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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

    炙热的日光仿佛要融化一切。我以前记忆中的夏日里总是充满着诗情画意的美好,如今汗流浃背的我没有当初的意境。工头还在一旁催促,我不得加快动作。到了晚上回到自己不足十平米的家,舒展着疲惫了一天身体。躺在床上看着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迅速入睡。没有了抱怨、也没有不甘……

    第二天的早上五点,便加入川流不息人群。在这里原谅我只能说“群”。在公交车上我呆呆看着自己手里早餐,安静的发呆。车里也没有人说话,也许这里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麻木不仁。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工头正在车上招呼我上车,我见此情形便丢掉了手里早餐,不是因为会有更好的等着我,是我已经明白,今天是没有机会吃了。

    中午我蹲在路边,享受着自己的午餐。几辆大车疾驰而过为我的午餐加着作料,我没有愤怒,无所谓的继续吃。干裂嘴唇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又被匆匆叫走。

    在这样的生活节凑中,我已经完全丢失了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忙碌在雾霾中。不知今日何日,今时何时。直到那天手机备忘里跳出了丫头的生日。欣喜之余竟是无尽落寞,麻木终于被刺痛了,想到了雨露、狄龙、丫头、还有自己的那帮兄弟。他们过的好吗?内心无比坚定的回答“好”一定很好。想到那些美好,终于所谓的坚强一层一层的化作眼泪脱落。那强装的笑容,也随着脆弱卸掉了伪装。蹲在墙角的自己抽泣着无能、无助、无奈。像个孩子似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

    在这安静的十平米里低沉抽泣渐渐平息,手机也不知道响了多少次。床角蜷缩的自己擦干泪竟笑了出来。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就当是一种发泄吧。其实我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因为“不承认”所以承担更严重的后果,一直天真的认为所谓的平等,不是因为穿什么或用什么,而是与生俱来的,只要是“人”必然就会有!现在我明白了,是我错了。一直作为笼中鸟的自己,在父母的呵护下,他们给的平等,远比现实温柔的多。如今因为这份“不平等”我放弃了很多东西。自己望向窗外几只孤鸟飞过,落日的光撒在床上照在我的脸上,反射到窗的玻璃,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带着几分憔悴、颓废。当我与影子对视那眼神中无法磨灭的希望,如同触电般振奋全身。

    我拿起了手机打给了丫头。当我说完,生日快乐。准备挂掉时电话那边竟然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男人是声音,轻蔑的问道:“你谁啊?”我愣了一下的瞬间,所有的情绪一闪而过。我略有嚣张的回答:“我是她男人!”然后挂掉电话。亢奋如退潮一般,平静后的自己又开始深深的自责。

    初冬的夜零星雪花在路灯的灯光下凋零,路灯下的自己手里提着啤酒、生日蛋糕。呆呆的看着雪花。离开后留下了最深的脚印。

    几个小时前,丫头的派对上,手机响起,当她看到来电显示上“老头”的两个字时,也像木头人似的呆住了,而她异常马上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停下酒杯,瞬间定格的丫头,夹杂着说不出的情愫。后来她和我叙述这段过程时说到这里竟然哭了,她紧紧抱着我。我说不出那眼泪代表这什么,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悲伤。丫头压下了自己所有情绪,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一个男人,那人有心捉弄她便开免提。电话接通在场所有人都屏气侧耳。当我说出“生日快乐”所有人又露出了失望表情,丫头也失望的笑了。她说那是对我近乎绝望的鄙视。

    那人问了我是谁,气氛又开始紧张,丫头想抢回手机,可怎么能得逞。抢夺中手机在次响起我的声音,那句“我是她男人”虽然不高,但更像宣示自己的主权一样有力。

    一切又戛然而止。然后欢呼起哄。当然这里面不免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对于丫头这两种感觉她都有。

    宾客散尽。我与她在不同城市却看着同样雪景。很久很久……

    那一夜丫头决定了很多,而我只决定了回家过年。我所想的很简单。显然丫头有了归宿,而我的那句话应该无伤大雅,就算是有什么,我又能怎样呢?除了找他玩命以外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累了只想按照父亲所说的生活下去,工作、娶老婆、生孩子、写遗书。或者是,工作、写遗书。

    回到家把微薄的工资交给母亲,然后就是,吃饭、睡觉、吃饭、睡觉……像一个哑巴一样的生活。一段时间后母亲开始找我聊天。我只是抽着烟不说话,我已经懒到不想呼吸了更别说谈心了,母亲很担心。我回来后手机一直很平静,即使是这样我也按时交着话费,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渴望什么。只是本能的交着。

    转眼又是除夕我已拿不出儿时激情去所谓的狂欢。所有人都在院里烤着旺火,爆竹、烟花的声音如同打仗一般。而我坐在家里安静的看着晚会,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身边发生的一切和我在没有任何关系,包括我所看的电视,也只不过是给眼睛找个焦点罢了。母亲时不时叫我出去,我只是摆了摆手拒绝。在这个万家不眠的日子里,我很快就睡着了。在睡着前,我祈祷着自己做梦,哪怕是个噩梦也好。第二天醒来发现原来神都不愿意搭理我。家人出去走亲戚,而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带着耳机单曲循环着杨坤的那首《空城》

    这城市那么空

    这胸口那么痛

    这人海风起云涌

    能不能再相逢

    这快乐都雷同

    这悲伤千万种

    ……

    我站在黑暗中

    心已经跳不动……

    就当我感觉自己成为‘曲中人’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丫头。接起电话只听她说“你快来接我!”

    “你在那?”

    “车站”

    “那个车站”

    “我哪知道那个车站?你来不来,不来我回去了!”

    “你等我!”

    我随手叫住一辆的士。

    “去那?”

    “车站”

    “那个车站”

    “我哪知道是那个车站”

    司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才让激动我恢复理智回答道:“随便”。

    平时没注意现在听司机师傅说才知道一共有四个,可四个跑完了也没有找到,就在这时丫头的电话也打不通了。这下我心想完了,又把人丢了。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吧?我越想越害怕。便开始拿着那时手机里与她的合影,讯问路人。问了半天都说没看见。我又想到她会不会不在这个车站。但我第六感告诉我她就这里。怎么办!怎么办……就在我近乎崩溃的同时收到了兄弟们的新年问候短信。我脑子一闪。便挨个打了电话,发了照片。那时近乎所有的接到电话的人,开始去找。有的放下扑克、有的撂下饭局、有的甚至带着女朋友一块去找。

    即便如此直到傍晚也没有找到。所有人都肯定他们所找的车站肯定没有。那么就剩下我所在的这车站了。于是一帮人又浩浩荡荡在一个车站寻找。与此同时丫头的父母也在寻找,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女儿跑了!

    当我来到一家肯德基橱窗,终于看到一个专注玩电脑的女孩与丫头神似。我快步走了进去。只见丫头激战正酣,旁边的可乐杯都快放不下了,而她还用膝盖夹着一杯可乐,一边玩着电脑。顿时我就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走到丫头桌前,丫头发现了我。水汪汪眼睛看着我说了句:“快快,帮我打死他!欺负我一下午了!”当时我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拿起手机告诉所有人,“找到了!”我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如释重负的声音、喘息声,极为感动。我也长出了一口气,当我做完这些时丫头已经收拾好东西揽着我的手说:“走吧,我们去哪吃?”我一脸风尘无奈的说:“姑奶奶呐,下次咱别这样了成吗”。

    “成!”

    看着丫头天真的面庞,露出的无辜和那一丝认真,我还有什么理由怪她?怎么怪她?

    终于所有的兄弟、我、丫头坐到了一张餐桌。我开始举杯道谢。

    有兄弟说道:“逵哥,咱别来这虚的……”。他的下半句还没有说,我就拿起手边的酒瓶,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丫头要拦我,被我按下。

    “不是,逵哥,我说的是,咱哥几个一起?”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没喷出来。

    兄弟们开始调侃我和丫头。

    “逵哥,这是二嫂吧”。

    “会不会说话,这是大嫂!哥,你有空把三嫂介绍给我把”。

    “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就见过这一个嫂子,是把?奎哥?”他很做作的向我挤眉弄眼。

    ……

    经过他们这么一通白活。只见丫头瞪了我一眼,在我脚上狠狠踩了一脚,就这还不解恨又掐了我一把。像个小女人似的吃着干醋。逗着大家哄堂大笑,然后一起起身举杯:“敬,嫂子!”那一刻的一种比感动更深情绪让我无法叙述。丫头拽了拽发呆的我。我反应了过来也起身举杯“敬,嫂子!”众人呆滞了片刻,又是哄堂一笑。我顿了顿“敬,老婆”。当我说出那两个字时终于接受了早已骑虎难下的现状,这句梦中反复出现两个字。终于在众人借给的勇气下说了出来。说出来后才发现,原来天不会塌、地不会陷。丫头理所应当喝着交杯酒,我自然更理所应当。

    亲一个、亲一个……

    当我与丫头亲吻在一起,本认为的互相呕吐,竟感觉如此美妙。分开后看着众人目光。我竟然有一丝羞涩且稍纵即逝。然而丫头一直看着我,眼神中的困惑我并没有注意。现在想来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和自家兄弟自然没有拘束三杯两盏来者不拒。当然出于气氛也有人敬丫头。但我全被我挡下了。一来是防止她暴起伤人、二来既然有了女人喝多让兄弟送,总是不合适的。

    我们聊着儿时趣事,愚蠢、天真、正义,相互拆台却不憎恨,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些回忆如果缺了彼此也就再没有意义。回忆仿佛身临其境,而现在我们已成观众。聊着、聊着我们点着烟沉默了。也许这支烟是来悼念那些早已死去的理想吧……

    事后想来其实我们要并不多,就像幼年时的一块糖,如此简单却是如此不易。

    丫头搀扶着我,生怕我摔倒。我是喝多了但没有不省人事,不过很快在酒精作用下意识开始模糊。我用一只手用力抓着另一只手的胳膊来保持清醒。

    终于来到一家酒店住下,丫头刚开房门我就奔向洗手间,丫头连忙过来扶我,却被我锁在门外。我故意的。

    听着门外丫头迫切的讯问和急促的敲门声。我擦掉嘴角的污渍,我笑了。这是我一年来笑的最真切的一次。“我没事!”

    从洗手间出来,我几乎快要虚脱。其实在洗手间里我也昏厥了几次。丫头把我扶到床上躺下,我看着丫头,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感觉丫头要走,我一把把丫头拉到怀里。怀里丫头惊讶看着我,脸上泛起绯红。我吻向她,丫头连忙嫌弃的躲开“不要!”我连忙正色的解释“刚才刷牙了,真的。”还把牙呲出来给她看。“那也不要!”我翻身把丫头压在身下。“不要、不要、不……”狠狠吻着丫头。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而她看着月亮。静谧的夜在霓虹与星辰的点缀下不在孤单。她的手一直轻抚我早已长好伤口,在我耳边轻轻说:“你是我的命”。而我鼾声如雷般回应。

    也许是弄痒了我的耳朵,我翻了个身冒出一句梦话“为了老子的女人、……”她也笑了。

    晨曦像一只小猫抓挠我的眼皮。我睁开眼睛,丫头像只树懒似的扒在我身上。睡的很香。我把被子提了提盖住丫头露在外面肩膀,顺便捏了捏自己鼻子。正经完毕!把手伸进了被子……

    点上一支烟,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很是满意。我的手还放在丫头身上,丫头拨开、我再放上……两人像猫一样递着爪子,她不厌其烦,我也以此为乐。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清晰的与丫头坦诚相见。看着窗外温暖阳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那是一种祖坟冒青烟的感觉。

    我搂着丫头:“怎么想起,来找我的”?

    丫头没说话、

    “什么时候回去”?话说完我就想抽自己。

    丫头说:“不回去了”。

    我一时诧异便问道:“那你住那?”

    丫头看了我一眼平静的说道:“你管我住!”

    “那吃饭呢?”

    “你管我饭!”

    我‘哦’了一声,也倒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只是觉着奇怪,呆掉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的自己抱起她亲了一口。在屋子里狂奔了三圈,直到踩到未熄灭的烟头才让我冷静下来,而丫头坐在床上,咯咯地傻笑。零零散散的炮声响起,我变回了那个孩子。