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微尘持道 » 第五十二章 万夫莫开峥嵘关

第五十二章 万夫莫开峥嵘关

    青泥盘盘,两峰夹谷雨急风骤。

    草木森森,山势萦回百步九折。

    云定城外数里,柯蛮大营。

    天光微亮,雨过天青,营中各处已是忙活了起来,遍地泥泞的地上,营帐、拒马等物次第拆散,马叫驴嘶,人来车往。

    中军大营端居要害之地,眼下仍是屹立不倒。

    营中,数名披发黥面的柯蛮首领正在争论些什么。

    其中一人脸色忿忿,大声嚷道:

    “大首领,战事虽然有所耽误,但我等并未大败,还有一战之力。眼看天色就要放晴,正是我等攻城的好时候,却为什么要急急退兵?”

    “是啊,大首领,这次下山一个多月了,云定城外的赵人都跑光了,我们没抢到什么东西,就此撤退,只怕下面的兄弟们心中不服啊。”另有一名个子稍显矮小的寨主接道。

    “是啊、是啊,听说云定府城热闹得很,一定有很多有钱人,更不用说那比山上的黄脸婆漂亮百倍的赵人女子了。”

    说道此处,几人相互看了看,皆露出了一脸猥琐的表情。

    “住嘴,谁要是再吵,老子把他剁碎了,扔到山上喂鹰去。”端坐太师椅上的披甲男子一声断喝,营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披甲男子身材高大,一身肌肉贲张,头上戴着个五彩羽毛织就的发冠,想来便是这营中柯蛮村寨的大首领了。

    高大男子握了握拳,站起身来,在帐中走了几步,道:

    “云定府早有准备,连战多日皆拿不下来,此时我等寨中儿郎士气低落,又逢此大雨,你们有何倚仗,竟敢大言攻破那云定府城?”

    这男子把话说完,眼神凌厉,在帐中扫视数圈,适才闹哄哄的几名小头领皆低头不语。

    中军大帐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方才那名个子矮小的头领越众而出,缓缓几步走到高大男子身前,期期艾艾的说道:

    “大哥,此番所得有限,诸位兄弟寨中兵卒死伤皆是不少,我等自是不甘心这般灰溜溜的退回山上。”

    披甲男子看了这名头领一眼,神情之间略有犹豫。

    矮小头领脸色一喜,道:

    “再说,难道大哥就真的放弃了?”

    披甲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竟将那矮小首领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腰来,躬身拜倒。

    “老四,你以为我就甘心吗?”披甲男子一声长叹,道。

    旋即,这高大男子竖起手指,指了指营帐上方,压低声音,道:

    “那处早有命令,若是到了昨日黄昏,还是攻城不下,不论如今是何种情况,我等必须尽快撤回山上,走得慢了,怕是回去不得了。”

    矮小头领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直起身来,朝帐中众人大声说道:

    “大首领有命,我等莫敢不从,撤,现在就撤。”

    披甲男子脸上神情略见舒缓,却仍是紧锁眉头,心中隐有不安。

    帐中其他数人面面相觑,不想瞬息之间,这矮小头领竟然态度急转,令人摸不着头脑。

    云定城南百十里之外的山林深处,空中两道人影先后飘落在树梢上,各据一方。

    “牧道友,你我连战数日,难分高下,不如就此散去,各回宗门如何?”说话的这名道人,身着绿袍,脸色苍白,略有狼狈之相。

    对面与这绿袍道人遥遥对峙的,正是浮云谷万松山大弟子牧云桐,眼下站在一棵大树树梢上,虽然亦有些许疲惫之色,却仍是姿态随意,脚下随风轻摆,甚有几分高人的样子。

    牧云桐闻言,黑瘦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道:

    “幽冥宗的魔崽子,此时当是你居下风才对,再有几个回合,在下便可将你折于手下,说吧,你想怎么死?”

    那绿袍道人顿时大怒,这牧云桐看似忠厚,打斗之间却喋喋不休,左一个魔崽子,右一句小畜生,令人烦不胜烦,偏生自己又拿他不下,纠缠至今,甚是恼火。

    这幽冥道门人暗自咬牙切齿,转过头来,振声说道:

    “牧云桐,幽冥弟子亦不是好欺负的,真要逼急了,在下便放出本命神梭,我余某人固然根基大损,你却也讨不了好去。”

    “哟哟哟,在下开个玩笑,道友怎的还当真了。余道友乃是幽冥道掌门一脉高徒,这几日与牧某一番论法,确是手段不凡。若是余道友说要走,牧某又岂能留得住你。”牧云桐眼珠转动,轻声笑道。

    那绿袍道人闻言,不由心中惊疑不定,这牧云桐名声在外,传说其人嫉恶如仇,最是干脆不过,怎的这番当面一见,耳闻与目睹之间,却是相差如此之大。

    牧云桐远远看了看那幽冥道弟子,心中暗暗发笑,这般言笑之间破敌,确比往昔猛打猛杀有趣得多。

    当即,牧云桐脚下微微用力,树枝上下轻晃,牧云桐亦随之晃动。

    绿袍道人看着对面双手背于身后的牧云桐,欲就此转身离去,又担心后背露了空门遭了暗算,仍在此处僵持,心中却忧心云定城那处的情况。

    心思不停转动,绿袍道人蓦地灵光闪动,拱了拱手,道:

    “牧道友,余某告辞了,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这道人周身涌起一团黑烟,轻轻一点脚下树枝,正对着牧云桐朝后方快速退去。

    牧云桐脸上仍是一脸笑意,眼中饱含深意的看向这处。

    飞腾辗转之中,绿袍道人顿感其中有异,果然,背后一株大树上突地伸出一根碧绿色的竹鞭,声声呼啸中朝自己脚下缠绕而来。

    余道人一声怒喝,四周黑烟连连卷动,于空中飞来转去。

    身下那碧绿竹鞭亦随之挥动,不离周身数尺范围,

    余道人心中暗自恨恨不已,不过这几日与牧云桐斗战下来,一身法宝本事尽数使出,却仍是奈何不得这浮云谷门人,若是真要搏命,却当真只有拿本命灭魂梭全力一拼了。

    脚下的竹鞭舞动不止,倒并未有真要击打的样子,远处那牧道人黧黑的脸上莫测高深,好似除了这脚下的青玉九节鞭外,尚有其他底牌,想来这牧道人杀手不出,只是阻止自己遁逃而已。

    利弊权衡一番,这余道人收了黑雾,复又回身落于一处树梢,忿忿的说道:

    “牧云桐,你要做甚?”

    牧云桐哈哈一笑,腾身往余道人这处飞了过来,余道人顿时神色一紧,心中暗自戒备。

    “余道友莫慌,贫道只想问一句,道友欲去往何处,是真的回返山门,还是去那云定城外接应柯蛮大军啊?”

    余道人脸色深沉,道:

    “余某自是回转山门,有劳牧道友挂心了。此番我幽冥弟子与你等一番争斗,确实见识了堂堂道门大派的风采,入道弟子折损不小,余某身为主事之人,回宗之后,一顿责罚自是免不了的,有朝一日,余某当好好与牧道友论一论这番恩情。”

    牧云桐半空中摆了摆手,在余道人二三十步外站定,脸上言笑晏晏,道:

    “余道友不必客气,伏魔观的师弟妹们力抗幽冥尸魔两宗,牧某担心其中有失,便顺道帮了个忙而已,道友身为龙虎真修,区区百十名低辈弟子的损失,尚不足以贵门重罚道友吧?”

    “你……”余道人只觉胸口发闷,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当即绿袍一甩,道:

    “牧道友好一张利嘴,只是不知,道友这般纠缠,到底所谓何来?”

    牧云桐闻言,并未答话,反倒抬头看了看天边升得越来越高一轮红日,旋即瞥过云定府城方向,眼睛一眨,略带玩笑的说道:

    “牧某难得与西南同道相遇,此番见得道友,自然想多亲近亲近。”

    余道人满脸狐疑,顺着牧云桐适才的眼神方向细细看去。

    数息之后,余道人惊呼出声,大声说道:

    “花山石洞,你等何时在那处也有布置了?”

    话音袅袅,一连串的“轰隆”声已然传了过来,两人遥遥望去,那处山峰上人头攘动,杀声震天。

    牧云桐右手衣袖挥动,将那青玉九节鞭收回袖间,旋即闪过身子,微一拱手,道:

    “现在,道友当真可以回去山门复命了。”

    余道人脸上青红之色来回变幻,片刻之后,咬牙说道:

    “牧道友此恩,余某矢志不忘。”

    牧云桐看着向西边滚滚掠去的那团黑烟,挥了挥手,道:

    “后会有期。”

    烟尘散尽,关城内外众人皆是目眦欲裂,残破的城墙上传来一声悲呼:

    “蛮夷无耻偷袭,为大将军报仇啊。”

    残存下来的将士们齐声大喊:

    “报仇、报仇……”

    语音悲壮铿锵,声震云天,良久方息。

    抽泣呜咽之声不绝于耳,城墙上三两名余下的副将收拾心情,稍一商量,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却正是前日奉卫去疾亲命,往邯都派出求援军士的元副将。

    那元副将紧了紧战袍,大声喊道:

    “将士们,抓紧抢救伤员、加固豁口,狄人马上又要来攻,只要我等一息尚存,绝不放过一人进大赵疆土半分。杀、杀、杀!”

    关城内外顿时杀声振动,各营上下军官人等纷纷领命去了。

    空中两朵白云之上,夏云时与金无勖先后现出身影。

    夏云时脸色铁青,怔怔的看着下方残破不堪的回雁关城,道:

    “赤魂宗好算计,金道友好手段,如此低劣的调虎离山计,贫道竟没有看出来。”

    “此话不可乱说,云时老兄,我赤魂宗一向遵信守诺,这关城破散与我宗毫无干系,许是那北狄营中又出了什么高人吧,夏道友,你说是也不是?”那金无勖一张阴鸷的脸上笑意涌动,却朝夏云时拱了拱手,正色说道。

    夏云时一声闷哼,两人于远处云层之上斗了一日一夜,听得这处震天巨响,夏云时顿感不妙,抛下对手急急赶回。

    见得这般情形,夏云时明知其中定有蹊跷,却苦无证据,只得心中暗恨不已。

    眼下回雁关主将陨落,北狄这处正在整军备战,稍后便有一场生死之战即将拉开序幕,兵法虽道“哀兵必胜”,然则回雁关中此番损失太大,不知是否能挺过下一轮攻势。

    脑中念头不住生起堙灭,夏云时脸色变幻不定,有一瞬间,这长青宫赫赫有名的龙虎修士直欲传令宗门弟子齐齐发动,攻向这狄人大军。

    不过,这般作为一起,赤魂等魔道宗门必是同样动作,这回雁关内外的将士们固然死无葬身之地,只怕那百多年前的道魔大战又将重演,东苍大地复成炼狱。

    金无勖见夏云时一言不发,心中自是无比得意,多年谋算,今日终是成了。

    回雁关一破,此去邯都再无险关,北狄即将入主中原,赤魂宗隐于幕后掌控局势,数十年后,必将压服道魔两方,成就不世伟业。

    心中这般想着,金无勖挥了挥手,一道血影击向夏云时面门,口中说道:

    “夏道友,凡尘战事,与你我无关。昨日一战,未分胜负,夏道友,接招了。”

    夏云时心中一阵无奈感袭来,旋即拔出背上法剑,朝那血影狠狠一劈。

    北地草原深处,长青宫数百弟子正与赤魂宗等魔宗门人战在一起,一时间,光芒纵横、血影纷飞,呼喝之声不绝。

    夏云时飘身而至,落于长青宫众人身后,大声喝道:

    “长青宫弟子,听我号令,玄冥无极北斗七星阵,左辅右弼辅阵,起……”

    缠斗中的长青宫弟子闻言士气大震,纷纷闪动身影,结成一个个北斗七星阵的模样,首尾相接,又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北斗七星,两侧左辅右弼俱全,呼喝声中,将一众魔道弟子杀得连连败退。

    对面阵中,金无勖一脸灰败,这长青宫身为道门大宗,独处北地,门中弟子刚烈之气不在那煞气冲天的太华剑门之下,眼下,结成的这个大阵更是威势大增,令赤魂等魔道弟子措手不及。

    金无勖心中暗自恼火,怒喝出声,带动魔宗一方弟子勉力向前。

    顿时,雾影翻腾,剑光四起,这处草原升腾起阵阵血煞之气,遮蔽了一方天空。

    回雁关这处,又是三天三夜过去,城墙上两处豁口仍在赵军一方掌控之下,城墙内外,尸体堆积如山,但关内能战的士卒已然不多了,便是城中能上战场的男女老少亦多有死伤。

    又一次日头偏西,城外胡人大军却是几路攻来,身上伤痕累累的几名副将互相看了一眼,朝元副将聚拢过来,围成一圈,齐齐伸出手来一击,低声喝道:

    “杀身成仁,便在今日。”

    眼见得胡人军卒眉眼在望,赵军官兵齐齐握紧了手中兵刃。

    忽然,关内传来数道震天喊声,旋即,城中百姓、受伤将士次第欢呼起来,那喊声却是:

    “奉皇上诏令,宝阳大长公主暂领回雁关军事,奉皇上诏令……”

    以元副将为首的几人转过身来,只见关城之后,数面“赵”字大旗高高飘扬,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身穿银甲,胯下枣红马奔驰而来,身侧是一名略显老态的男子,相貌英挺、卓尔不凡。

    两人身后,跟着数名亲将,“赵”、“文”旗幡之下,连绵不绝的将士们接连现出身形来,当有数千人马,可解一时之危了。

    远山翠柏下,于持长身玉立,眼神定定的看着回雁关后方次第行来的军卒,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若是这援军未能如约赶到,城破之时,于先生是否真会出手?”如金磬响起的声音传来,一袭玄袍的沧溟宫龙王自树下站起,略带一丝玩味的问道。

    于持并未转身答话,而是继续看向已然杀声震天的残破城墙内外。

    片刻之后,于持轻声笑道:

    “于某倒要请教姜老先生,若是在下非出手不可,老先生会阻拦与我吗?”

    这玄袍老龙稍稍沉吟,道:

    “天道循环,自有规矩。你我相交二三十年了,姜某已道明其中利害,于先生若还要执意下场,我老龙却是无能为力了,至多事后天降惩戒之时,姜某救你一救罢了。”

    说罢,姜从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于持侧过身来,抱拳为礼,道:

    “于某先行谢过姜道友,若在下当真效仿了那日赤魂宗邪修之举,却要有劳道友帮我收尸了。”

    姜从道丹凤眼猛的一睁,道:

    “于先生修行多年,当知修为越高,涉入凡尘越深,天道反噬之时则越发激烈。听于先生适才之意,莫非这红尘战事得失,更甚于道行修行么?”

    于持笑了笑,自那年竹林中“千人坐”石腹中与这老龙王初识,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期间,一人一龙并未频频见面,却颇有情深意厚之感。每每相见之时,两者说法论道,常是彻夜不休,分别以后皆感意犹未尽。

    于持入道以来,这老龙王的助力最大。姜从道亦是一路见证于持从初入道途,到如今修为堪比积年之龙虎道人,于道行见识上意境悠远,更在五气真人之上。

    论道之时,姜从道多闻于持口中的惊人言语、奇思妙想,常有云破月明之感。

    如今,姜从道已是看不分明于持之深浅高低,心中越发肯定这出身偏远乡下的先生身后隐秘之高深莫测。

    唯有一事,姜从道迷惑不解已久,这于先生诸样皆好,却有一处与其他修行中人最为不同,即是沉溺红尘,不愿遁出世外。

    如眼下这般情势,若于持当真介入其中,怕是顷刻间即有天劫降下。这修行已然有所成就的于先生,根基大损已算幸事,落得个身死道消也并非不可能。

    念及于此,姜从道深深的看了一眼脸色从容的于持,道:

    “一百多年前,道魔相争殃及凡世,我天下水族亦受连累,其时天崩地裂,魔道两方门人死伤无数,便是五气高修亦是陨落不少,此事老夫亲历,至今思之,仍心有余悸。于先生,老夫再言一语,尚请三思。”

    “老先生一番好意,于某心领了。”于持沉默片刻,拱手言道。

    天色已晚,山下的战事渐渐平息,胡人士卒渐次退去,回雁关残破的城墙上下,仍有人影晃动不止,却是担心胡人趁夜偷袭,不得不严加戒备。

    卧蚕眉下,姜从道瞪着一双眼睛,看向默默出神的于持。

    山风阵阵,不停的将山下烟尘气息吹过来。

    良久之后,于持鼻间微微翕动,挥散眼前烟雾,轻声说道:

    “在下已闻得这烟尘多日了,那回雁关主将,昔年与我亦有数面之缘,虽未深交,却知此人乃是堂堂男儿。眼下关城残破、兵民死伤枕籍,于某又何惜此身。”

    姜从道闻言,前行数步,却又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姜老先生不必再说,于某心意已决,若在下真有不测,日后赤魂诸派倒行逆施之时,还望姜道友援手一二。”于持摇了摇手,道,“此不情之请,老先生凭心而为便可。”

    话音未落,于持脚下云气涌动,片刻间飞上半空。

    泥丸深宫深处,一点白芒耀眼闪烁,顶天立地的大树枝丫上,如今已长出数十片树叶来,生机勃勃,绿意盎然,那一点白芒自枝叶间飞腾出来,道道云气缠绕,瞬间游遍于持全身经脉。

    数十个周天之后,于持周身上下已是白云缥缈,清气环绕不休,天空之中,道道清辉洒下,远远看去,犹如银河化作了一道飞瀑,自九天垂落。

    回雁关城内外,两方无数将士军民看着远处空中的这副奇景,皆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于持右手一挥,大袖舞动,卷动一方云气,旋即,右手往眼前空处轻轻一挥。

    大青山脉,回雁峰巅。

    半空中恍然现出一只百十丈大小的玄黄大手。

    这只大手缓缓下压,似慢实快,往胡人营寨外侧数里外的大地上连连拍动,震得营中军卒七零八落、栽倒在地。

    一时间地动山摇,土石俱碎,那玄黄大手抓起地上土石,往回雁残关外轻轻抖落,数息之间便垒成了一方厚厚的城墙,其宽百步有余、高近十丈。

    半空中,玄黄大手化掌为指,在山脚处划动数下,顿时地脉翻涌,喷出道道水流。

    此时,于持脑中混沌不堪,这般挥霍全身法力,已远超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微微呼出一口浊气,于持轻声说道:

    “尚差最后一步。”

    旋即,于持拨动清气,两手齐齐挥出,那玄黄大手顿时一分为二,舀动河水,于城墙两侧连拍十余掌,直至那处城墙结成固若金汤的一块,方才缓缓消散。

    城外胡人大营中,任大小首领如何呵斥,士卒已然跪了一地,连声求饶“苍天饶命”。

    破败不堪的城楼上,文萱与乐飞鹏面面相觑。

    “大哥,现在城墙和护城河都有了,已是万夫莫开之势,此番我等定能守住。如此声势,当是于先生出手了吧?”文萱出言问道。

    乐飞鹏脸色肃然,道:

    “撮土为山,划地成河,此仙人手段,定是于先生所为。只是不知,于先生是否无恙。”

    两人默然无语之际,空中那道飞瀑已在瞬间消散不见,白光亦渐次黯淡消失,自空中直直坠落山巅。

    青云升腾,轻轻一声龙吟中,姜从道接住了跌下的于持。

    于持斜靠松柏树干之上,气息微弱,却面带几分笑意说道:

    “姜老先生,似乎比我想的代价要小些,却要劳烦老先生一趟,送于持回安远了。”

    姜从道微微仰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心道,眼下不过体内法力透支反噬而已,真正的天罚还未来临。

    两者身后不远处的山壁上,一道绯红身影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