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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故友来访

    “牧兄,节哀。”

    眼前转身回来的牧游神情低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左凡象征性的安慰一句。

    牧游此刻心里后悔无比,足足一月的苦工生活,等回山上了又是一段难熬日子,比起师姐安排的劳作,他倒觉得练剑都称得上轻松简单的了。

    “不想了,睡觉睡觉!”

    越想越是烦闷,牧游索性站起,踢掉鞋袜扑到床铺上,拉过被子闷头躺下。

    左凡无奈摇头,一一熄灭了房内火烛,这两日来所经历事情也是不少,饶是修士体魄也真的困倦起来,打了个哈欠,也回到自己床铺上休息。

    很快,两个少年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弧月清辉洒落山间,夜风拂过树冠卷起片片绿叶飞舞,偶尔惊起两三夜鸦鸣啼。

    卜天门山门长阶上,一袭身影正在缓缓登山。

    来人身材不高,蓄有短须,须发间点点斑白,身上衣物略显褪色发白,细看还可以发现有不少补丁缝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饱经风霜的行旅之人。

    然其双目却是炯炯有神,丝毫不见半分浑浊,脚下步伐不停,不徐不疾,攀登如此长阶而来,面色依旧红润,气息平稳仿佛走在平地之上。

    他好似是误入此地的游人,要前往山巅鸟瞰风景,或是等待那东方日出,神情从容,仿若带着一股闲适气息,山间夜风吹拂而来仿佛都轻柔几分。

    旅人迈上山门前最后一步台阶,顺着山门抬眼看去,牌匾上的“卜天门”三个大字在夜月下散发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清冷辉光。

    那人驻足片刻,砸了咂嘴,像是在细细品味其中含义,片刻后认可似的点了点头,抬步越过山门,继续向山上行去。

    若是卜天门门人在此定是要惊奇无比,这旅人入山时并未出示宗门信物,本该被阻挡在外进入不得。

    此刻不仅轻松进入,那护山大阵也是沉寂,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如那山间清风,云中雨露一般存在。

    那人真正上了山来,脚步更轻,似是不愿吵醒此间众人,沿着那山中小径一路行去。

    偶尔驻足在那药田旁,论道场间或是布满剑痕的木人桩前,一一品鉴,似是在心中点评。

    路到尽头,是那一座木制凉亭,中间摆有一套茶具,一位白袍老人似乎是等候他已久,抬起茶壶为自己对面的瓷杯倒上大半杯青绿茶汤。

    旅人略微掸去身上草叶,迈步落坐,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动作豪放,不似饮茶,更像饮酒模样。

    “这茶微凉,可是久等了?”

    那人砸吧砸吧双唇,感觉并非自己想象中口感,倒也不是非常在意,随口调侃道。

    须发皆白的老人稍抬眼皮,又为他续上一杯,淡淡道:“瀑洪洲截源真人到访,我这小小山门蓬荜生辉,哪敢说什么久等话语。”

    那被称为截源真人的风霜男子见他如此称呼,表情略有不悦,右手拂过茶杯,此刻杯中茶韵竟在刹那间转变,亭中酒香四溢。

    截源真人举起那瓷杯放在鼻尖轻吸一口气,像是陶醉于其中酒香,旋即倒入口中,闭眼细品。

    “陈寻真,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了?约莫快百余年了吧,自从你……那件事情之后,山上山下就再没听闻过你的消息,我原本以为你追逐而去,或是散道而死,没想到却是自囚在这荒古洲。”

    “只是怎么还改了性子,喝起茶来,哦,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是长生卜仙。鹤发童颜,须发皆白,倒是很有山上神仙的风范。”

    那人饮下杯中酒浆,话语开始带有一丝锐气,直指面前老者。

    长生卜仙并未因此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继续为其斟茶,反问道:“你此番来访,莫不是就为了讽刺我几句?”

    茶壶水柱不断灌入杯中,眼见就要满溢而出,却见截源真人以手扶杯,似是怕那瓷杯倾覆。

    依旧不断有茶汤落下,但却始终无法将那茶杯倒满,越不过杯口花纹位置。

    “哈哈哈哈,我自然没有如此闲情,这次是与我那徒儿跨洲游历至此,这不正好觉得你这山头气息有些熟悉,来拜访故友么。”

    眼见无法压下对方,长生卜仙倒也不再僵持下去,收回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热气腾腾,茶香四溢,与先前倒给对方的截然不同。

    “别人不了解你祁怀景,但你是什么人我可清楚得很,此番若是没有目的而来,我是半分不信的,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便在这与你耗着。”

    长生卜仙自然不信眼前此人是随意到此游览,曾经过往历历在目,自然不会小觑这远道而来的“老友”。

    眼见对方不愿相信自己,真名祁怀景的截源真人两手一摊,无奈道:“我那弟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愿让我碰那杯中之物,一路走来我是滴酒未沾啊,这不正好借着访友之名,到你这儿过几天清闲日子嘛。”

    一朵阴云飘忽而过盖住弧月,投落下阴影来,亭子忽然显得有些阴暗。

    “弟子?你难道是打算入局了,只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会不会略晚了些。”

    “哈哈哈,怎么会晚呢,我沿途听闻卜天门长生卜仙门下九位弟子,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人中龙凤,就是不知哪一位被你押注。”

    长生卜仙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微微拂袖,月光恢复照耀。

    对面的截源真人哈哈一笑,伸手夺过长生卜仙面前杯子,将茶汤倒入口中,继续说道。

    “你性子改了这么多,这小气的臭毛病倒是没变,如此好茶还要藏着自己喝,怎么,忘了咱们一同在那关口饮酒的日子了?我是不管了,这几日我就住在这山上。”

    听闻其提起曾经岁月,长生卜仙也不由得有些沉默,举起茶杯的手都略微放缓,像是回忆起一些片段,神情突然古怪起来。

    “我怎么记得当时你用的是我的银子买酒?”

    “有吗?我怎么毫无印象。”

    ……

    日上杆头,耀目烈阳自窗间缝隙钻入一线,随着时间缓缓推移,逐渐落在牧游双眼之上。

    少年不自觉将手抬起遮挡阳光,却意外惊醒了自己,此刻睡眼惺忪,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方才发现天外已是烈日高悬。

    另一个床铺上已经没有左凡身影,想必是有事出去了,牧游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这才下床洗漱。

    这客栈洗漱倒是准备齐全,每人配有各自的洗漱用具,据店家说所用水源是那山间清泉。

    少年捧起清水搓洗面颊,一股清凉袭来,顿时精神许多,些许残余困倦已是消去。

    取过毛巾擦去水珠,一张稍显稚嫩的少年面庞呈现在镜中。

    牧游细细端详,露齿而笑,不由赞叹一声镜中人不愧是未来的剑仙,相貌英俊非凡。

    “牧兄你起了啊,习姐姐让我来唤你下去吃早食。”

    镜中晃出另一位少年身影,相貌周正,倒是称不上太过俊秀,但是十分耐看,此刻正呼唤着牧游。

    “马上来。”

    牧游应和一声,披上一件外衣,一同下楼去。

    习芸儿与方诚二人已经在一处角落点好早食,桌上摆有两笼包子,一锅米粥,些许就餐小菜。

    四人落座,开始就餐。

    牧游伸手取过一个包子大口咬下,略微咀嚼,是那白菜猪肉馅的,味道倒是不错。

    待其咽下,转头看向习芸儿,此时少女已经恢复平常态度,没有昨夜那般冷淡,随即开口问道:“芸儿师姐,今日是有什么打算,咱们要一同去县衙么?”

    习芸儿将碗中米粥饮尽,略作思索,道:“如今之计确实应当先前往官府,借由他们的力量方才好查明那野修身份,莫要让悲剧再度发生。”

    野修?静坐一旁的方诚听到这字眼,脑海中好似闪过些什么,些许记忆涌上心头。

    半月之前,确实有一官差来到村中将情况告知村中人,虽然当时村中人确实不愿迁离,但作为村长的方轻霖还是将来人请进屋中详谈,并未让其他人在场。

    途中方诚在门外偷听,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关于家传药方一事。

    那官差表示只要愿意卖出药方,他可以帮忙运作,让方药村迁离到山下更好的土地上。

    只是方轻霖并未同意,两人不欢而散。

    那人临走时最后规劝了一句,山林危险,野修凶狠,若是有意向可再寻他。

    方诚将此事说与众人,三人都感觉其中的不对劲,这官差临走话语看似是善意规劝,但结合其离开后不久发生的惨案,更像是一种血腥威胁。

    “方诚,你可记得那官差样貌或是姓名?”习芸儿感觉抓到关键线索,询问道。

    方诚努力回忆了一下,道:“当时那位官差没有说出自己姓名,娘亲也只是称呼官差大人,但我记得他的相貌,若是他站在我眼前,必定能分辨出来。”

    牧游站起身来,击掌一声,道:“那就太好了,到时在县衙让方诚辨认此人,我们将其抓住审讯一番,想必就离真相不远了。”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否定了牧游提议。左凡与习芸儿对视一眼,对方示意他先开口。

    “我们无凭无据,单靠方诚口头指认根本无法为证,那官差虽然言语间确实有些威胁之意,但本意还是规劝方药村村民下山生活,顶天是个失言之罪,贸然行动,怕是会打草惊蛇。”

    习芸儿见其停口,顺着话题接续道:“不仅如此,此人一个小小官差既然能说自己可以在官府内部运作,定是身后有所倚靠,只是不知靠山究竟是谁。”

    “左凡先前说的在理,打草惊蛇会演变为敌暗我明的尴尬局面,这趟县衙我们是肯定要去的,但是绝不能当场将其辨认而出。”

    牧游倒也不是真正愚笨,只是懒于思考,此时听二人分析,自然知晓了其中利害,重新提议:“那我们不但要有人前往县衙报案,还应该分出一人在暗处悄悄跟踪那官差,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最后来个直捣黄龙。”

    习芸儿笑容欣慰,颇有一种傻师弟终于长大的表情望着牧游,剑修少年尴尬无比,转移话题道。

    “那么我们商议下追踪人选吧。”

    习芸儿视线并无因此移动,另两道目光又集中而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