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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零八章

    次日黎明即向张大叔道别,待到达BJ正阳门车站时,已是午后了。按李仲元的意思,买几个火烧直奔广安门内。可易志芳说:“咱们吃过饭再去吧,好几天也没有正经吃顿饭了。再说,槐柏树街九十九号它又跑不了。”

    李仲元一听,确实,两位姑娘为着自己的事吃苦受累,太不落忍了。

    正阳门往南走几步就是大栅栏,是闻名京城的商业区,挂着金字招牌的饭馆一家挨着一家。

    进得门来,小二笑脸相迎。刚一落座,一壶香茶,三个热手巾把即摆到了面前。易志芳说要去方便一下,她刚一离开,李仲元就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金二。

    李仲元立刻紧张起来,想怎么才能甩掉这个金二。法子还没想出来,只见金二冲他喊:“艾先生,您要的‘哈德门’小的给您买来了。”

    李仲元一时摸不着头脑,自己是先生,但不姓艾,旁边倒有一位姓艾,却不是先生。正当他愣怔间,金二已经将一包哈德门烟卷放到他面前了,还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低头看看,那包烟卷上写着有字:快逃!和你相随的是三姨太方芷怡。

    艾欣只扫了一眼,即对店小二说:“待那位小姐方便回来后点菜,我们先到隔壁瑞蚨祥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说完,拉起李仲元来就走。

    片刻,易志芳回来了,她望着空空如也的餐桌,马上向四周环视。小二忙满脸堆笑地说:“小姐,那两位说请您先点菜,他们去隔壁瑞蚨祥看一眼就回来。”

    易志芳舒了一口气,在桌边坐下来。刚坐下,她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二人的包也不见了?

    她立刻起身跑出门外,四下环顾,哪里还有李、艾二人的影子!她马上转身跑进了瑞蚨祥。结果正如她的预感:那二人是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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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元一直到被艾欣安顿到天桥的一间小旅馆里之后,脑子才开始转过弯来。细细回想,这易志芳确实是有些蹊跷:头一次在玄中寺偶遇,易志芳是为逃婚要出家,太原城里就有尼姑庵,交城城里也有,她为什么要跑到玄中寺?难道上过大学的人真的不知道寺院不可能收留女尼吗?

    第二,在黄寨镇巧遇,难道真是那么巧吗?黄寨在太原北边,她既然选择北逃,就应当有北逃的目的地,为什么又能一言不发地跟着南下,再回到太原城呢?

    第三,当那些丘八追赶时,这辆车恰恰就有那么一个暗格,而这个暗格又刚好能把她塞进去。马车车厢只有一层板,既要有一个能装得下人的暗格,那底下必定会凸出来一大块。那些丘八们只要蹲下往车底下看一眼,西洋景就拆穿了。可丘八们认认真真追了半天,却马马虎虎地搜查了事,这戏是演给谁看呢?

    第四,她是大学生,哪里找不下一个糊口的饭碗,难道真的要拜师学医才能养活自己吗?

    第五,自己和艾欣根本没给他讲过,自己为什么奔波,又在寻找什么,可她在这几天里,说话、办事却一点也不像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第六,在阳泉火车站,她说她看过登载着佛祖托梦给天启的那张报纸,花马剑案的文章也在同一张报纸上,那她就不可能不知道李仲元是谁,在干什么,而她竟然一句不提,似乎要装出对此事一无所知,那是装给谁看呢?

    艾欣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沉甸甸的话:“我太大意了。只是同情别人,就把警觉心放到一边了。一个不小心,几乎害了你。要我爹活着,断不能容我犯下这大错……”

    李仲元根本没听见艾欣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几乎害了你”,他的心里就已经打翻五味瓶了。认识艾欣这一个多月来,是自己连累艾欣,甚至有几次连累艾欣有性命之忧。艾欣一门心思地帮自己,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他忙说:“艾欣,可不能这么说,同意她跟着咱们的是我。您要责备自己个儿,我就得抽自己个儿嘴巴子了。”

    艾欣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过去的咱就不说了,咱们说眼下吧。这三姨太方芷怡知道槐柏树街九十九号,所以,这地方你不能去。”

    李仲元说:“可不去不行啊!”

    艾欣说:“我不是说不去,而是你不能去,我去。”

    李仲元一听就急了:“明知道危险的事,您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往后靠,而您却往前冲,这不行……”

    艾欣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说:“这不是爷们,娘们的事,听我说道理。”

    李仲元最服气艾欣的机灵,马上就住口,竖起了耳朵。

    艾欣接着说:“在BJ,你有案子,我没案子,这是一;第二,槐柏树街九十九号是我家,我回家理所当然;第三,就算他们要绑架人,下黑手,针对的也是你,抓我没用;还有第四,要跟街坊邻居打听点什么,也是我比你人头熟。”

    李仲元一听,条条在理,不容辩驳。艾欣看他不吭声,才又说:“因此,你不能去。你就在这呆着,等着我回来,我一准能把消息打听清楚。”

    天擦黑,艾欣要出发。临走前,一反常态,婆婆妈妈地叮嘱了李仲元好几遍。但李仲元这回可没听她的,艾欣前脚出门,他后脚跟上,雇了一辆黄包车,远远地跟着艾欣,向广安门方向走去。

    走到槐柏树街口,李仲元下了车,躲在街角,远远地看着艾欣。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艾欣果真遇上什么危险,那他冲过去除了白搭上他自己个儿,不会有任何作用。可是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就算是白搭上,也不能让艾欣一个人扛着!

    他正在想着,只觉得脖子一紧,马上就喘不上气来了,他一张嘴,一个布团塞到他嘴里,同时,头上像是被套上了个东西,什么也看不见了,手也被反拧在身后,绑起来了。

    随后的感觉就是,被扔上了一辆汽车,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车停了。他被抬下来,被人牵着、推着走。直到给他把头上的套子除掉,嘴里的布团拿出来并松绑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四面无窗的暗室,只有一面有个门,还是个铁门,朝外锁着一把大大的铁锁。

    李仲元走到门口大声喊:“喂,凭什么随便抓人!救命啊!”叫了两声,过来一个人,隔着门缝说:“喊什么喊!”

    李仲元说:“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我又没得罪谁,你们抓错人了吧?”

    那人说:“抓错了?我就是抓错我自己个儿,也不会抓错你。叫李仲元是吧?”

    李仲元“嗯”了一声。

    对方说:“你瞧,没错吧?我告你,你别喊。头儿可没让打你,但你要喊的我们弟兄们心烦了,就会让你这辈子都能记住这一天。再说你喊也没用。”

    这人的前半句把李仲元吓住了,后半句又把李仲元说服了,他想,确实,喊也没用。

    李仲元坐在铺上想,艾欣的话是永不会错的,不听她的话,掉进黑牢里了吧!不过转念一想,也不错,如果自己个儿待在旅馆里,那么,呆在这儿的可能就是艾欣了。如果非得有一个人被关进来的话,那还是自己进来的好。

    谁是这里的主人?十有八九是那个三姨太方芷怡,因为只有她知道槐柏树街。她的目的,不用问,准是奔着藏宝图来的。要想让自己说点什么。这三姨太准备用些什么手段?这其实也不用问,看看这间黑牢房就知道了。

    想想面临的严刑拷打,李仲元有点胆寒,他佩服那些能在各种刑具下钢牙紧咬的铁汉子,但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可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想着,忽然觉得,想也是白想,人家准备如何对付自己,全由着人家的高兴,自己反正没有一丁点儿发言权。人家出招后自己再想辙吧,反正只要能保住老娘的性命,该投降就投降了。想到这儿,他躺下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