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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怨鬼

    “碰——”

    两只瓷碗在空中对碰,不知是牧游过于激动还是如何,竟是将那妇人手中的茶碗碰翻了去。

    茶水晃荡泼洒在那妇人的外衣之上,染湿了一片,而那瓷碗滴溜溜晃荡两圈,倒盖而下。

    妇人也是被这一动作惊到,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连忙取出手帕擦拭,还未来得及发问,牧游便是先上前来,连连致歉。

    “抱歉啊大娘,我这打小力气就大,方才实在感动就没收住力,这下可好,还泼坏了您的衣裳,我立马给您洗洗。”

    “要不您先穿我这件吧,虽然小了些,但还是挺保暖的,可千万别受了风寒,不然我这罪过可大了。”

    牧游脸上态度真诚,语气中五分焦急五分自责,好似这湿了衣衫对他来说是天大的罪过,那妇人一时语塞,都不知如何回应才是。

    “今天太阳正好,我待会儿洗了给您挂出去晒晒,傍晚前应该就能干了。您要是需要赔银子的话,我可以给您做工抵债,等爹的病好了会拿银子来给您的。”

    妇人鬼使神差,竟真解了湿衣裳给那少年。

    牧游迅速上前将自己外衣给那妇人披上,一一系好,他有些害怕衣衫脱落,便悄悄系了几个死结扣。

    “大娘,你穿这衣裳可真好看,比我穿着可好看多了,嗯……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可惜了。”牧游退后两步左右端详,略微摇头道。

    那妇人还不知情形,疑惑道:“怎么个可惜法?”

    “嗯……我得再仔细瞧瞧。”

    说罢退至门口,似乎是借着光线打量。

    “可惜我这身衣裳不是寿衣,给您老穿怕折我的寿呀!”

    却见那少年剑修运转剑元发动速行符,一瞬便冲出屋内,风驰电掣般向村外跑去,眨眼间竟是快要消失在视线之内了。

    那“妇人”心知早已暴露,尖啸一声,重重黑烟自体内涌出,裹挟着身躯冲破屋顶,霎时间阴云汇聚,竟是连天色都暗了几分。

    那黑云锁定牧游身形,涌动而来,树木灌丛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略微触及便让这些植物迅速枯萎发黄。

    这怨鬼怕是比左凡所说还要恐怖几分,瞬息之间便追赶了一半的路程,阴风阵阵,吹袭向前边卖力飞奔的剑修少年。

    牧游觉察到身后动静,也知道惹了个大个儿的了,哪敢再嘚瑟半分,双腿交替摆动的快要冒烟了,却还是难以拉开距离。

    只后悔没有直接脚底抹油,非要去现脸。

    “年轻人,怎的这么急着离开,不要大娘帮你找药材了么,快快回来。”

    那怨鬼浑身黑气分化而出,变幻成巨蟒头颅,张开一丈宽的血盆巨口向牧游袭来。

    速度快的让人难以躲闪,拦路树木纷纷折断爆碎,这一口下去足以生吞了那剑修少年。

    怨鬼倒不想直接杀了牧游,他要的是受尽折磨的痛苦真灵,尤其是这少年之前竟是将自己耍了一通,

    若是将其逮到,定会让他品尝难以想象的苦楚。

    怎的如此之远!师姐啊,你们就不能布阵布的近些嘛!要死要死要死!

    “您老这身体不好,就不麻烦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时还得讹我银子呐。”

    牧游心中怒吼,嘴上却不认输。此刻已是超越极限的速度了,好几次他都感觉到那巨大蛇口的气息擦着自己后背划过,实在令人心惊胆战。

    没有那件“百纳衫”在身,他这身板怕是难以抗下这一击,眼见那蛇口已悬于头顶,此刻避无可避。

    “注意右前方!”

    师姐的声音仿佛天籁般响起,牧游也终于看到自己苦苦寻找的终点。

    那是束于林中的道道红绳加上特殊符篆结成的驱邪法阵,少年剑修压低身形一个滑铲进到阵法当中,险之又险躲过这一口。

    怨鬼巨蛇那张开的上下大颚落空,啃咬在了红绳之上,刹那间雷光涌动,那蛇口如冰雪触及熔岩般快速消融,化作青烟。

    随后而来的怨鬼已知情况不妙,黑云极速倒退,却撞出一道道阵法雷光。

    方才入口自是故意留下的缺口,此刻左凡已早已将缺口补上,如今阵法成,这一小片山林尽被涵盖在内,不断削弱着它身上气息。

    雷鸣声渐起,三人要收网了。

    习芸儿率先出手,只见她双手交叉身前,三境道修气息涌动,三十二枚符篆自方寸物中飞出,双手指缝各捏两枚,剩余十六枚围绕身形而动。

    脚尖斜点地面,两枚符篆自行贴上鞋底,习芸儿身形如青雀般飘飞而出,直指怨鬼而去。

    怨鬼自不会坐以待毙,既然阵法将其困住,那只要自己将这几人尽数抹杀,自可脱困。

    “小女娃,你就是那小贼的阿姐?看来是有备而来,就是不知能否吃得了我这一招。”

    面对袭来的习芸儿,怨鬼操控黑云化作碗口粗的巨大箭矢飞射而去,锁定着习芸儿心脏位置。

    却见习芸儿不闪不避,竟是迎箭而上,二者轰然碰撞炸起漫天烟尘。

    怨鬼正要嘲笑其愚蠢,却见那烟气中跃出一道靓影,虽略显狼狈,但并未受到什么实际损伤,只是周身飞旋的符篆少去三枚。

    习芸儿面若寒霜迅速还击,左手尾指符篆飞出,其中一枚以牙还牙化作十余只火矢穿云而去。

    另一枚落在怨鬼脚下,裂开地幔快速生长出大量翠绿藤蔓,欲纠缠住怨鬼。

    却见那藤蔓已经勾连到怨鬼身躯,却难以攀附束缚,其本身仿佛无形之物,任由藤蔓火矢透体而出。

    黑云汇聚成一道人脸,似乎是在嘲笑习芸儿的攻击无力。

    旋即又凝聚出数道尖锥激射而出,封闭了习芸儿逃避路线,本体也是飞身上前,准备将其吞掉。

    “呲——”

    习芸儿身形在空中止住,那尖锥自胸膛穿过,甚至没有受到一丝阻挡。

    怎会如此简单?

    怨鬼心中不由得起了疑惑,下一刻那少女身形破碎,分化十二张符篆相互连结,化作雷光电网向怨鬼笼罩而来。

    怨鬼心知要糟,却躲闪不及,被当头罩落在地面上,那黑云左冲右突,不断发出尖声咆哮,撑的这雷网不断臌胀形变。

    虽是暂时将其困住,但看此情形脱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左凡,快!”习芸儿真身自藤蔓丛中闪出,大喝道。

    伺机而动许久的小道士早已按捺不住,双手腕处贴上之前与牧游初见时所用黄符,手持一把四九铜钱编制的铜钱剑自树上跃下,口中呼喝。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

    口中真言化作道芒加持那雷网,怨鬼渐渐挣扎不动。

    此为驱邪煞咒,专对鬼邪,寻常小鬼稍听之便要被超度转生,即便这怨鬼强大,此时也是被此咒暂时压制下来,现出模糊的虚影真身。

    左凡旋即咬破双指,将鲜血涂抹剑身,那铜钱剑渐渐发出金芒来,耀眼夺目。

    怨鬼尖啸声越发刺耳,知道自己再不反抗便毫无机会了,哪怕身躯受那雷网刺伤,却也爆发出不小力量。

    然而左凡站定如山,目光锁定怨鬼核心头颅,待铜钱剑金光散发到极致,便直刺那怨鬼头颅而去。

    “轰——”

    那并非想象中刺破怨鬼头颅的声响,而是铜钱剑破碎飞散之声,连带着左凡倒飞而出砸在大树上的声响,一头庞大的兽影矗立在左凡先前位置上。

    那是先前的缝合诡异之兽,如今的它足有一丈高,满嘴鲜血,口腔中尽是破碎的牙齿,铜钱深深扎入其中,正是它一口咬碎了铜钱剑。

    这诡兽所受伤害并不大,它毕竟是血肉肢体,这些应对阴邪鬼物的法子难以将其重创,反而激发起其凶性。

    诡兽回身撕咬着雷网,道道电光仿佛对其毫无震慑,“嘶拉”一声,竟是被生生撕开一个口子,怨鬼也从中挣脱而出。

    “你们今日,都要死。”脱困而出的怨鬼声音嘶哑,爆发出强烈的魂怨力量,死死盯着一行三人,如同一头阴狠凶狼一般,要与几人不死不休。

    习芸儿心知不妙,操控藤蔓缠在左凡腰间向牧游方向抛去,自己挡在二人身前。

    只是她自己也知晓,面对这一鬼一兽,今日怕是有些难以讨得好处了。

    方寸物闪烁,又是一股符篆浪潮飞出,凝聚成一道黄符巨人虚影,与对方冷冷对峙。

    后方左凡身形被牧游接下,但其伤势不轻,此刻已是面如金纸,口鼻中不断溢出鲜血,低声道:“抱歉啊牧兄,我道法不精,没能尽快除了这怨鬼,咳咳……”

    言语间咳出血沫,气息又衰弱几分。

    牧游不理会他所说的话语,自顾自将其扶正,手中注入柔和剑元辅助调息。

    见其脸色略好几分,便将手中所持之物交予他,开口安慰道:“好好调息,想来你还未曾见识我真正的剑道修为,且看我斩了那畜生为你报仇,对了,你看我顺来此物是否派得上用场。”

    左凡低头看着手中物品,那正是牧游之前取走的“衣裳”,如今幻境已解露出真正模样,是那妇人人皮。

    略作思索,左凡似乎是想到什么,立刻坐定抓紧时间调息。

    且看那剑修少年取出佩剑山青,步履轻盈,三两步站定在习芸儿身侧,手中长剑平指向那头缝合诡兽,丝毫不惧。

    “师姐,你对付那怨鬼,这头丑陋畜牲我来应对!”

    剑元激荡,不等习芸儿答应,牧游率先斩出一道剑气直奔诡兽而去,却见其咆哮一声,山林震动,竟是生生震碎剑气。

    不过牧游此招也只是试探攻击,为的便是激怒诡兽。

    卜天门二人视线交错,牧游双唇翕动,习芸儿却是了解了他的想法,轻声道:“好,师姐相信你,你自己小心。”

    牧游展颜一笑,跃到树上,不断在树枝间变幻身形,对那诡兽嘲讽道:“你这胆小畜生,之前被我一块石头吓退,如今还敢逞凶?滚过来,一剑斩了你!”

    诡兽早已超脱凡兽,自然知晓牧游言语中的羞辱之意。

    本来因口中剧痛便恼怒不已,如今再受其嘲讽,更是压抑不住焚心怒火,只有生撕了那少年方可消解一二,咆哮着追击而去。

    黑云本想一同前往,却见身前落下数道黄符,形成禁制阻住去路,已是突破不得。习芸儿周身符篆飞旋,娇喝道:“你的对手,是我!”

    旋即同那黄符巨人一同杀去,竟是丝毫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