安已经离开了前堂,王姓官员走到客栈前堂的一处桌子前坐下。苏少堂见成功吸引了王姓官员兴趣,也跟着他走到了桌子前,酝酿了一下情绪叉手躬身行礼:“王大人,那钱巡判说的话苏某不敢违背,这……?”

    王姓官员竟然挥挥衣袖笑了起来,如沐春风般打断了苏少堂的话:“呃?莫要疑虑慌张,某是开封府推官王朴,待会有话但讲无妨,有王某在谅那钱俊安也不敢乱来,现在还是将那杀人凶手先审问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