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科幻灵异 » 李自成宝藏 » 百零七章

百零七章

    毛先生出站后,并没有如他所说先买车票,再找个干净的饭馆喝二两,而是直奔电报局,拍发了一封电报。电文让电报局的职员小姐都觉得有些诧异:白胜是鼠,朱富的师傅是猫。

    职员小姐疑疑惑惑地问:“这,这没错吧?”

    毛先生说:“废什么话!发加急的。”

    这毛先生姓毛不假,浙江人氏不假,眼下在广州做事也不假,但他的老板却不是洋商,而是黄埔军校的蒋校长。此番到太原来,是联络老同盟会员阎锡山,以便在日后北伐时得到山西的支持。

    本来他认为此行收获平平,虽然山西方面满口承诺,但他知道,太原城里就长年住着直系的联络官,那边一定也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可没想的是,在旅途中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猫和老鼠是第一个收获。

    在广州,一个秘密小组负责破解这黑白之谜已经月余了,但时至今日未能破解白胜和朱富这两个人名。

    更大的收获是那个被称为李哥者的分析和推理——佛祖暗指的那个行将横空出世的伟人,就是生肖属鼠的蒋校长!

    世人尽知蒋校长生于一八八七年,生肖属猪,但蒋校长却实实在在地是生于一八八八年的农历戊子年,正月初一,生肖属鼠。当今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几个人,而毛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那是他姑姑告诉他的,而蒋校长就是他的姑夫,更改年龄的起因,正是由于他们的婚姻。

    一九零一年,辛丑年,蒋虚岁十四,母亲计划为他成婚,媒人提到了毛福梅女士。蒋母请算命先生合了一下二人的生辰八字,结果就使蒋母作出了为其子改生辰的决定。

    毛福梅女士生于一八八二年,属马,比属鼠的大六岁。子鼠为北、午马为南,命犯六冲,主凶。按年份上说是婚配中的大忌,但二人生辰中的月、日、时又配的极巧,主大吉。此大吉应于男方身上,此女有助夫成就九五之尊之命,而且其子之成就亦不亚于乃父。而大凶则应于女方,此女必先遭夫弃,后遇横祸而惨死。算命先生说,此生算命无数,从没见过此大吉大凶的命相。于是,将蒋某人的生日提前了三个月,把虚岁十四改为周岁十四,便属猪了。

    此婚姻成就二十余年来,蒋夫人相夫教子,不仅是人人赞誉的贤妻良母,而且极其孝顺,与婆母相处的情同母女。

    二十多年来,蒋先生先后留学于日本,打拼于上海,现在又奔赴广州投身革命。可蒋母觉得其子并未如算命先生所言,位列九五之尊。儿媳也安居家中,顺遂安康。于是老太太觉得,算命先生之言,也不过是故作夸张,以图混口饭吃。在与儿媳相处到亲近时,便将这事情当作故事一般讲给了儿媳听。

    蒋夫人也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而毛先生就更不相信了。蒋先生虽然在外又娶了陈、姚二夫人,但这也很普通,姨太太总是姨太太,原配夫人终究是原配夫人,世人皆如此。至于说惨遭横祸而死,毛先生看不出,姑姑安安静静地待在溪口家里,怎么会有横祸上门!

    但刚才那位被称作李哥者的分析和推理,毛先生却深信不疑。姑夫现在虽然名分上只是一个军校校长,却深得国父的信任,并且掌握着一支人数虽少却战斗力最强的新型军队!

    应当高度警惕的,是那个“李哥”的最后一段话——北伐从来没有成功的,而南征却很少有失败的!须用心提防来自西北的力量,那不就是指山西的阎锡山吗?至于说姓毛的,完全可以把这当成个笑话,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过一遍,把稍微有一点实力的都算上,没有一个姓毛的!

    至于“黑白宝”中所蕴含的那个救国兴邦之策,姑夫已经找到答案了。目前,外有列强你争我夺,瓜分中华;而内部却四分五裂,军阀混战,正如一黑一白这两只猫,置外敌于不顾而内斗不休。内部不统一,如何能集我全民族之力抵御外侮?所以,这个安邦兴国之策应是:攘外必先安内!

    两只猫争斗不休,灭掉一只不就安定团结了!总之,一个党,一个领袖,一支军队,一个政令是复兴中华的前提!

    ----------------------------------------

    车到涿州站,李仲元一行三人一出站就急忙雇车前往忠义店。

    进村一打听,上了点岁数的人都知道。男人姓周,是个孤儿,流落到这一带,靠打短工为生。后入赘张家生有一女两子,女儿的乳名叫招弟,儿子叫大阳、二阳。三十多年前,招弟嫁到BJ,老两口几年后去世,剩下两个儿子双双死于庚子年,一句话,这家绝户二十多年了。

    听起来,这家人惟一没有死讯的就是那个叫招弟的女儿,再接着打听她的有关音讯,村里人都连连摇头,称,庚子年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与村里人断绝来往已经二十多年了。

    艾欣问:“为什么?”

    村里人笑着说:“从前是一个字也不敢提,现在说说也不要紧了。她的两个兄弟都是义和团,到BJ城里灭洋,死在洋人的枪口下了。洋人逼着慈禧太后,凡参加过义和团的一个也不能放过。村里人都怕受牵连,何况他俩的亲姐姐呢!”

    这事眼看着又没有头绪了。

    易志芳说:“咱们到BJ去找吧。”

    艾欣说:“什么线索也没有,去BJ不是大海捞针吗?”

    易志芳说:“知道姓张,叫招弟,也知道年龄,祖籍涿州,咱到警察局,对着户口底簿……”

    李仲元打断她的话,说:“传子不传女,东西不会在女儿那里。”还有后半句话他没出口;我到警察局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又转头问:“那兄弟俩死时,有谁亲眼见了?”

    村里人纷纷说:“凡是去BJ灭过洋人的都死了,活着的都是听人说的,哪能有人亲眼看见?”

    这时忽然有人说:“看庙门的张老四当过义和团,没准他能知道点什么。”

    李仲元忙问:“这张老四是什么人?”

    村里人说:“这个张老四庚子年当了义和团,后来就没有音讯了。前几年才回乡来,少了一只胳膊,没儿女没老婆。村里人让他看庙门,好歹能有口饭吃。只是他逢人不搭话,从不跟人说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事。”

    李仲元想,有头绪就好,搭不搭的上话就看自己个儿的心诚不诚了。

    在众人的指点下,他们的匆匆奔庙门而来。

    晚清以来,百业凋敝,民不聊生,再加上民国九年的那场直皖战争,战场就在这一带。战争的痕迹犹存,村民们哪有闲心修庙,这庙显得破败不堪,墙倒屋斜,油漆斑驳。

    开门的果然是一个满面沧桑的独臂人,李仲元忙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张大叔”,并说明了来意。

    张老四果真如村里人所说的,别说屋里了,连庙门都没让进。就堵在门口,用冷冰冰的目光把他们三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才开口问:“打听大阳、二阳的事?你们是什么人呀?”

    这个理由在路上已经编好了。李仲元忙说:“我们是他父亲的本家,眼下是寻亲来了。”

    张老四问:“那就是姓周了?”

    李仲元说:“不,我姓李,祖居山西阳曲县。”

    张老四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暖意,他又问:“听说山西有个什么和尚庙?”

    这问题可把李仲元问住了,和尚庙哪个县没有几处,光五台山就有上百处,不知他问的是哪一处?

    艾欣见李仲元语塞,就开口说:“大叔问的是不是玄中寺?”

    张老四惊喜地说:“是,对,对,就是这个玄中寺。当年我背着二阳去他姐姐家的时候,他说,他爹临死时告诉他,一定要记住玄中寺,不然就找不到自己的根了。”说完,他忙把身子闪开,说,“看来你们真是他的亲人。屋里坐吧。”

    庙门口的一间房是他的住房。屋里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靠墙角有一张铺,地下放着两个小板凳。另一角有一个青砖盘的灶火,灶台上放着一盏油灯,火旁烤着几个土豆,锅里熬着半锅野菜汤。

    一看此情景,易志芳立刻拿出袋里的干粮,动手做饭。可她毕竟是富家女,没有侍弄过灶火,一会儿就手忙脚乱,脸上手上抹的全是烟灰。艾欣一看,忙搭上一把手。

    张老四亲眼目睹了大阳和二阳之死……

    BJ城里,义和团攻打东交民巷久攻不下,而八国联军已经拿下了天津、廊坊,打到了广渠门下。老佛爷和光绪帝已经从德胜门跑了,京城里乱的像个马蜂窝。广渠门内,城墙上下,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死人,眼看着就守不住了,才十六、七岁的二阳却舞着个大刀片上了城墙。

    大阳一看见兄弟,立刻火冒三丈,说:“你怎么也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吗!你忘了爹的话了?咱家传的东西要一辈一辈传下去……哎,你是不是弄丢了?”

    二阳笑嘻嘻地说:“丢不了,我把它放到咱姐家了。”

    大阳历声喝道:“祖传的东西,传子不传女,你不知道吗?”

    二阳依旧笑着说:“只是暂时寄放一下嘛,等杀完了洋鬼子,咱俩再到咱姐家拿回来不就完了……”

    大阳已经是怒不可遏了,他吼道:“要是咱俩都死了呢……”话还没说,他就被一颗枪子击中脑袋,立时毙命。

    二阳一看哥哥被打死,立刻就像疯了似的,抓起哥哥的弓箭来就往下边射,脸上流着泪,嘴里骂着娘……然而,第二支箭还没射出去,一颗子弹飞来,击中右肩,二阳立刻倒在地上。

    张老四忙撕下一片衣襟来给二阳包扎止血,然后背着他下了城墙。这时,洋鬼子的炮弹已经炸在城门上,城破已经是眨眼之间的事了。张老四三八两下脱掉外衣,除去头巾,背起二阳转身就跑。二阳说:“四哥,求您快把我背到我姐家,我得跟我姐说一句话。”

    李仲元急忙问:“到他姐家了吗?”

    “到了。”

    “那句话说了吗?”

    “说了。”

    “还记得不?”

    “记得。他跟他姐说,‘姐,你求求我姐夫,在你生下的儿子里选一个,让他姓李。等他长大了,把咱家祖传的东西交给他,让他传下去……’说完就闭眼了。当时他姐夫不在家,在铺子里收拾东西,准备逃难。他姐腾出一口箱子来,收殓了他,跟邻居借了一辆手推车,是我跟他姐一起把他拉到城外埋了的。完事后,他姐回城,我就直接逃命了。半路上又遇上洋兵,挨了一枪,这条胳膊就没了。”说完,他晃了晃自己的那个空袖子。

    李仲元问:“他姐家的地址您还记得不?”

    张老四说:“我背着他跑时,他在我背上不停地说,我能忘得了吗?”

    “您说。”

    “广安门内,槐柏树街九十九号。”

    艾欣大叫一声:“不可能。”

    大家一起不解地问:“为什么?”

    艾欣说:“槐柏树街九十九号是我家,我就是在那个院里出生的。”

    李仲元扭头问:“张大叔,是不是您记错了?”

    张老四斩钉截铁地说:“一个字也不会错!那天晚上是九月初九,这九十九就刻在我心里了。对了,那东边院里有一棵大枣树,可那枝枝桠桠却都伸到这个院里来。那天晚上,枣都红了一多半了。我还想,街名叫槐柏树,可不见槐树柏树,倒有这么大的一棵枣树。”

    艾欣说:“对呀,东院长着一棵大枣树,却把我家院里遮的一片荫凉。”

    张老四惊喜地说:“这么说,您是二阳他姐的孩子?”

    艾欣说:“哪跟哪儿啊,我妈是山西人,不姓张姓王,我舅舅现在还好端端的呢!”

    这一下,所有的人全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了。

    过了一会儿,易志芳说:“不管怎么说,只有到那个地方打听,才有可能找出点线索来。”

    艾欣说:“那怎么打听?我家院里的事,不跟我打听,还能跟谁打听?”

    李仲元说:“也许街坊邻居还能知道点别的。”

    艾欣不吭声了。要说她认可了这句话,还不如说她认可:除此之外,再没其他法子了。

    当晚,就在庙里对付一夜,与刘关张做伴,坐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